【……
乌鸦极通人性,它懂得悲伤的意义,懂得死亡的意义。
而人生在世,不过只有生与死两件大事。
乌鸦的巢驻在了这户人家旁,她们有一对双胞胎,活泼的是姐姐,安静的是弟弟。每次姐弟俩在院子里玩耍,姐姐总是会热情洋溢地冲乌鸦打招呼,乌鸦也总是会“嘎嘎”地回应。
不过乌鸦懂得悲伤,它总是觉得姐姐的笑容里似乎总是参杂些苦涩,乌鸦不懂这种复杂。
“嘎嘎——”
人类真复杂,它展着翅膀飞向天空。
……
许久,也许并不久。
乌鸦没有在院子里看见活泼的姐姐,安静的弟弟却一反常态,竟对着乌鸦诉说着大片的心事。
“乌鸦是不详,双生子是不详,单亲的女人也是不祥。”弟弟轻抚乌鸦漆黑顺滑的羽毛,“我们聚在这个院子里,这片院子也被称作不详。可是为什么呢?”
弟弟的语气充满了迷惘,他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姐姐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片院子,妈妈从来没有出过房子,好心的人会给我们面包,省一省也能长到十岁。”他的语气平淡,似乎忘记了悲伤是何物,乌鸦也只能从弟弟的语气中感觉到茫然,“因为这些面包,姐姐被献祭了。今天我才忽然明白,我可能再也看不见姐姐了。”
“可是为什么呢?即使是献祭了姐姐,村子里的灾病也没有好转。如果我们是灾祸,又为什么要让我们长到这么大呢?”他越来越不解,“妈妈也不见了,如今村子里的乌鸦也要被驱逐,我不明白。难道这样,村子里的灾病就能有好转吗?”
弟弟说了一大串话,从两天前,到三岁时。
但他的人生太短,天上的云彩还未被风吹开,太阳也还未从云彩后冒头,他就已经无话可说了。
空气安静了很久,乌鸦不懂这种安静,它只是感知到了一丝咸涩,还有一点死老鼠的味道。那味道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似有若无的笼罩着整座村子。原本只有这座院子味道最淡,但如今这里也有了一点点腐烂的气息。
乌鸦在哪里都可以生存下去,但如果可以,他还是喜欢住在高高的地方,因为地上的腐烂就不会沾上它的双羽。只用在觅食的时候下去,清洁后飞回高高的巢穴。
“乌鸦,你快走吧。”弟弟忽然松开了双手,“村子里的人不会选择驱逐你的,她们会直接杀掉你,就像我的姐姐,就像我的妈妈。”
“你快走吧。”
乌鸦歪了歪头,漆黑的、泛着一点光的眼睛藏在羽毛下。乌鸦不理解,因为这一瞬间,弟弟的身上忽然迸发出巨大的腐烂气。
乌鸦忽然有点悲伤,它懂得悲伤的意义,它懂得死亡的意义。
它飞往乱葬岗,那是一座又一座村子堆砌起来的。它听见了万千的悲伤,它听见了万千的死亡。】
正如这本的书名一样,文章有三个视角,分别是乌鸦、猴子和人类。如今乌鸦的视角已经全部完结,下一个就该是猴子了。
睡不着。
你既没有提笔继续书写的想法,也没有入睡的困倦。你就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横滨。这里有太多谜题,这里有太多故事,这里的嘈杂与喧嚣化为了宁静,这里的舞台无需你登场。
那么东京呢?五条悟于你而言又是谁呢?同期?朋友?青梅竹马?亦或是家人?你想忽视这个问题,你直觉一旦想清楚了,便会影响你今后一系列的判断。但你始终不叫做太宰治,做不到那般决绝地剥离感情。或许即便叫做太宰治,他也做不到。
五条悟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悲伤的梦,那时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不能发声、不能停下、不能回头,无数双手将他托举高台,却又生生掐住他的脖子。他很强大,但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疲倦,他失去了反抗的动力。
他不记得究竟讲了什么,只剩下想你的冲动在撞击着胸膛。
夜很深了,深到横滨的枪/火声都也入睡,次日的黎明都快要爬升。
你的窗户却在此时忽然被人敲响。
你拉开了窗,看见了那双与黎明同升的眼,熠熠生辉。
他的神情委屈,语气是刻意的控诉:“我不来找绘里,绘里就真的没有理我了!”
你不知道这一瞬间是怎样的情绪,但你想起前世登上雪山顶的明朗。当你喘着粗气停下,回头看见翱翔盘旋在对面山顶的两只鹰时 ——这就是你此刻的情绪。
“啊嘞?”五条悟的脸忽然在你面前放大,他此刻没有带墨镜,想来是来时匆匆,“第一次在绘里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哦?明明每次受伤都看不见这样的表情,是在撒娇吗?原来绘里一直在等老子来找你嘛!”
五条悟一锤定音:“决定了,再做一次这个表情给老子看吧!”
“怎么回事啊,”你的情绪瞬间被打破,嘴角忍不住上扬,“你这个糟糕的自称怎么又回来了,明明都要是最高年级的学长了吧?”
“我已经决定了哦,”五条悟翻越窗子进入房间,站在你的书桌旁,“我要留在高专!”
“就是为了避免以后的小橘子们全都像你们一样跑掉!”他佯瞪着你。
“小橘子?”你失笑道,“竟然都想好称呼了吗?”
“老橘子全都老了,当然需要换一批新鲜小橘子啊!”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
“我说,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他看见你未熄灭的电脑屏幕,还有满纸手稿。
“啊……”你忽然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
的确,在高专的两年多里,你的作息的确好了不少。因为五条悟总是会在晚上闹得你写不了一个字,然后不得不放弃。
你推搡着五条悟往客厅去:“出去吧出去吧,你之前不都注意着男女有别吗,从来都不进卧室来着。”
“但我明明是绘里的幼驯染哎?”五条悟半侧着身看你,“那个绷带小鬼都可以进来找东西了,绘里的最强悟大人当然也要进来了!”
“出去玩你的玩具吧!”你一口气把他推出去,“至少让我换一件外出的衣服去吃饭。”
五条悟这才注意到你身上穿着的是厚厚的睡袍,他有些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清晨是蓝色的,似乎带着一点忧伤,但你是怀着期盼的,这很少见。
冬日的清晨幽暗且蓝,它和晚间是如此相似,但又如此不同。清晨是从梦中醒来,淡淡的忧伤逐渐变得欢快;晚间是逐渐入梦,各家户的灯光逐渐亮起,而天空变得低垂。
你想你是更爱晚间的,因为你总是会选择在窗边渐渐地看着它变得静谧,淡淡的忧愁总是会让你心如止水,又叫你思如泉涌。
但你决定在今天更喜欢清晨,看着世间的一切逐渐苏醒的感觉实在太好了,看着天空逐渐变得透亮的感觉太过幸福。
“二位要吃点什么?”早上六点的店并不多,不过已经有人家的灯亮起来了,想来是上班一族。你和五条悟在街头走了许久才看见一家冒着烟的早餐店,是一家中华传统手作早餐店。
嗯,说地道点就是包子店。
你看了看五条悟,对方眨巴着大大的蓝眼睛,眼里满是兴趣。
“一碗豆浆,一碗甜粥,一笼包子,一份油条。”你顿了顿,“先上着吧,我们先吃这些。”
“不对,还要这个、这个和这个。”五条悟对着菜单就是一通点,饺子、豆腐脑、馄饨和鸡蛋饼通通被点上。
“就知道是这样。”你叹了口气,“你的胃口还真是吓人啊。”
店员笑眯眯的,“二位看起来感情很和睦哦。”
可能是因为你们站立的距离超过了社交距离,也可能是因为店员是经典的中华人,这一声问候让你倍感亲切,让五条悟爽快回应的同时也微有些耳红。
“那当然,我可是绘里唯一的幼驯染!”五条悟的声音很大,惹得店里唯一的金发少年客人回头看了一眼。
因为时间很早,所以油条是刚炸出来的香脆模样,而且是热腾腾的。但不管是不是热腾腾的,都要被你掰成段丢进豆浆里。
五条悟学着你把包子丢进去,尝了口又试了试饺子,最后再丟了油条。
在桌上的大量食物被一扫而空之后,他郑重其事地宣布:“油条配甜粥最棒!但如果再甜一些就更好了。”
“一般人不会有你这样吃甜的吧,店长还是更关注大众的需求啦。”
“我发现绘里更喜欢中餐哦?如果心情很好的情况下,绘里一定是会去吃中餐的。”
“对呀,”你回他,“我可是对中餐一见如故,说不定我与这个国家有着不解的前世之缘哦?”
你许久未曾与五条悟一起走在横滨的街头,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从天蒙蒙亮到第一缕阳光破除薄雾。
“绘里现在愿意告诉我,是为什么吗?”你和五条悟走到了中华街,那里现在都是进货的车,一般到了午时才会热闹起来。
“你的焦灼,你的慌张,你想要做到的事。”
相同的问题,相同的人,不同的时间,不同心境。他没有了理所当然的莽撞,你没有了避而不谈的退缩。
但你先提出了一个问题:“悟,你相信一个二十岁的肉/体拥有四十岁的灵魂吗?”
五条悟和你一起停下了脚步,就这样站在身旁静静地听你说着。
“我相信。”你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我相信。”
“因为我有着这样的灵魂。”
“我从婴儿时期就记事,我明白我是转世,我记得我曾是怎样的人,做着怎样的事,在怎样的国家生活,有着怎样的爱好。”你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叹出,“我从一个秩序基本良好的时代,来到了一个混乱的里世界,我从小就知道要改革,我原本想要袖手旁观。但我发现我做不到,因为我认识许多人。”
“我提笔原本只是为了说些什么,但我如今早已不满足于此了。”
不知道是谁先将呼吸放的轻缓,温暖的雾气在寒冷的空气中为你们搭起了一座桥梁。中华街的店面一个接着一个打开,有些已经初见新年的氛围。
“绘里是能预见吧?”五条悟忽然说,“虽然没有术式,但绘里总是能预见一些事情。而且有些事情一定发生过改变吧?”
“害怕着,但是又很勇敢地逼迫自己往前。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害怕,又为什么往前,但这是一份值得所有人驻足凝望的勇气。”
“不过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啊——!明明最强就在你身边吧?”五条悟忽然撒娇,“我现在可是完全掌握了无下限哦?马上连领域也能展开了,绘里确定不要把最强拉进队伍里吗?”
“什么啊,你这是在打游戏吗?”
“打游戏吗?哇——!这太合理了,不知名的boss在未来的关卡等待勇士斩下他的头颅!”他忽然抓住你的手将你带上了天,无下限隔绝了寒风。你们站在云彩之上俯瞰横滨,远远的还能望见东京。
不知道为什么,你忽然想学五条悟说一句话: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五条悟猛地看你,猫猫眼瞪的很大:“绘里居然抢走最强的台词!”
“才没有,这个叫做队友音频!”你学着他的理所当然。
五条悟弯起了嘴角,太阳也彻底从地平线站起来,你听见他说:“我看见的一直都是现在的绘里哦?”
你想,你好像也看见了现在的悟。
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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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一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悟好可爱!!完全忍不住,抱着他的娃娃狠狠地亲了好几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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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乌鸦、猴子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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