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码头。
来来往往的商人带来满目琳琅商品，也带来了各方来客。
在形形色色人潮中，只有半人高却背着近一人高木匣子的小女孩依旧十分引人注目。
小女孩衣如堆雪，裙如碧潭，明珠翠玉点缀出异域纹路，如星坠海，熠熠有光。
宝光氤氲之中，小女孩的面容也似乎变得朦胧起来。
“打扰这位小哥，”小女孩走向路边摆摊的小贩，“请问此处何地？距离江南有多少路程？”
小贩下意识看了女孩一眼，又被眼前这锦衣华服所惊吓，立刻低了头：“这位小小姐，这里最近的大城便是福州城了，离江南可远着呢……”
“竟然有这么远……多谢小哥告知。”小女孩有些苦恼，她叹了口气，伸手翻了翻摊子上的小物件，一颗花生大小的珍珠也随着她的动作落在货物之间。若不是小贩一直盯着，几乎都没能发现。
小姑娘对他笑了笑，转身准备向城里走。
珍珠在阳光下散发出莹润的光彩，让小贩下意识伸手将珠子拢入袖子里。冰凉的触感带来了深海的气息，让小贩意识到这是一比何等的横财。
“小小姐留步！”
挽留的话脱口而出，小贩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他涨红了脸，呐呐看着小姑娘。
“唔？小哥有什么事？”小姑娘微微笑着，尚且带有稚气的小脸上显出和气的笑容。
呃…… ”小贩搓了搓衣角，隐晦地看了眼小姑娘身后雕花描金的箱子，带着点忐忑道，“江南路远，小小姐若是需要人手，可以前往福威镖局。”
他说的隐晦，小姑娘却很快领悟到他话中隐晦的提醒，笑了笑道：“多谢好意。”
见她听了，小贩不由多说了两句：“小小姐放心，福威镖局是咱们福州最大的镖局，南来北往的江湖人都要给几分面子。”
“多谢小哥指点。”小姑娘点点头，问道，“请教小哥，这福威镖局在何处？要如何去？”
“不敢不敢。”小贩连连摆手，捏了捏手心里冰凉的珍珠，慌忙站起身，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小小姐如果不介意，不如让小的带您过去吧。小的自小长在这福州，熟悉的很。”
小姑娘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笑起来：“那就劳烦这位小哥了。”
听到小姑娘的应允，小贩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将自己的小摊拜托给相邻的人照看，便急急地跟了上来。
“咱们这县城小归小，却是紧挨着福州城，南来北往的人多，大城里有的咱们这边都有呢。”
“这里左数第三家是花家的铺子，出了名的童叟无欺。小小姐若是有什么缺的东西可以到这边来买。”
“从这条小巷左转，有一家车马行，只是他们只做附近的生意。要去江南，还得到福州这样的大城才有。”
“啊，那是合芳斋，是有名的糕点铺子，听说是从西域传过来的方子。城里的大户人家都到这里买。”
小贩一路絮絮叨叨，却也如他所说，对这小县城的大小事情如数家珍。小姑娘一路微笑听着，安静的不像个孩子。
两人一路走到城门口。
“福威镖局在福州城西市街，咱们从这便条路出去再走个五里路便是了。”小贩介绍道，说完便准备带小姑娘出城，“姑娘若是嫌远，门口便有专门来往两城的马车，给一个铜子就成。”
不料，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却停住了脚步。
“就到这里吧。”小姑娘说，“多谢小哥带路。”
“唉？可是……”小贩愣住了，看看城外又有些不甘心。方才仅仅只是问句话便得了一颗珍珠，若是能带了这位豪客到了福威镖局，那岂不是还有更大的好处么？
“同行一路，已是缘分。”小姑娘笑容微敛，向前几步拉开距离，别有所指道，“祸福相依，过犹不及，你我便在此别过了，多谢。”
“可是姑娘，这一路若是有什么危险……”小贩还想再争取一下。
小姑娘脚步不停，身后巨大的箱子将她的身影遮盖，唯有清脆的声音传来，带来一句有点文不对题的话：“在下向来无不可对人言。”
眼见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小贩不禁扼腕。没再捞到什么好处，还误了半天生意，自己白跑腿了一路，真是亏了。
早知道便不跟上来了。
“喂，小子你过来。”
一条画龙绘虎的花胳膊卡住了小贩的脖子，一把便将他拖到拐角处。小贩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几个泼才破落户或站或靠倚在墙边，粗烂衣服胡乱披着，袒胸露怀，一身腌臜，嬉笑着看着他。
卡着小贩脖子的大汉将他推到泼皮堆里，抱臂堵在出口：“知道爷爷叫你什么事不？”
小贩一下子害怕起来，畏畏缩缩，哭丧着脸讨好道：“还请几位爷爷明示。”
“行啊，”那大汉上下打量了一眼小贩一眼，微突的眼睛一转，狠声道：“把东西交出来！”
“什……什么东西？”小贩一愣，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那小番婆给你的东西！”大汉往小贩肩上狠狠一拍，生生将小贩的腰拍地弯了下去。
小贩下意识想到了那颗珍珠，他低下头，努力微笑：“瞧您说的……小的这一路给她尽心伺候着，本想着从她指头缝里漏点什么便值了，可您瞧，这都到门口了，小的也啥都没捞着。”
“嗯？！”大汉瞪着眼，蒲扇大的手拎起了小贩的衣领，“敢骗你爷爷？！”
“不敢的不敢的……小的怎么敢欺骗各位爷爷……”小贩连连摆手，心脏跳得都要刺破自己的耳膜。
几个泼皮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干瘦人笑道：“你小子老实点，咱兄弟可是从东市便盯着你小子了。”
听闻此言，小贩虽然还是害怕，心中却不由松了下来：“几位爷爷明鉴啊，小的这还没挨着好处呢，那姑娘便走了，想来您也瞧见了……”
“怎么，你在教我？”大汉一撸袖子，目露凶光。
“没有没有……”小贩慌忙否认，生怕他们要动手。
“大哥，先不急。”另一人急不可耐打断，“先抓住了小番婆再说。耽搁久了，煮熟的鸭子就飞了。小子我问你，那小番婆是往哪里去？”
“这……”这问话倒是让小贩迟疑了。眼前这几个都是街面上出了名的混混，让他们缠上绝对不是好事。
“怎么，你是想先吃点教训？”见他不答，大汉立刻举起钵大的拳头，在小贩面前晃了晃。
“我……我……”小贩急的冒了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此时，小贩突然想起小姑娘分别前那句没头没脑的话。
“在下向来无不可对人言。”
“她去福州的福威镖局了。”在拳头落到自己头上前，小贩快速回答。
几个泼皮相互使了个眼色，嘿嘿一笑，追了出去。离开前还不忘将小贩推搡在地，踩上两脚。
眼见几人走了，小贩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在腰带上一摸。
还好，那珍珠还在。
冰冷的触感让身上的疼痛和恐惧都淡了下来。
“呸！遭报应的破落户！”小贩对着几人的背影啐了一口，拍拍尘土向自己的小摊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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