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平时偶尔也会把胳膊搭在陆小凤的肩上,但那种时候他只会觉得她随性、不拘小节,绝不会对她产生任何绮念,而现在,明明俩人接触的部位不多,她靠得也不算太近,偏偏就有一种莫名暧昧的氛围,嗅着身侧传来的阵阵幽香,陆小凤上下看了眼高月,不自觉退了一步,讪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高月露出了一个和往常截然不同的笑,又温柔又妩媚,她那清秀长相也因这笑变得华美动人,尤其是那双眼,还沾着**的雾气,随着笑容的绽放,眼睛也仿佛有了勾魂摄魄的魔力。
“你感觉怎么样?”她的声音就像是丝绸,轻滑细腻,简直要把人的全部心神都裹在里面。
这撩人的语调让陆小凤的心鼓动不安,喉咙也有些发紧,他剑眉一挑,一双桃花眼也不甘示弱地释放它的魅力,轻笑道:“我感觉你在勾引我。”
高月靠近了一点,手慢慢地从他的肩膀移到了手臂,整个人像是靠在他身上似的,却也没完全靠上去,若即若离。
她慢慢道:“你感觉对了。”
陆小凤道:“莫非你接到了新任务?”
高月叹了口气,有些哀怨道:“你一定要这么想?你就不会觉得我是被你这个人深深吸引了吗?”
陆小凤也跟着叹气,语调里有着一模一样地哀怨:“我虽然常常自我陶醉,但还没有自我陶醉到这个地步。”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是没有心的。”
高月笑容一收,所有的妩媚与温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暧昧的氛围也跑了个一干二净,她就好像突然间换了个性别似的,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坐:“就知道骗不了你,索性跟你直说得了,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要成为你的情人,然后再死一次,再让你亲手杀了我替我报仇……草,好他妈乱,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陆小凤道:“你想让我配合你?”
高月点头:“我既想早点完成任务,接着度我的假,又不想骗你,只好跟你坦白了。”
陆小凤挑了挑眉:“为什么不想骗我?是不忍,还是知道骗不了我?”
高月“切”了一声,头昂得高高的:“只要我想,没有我打动不了的人,我不骗你,当然是不忍。”
这是很有想象空间的一句话,不忍,为什么不忍?她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去过多少世界,骗过多少人,她为何会对我不忍?是不是只对我一个人不忍过?
同样的,这也是不该问的一句话,偏偏陆小凤刨根问底,非要把它问个明白。
“你为什么不忍?”
高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下了眼眸,睫毛颤了颤,过了一会才道:“因为我把你当成我的朋友,我是不会欺骗我的朋友的。”
这个回答让陆小凤很满意,他拍拍高月的肩膀:“我也当你是我的朋友,也绝不会骗你,利用你。”
高月微笑道:“那你肯配合我么?”
她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却不料陆小凤摇摇头,坚决道:“不行,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这一点不行。”
“不行?为什么不行?”高月看着他,了然一笑:“我知道了,因为你还放不下倪蝶,虽然你明知道她从始至终都在骗你,但你对她的感情还没有收回来,对吗?”
陆小凤笑笑,背过身道:“你想怎么想都行,反正我绝不会成为你的情人,更不会杀你。”说完,他仰首阔步地走出去,像一只骄傲的大白鹅。
高月又是气又是觉得好笑,笑骂道:“你去哪啊?”
陆小凤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午睡!”
他转到客栈的大堂,点了一桌子菜,吃完也一模一样地叫了桶洗澡的热水,吃饱了饭,洗完了澡,困劲儿还真就一股脑地涌上来。
接连奔波数日,他本就很久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
迷蒙之中,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和倪蝶的初见。
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好似乌云盖日,陈旧的色调铺满天地。他看到了一间酒楼,酒楼里人声鼎沸,饭菜飘香,然后他又看到了十六岁的自己。
十六岁少年,有着一张处于俊俏和青涩之间的脸,脸颊还有一点婴儿肥,面容却极冷淡,连他那双眼尾微红的桃花眼都被盖过去了。
他坐在角落里,所有的喧闹和繁华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的桌上只有一碗糙米饭和一碟水煮白菜。
糙米和油水全无的白菜在这间酒楼里简直像是乞丐吃的东西,但他还是吃得很香,对于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人来说,米饭和白菜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饭快要吃完了,一个消瘦得像颗豆芽菜的小姑娘忽然坐过来,脸上和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调戏般的笑意。
“你是一个人啊?”
其实他在吃饭的时候就感觉得到,这个小姑娘一直在盯着他的脸看,他不喜欢这种人,转过脸,冷声道:“我不是一个人,难道还是一条狗?”
小姑娘拄着桌子笑起来:“这个笑话我十年前就听过了,来点新意吧。”
他冷冷地瞥她一眼,将碗里最后两篇白菜叶子吃下去。
小姑娘接着道:“你知不知道,我对你一见钟情?”
他抬头,像看精神病人一样看着她。
小姑娘笑得欢快,接着道:“你应该没有娶妻吧?”指指自己那一桌酒菜道:“你帮我结账,我嫁给你。”
他竟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一眼,三个大碗两个盘子,还有四五个小碟,想来有荤有素,山珍海味齐全。
原来是个吃白食的小骗子。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眼里全是冷漠地嘲讽,冷笑一声,将自己吃完饭的空碗递给她,淡淡道:“你要是喜欢要饭,就拿个碗去街上,人多。
然后他就看见那小姑娘捏了捏拳,老榆木桌子被拳头印出两个小坑。
看来还是个行走江湖的人,大约找冤大头付账已经成了习惯,可今天她算是找错了人。
他当着她的面,故意摸出一只用碎布片缝的,针脚七扭八歪的荷包,掏出几枚可怜巴巴的铜板结了帐,刚走几步便住了脚,冷锐的脸闪过一丝讥诮,打算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尝尝教训。
“你若想在这吃霸王餐可打错了算盘,你可知这间酒楼乃是陨星阁的产业,这里面即便是端茶递水的都有那么两下子,看到西拐角那桌了么,那里坐着的是陨星阁的高手,你看左边胳膊上刺青龙的,乃是追魂鬼手江断海,他旁边的,是武当俗家弟子,落雨剑战天星,可在眨眼之间刺出十五剑。”
小姑娘非但不怕,还露出一抹冷笑:“所以?”
他也不知她是故意逞能还是手底下真有两下子,也不打算管,只在出去前留下一句:“所以你最好去他们面前跪下认错,再卷起袖子,用你细弱的手指头刷几百个盘子,或许还能全须全尾的走出去。”
还未走出两步,他就听见了一阵噼里啪啦,碗碟粉碎的声音。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她若得罪了陨星阁,那下场……他住了脚,身子贴在窗户边,悄悄往里看。
只见里面一片狼藉,原本人声鼎沸的酒楼在刹那间落针可闻,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结账走人了。
江断海和战天星在喝酒,原本桌子上摆了满满当当的山珍海味,此刻也全被那大胆的小姑娘扣在地上,现在一人手里只剩一只碗,两个人也并不十分生气,对视一眼,将碗中残酒饮干。
战天星幽幽叹道:“可惜了这坛佳酿。”
江断海道:“的确可惜,我已有多年没喝过这样的好酒了。”
“这样的酒若拿到市面上卖,能卖多少钱?”
“至少一百两。”
“一点也不错。”江断海道:“一向听说战老弟你看人很准,你看看她能值多少?”
战天星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嗤笑道:“这么个黄毛丫头,能卖上十两银子已经算多了。”
“哦?”江断海蹙眉道:“那我们岂不是赔大发了么?”
战天星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如我们在卖她之前先用她一用,多少能挽回些损失。”
江断海笑开了:“我知道老弟你一向喜欢这样的黄毛丫头,这个老哥不跟你抢,下一个可要给我。”
“哈哈,承让承让。”
陆小凤剑已出鞘半寸,凭他的武功,要对上这两个人也有些勉强,但他总不能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遭受那样不幸的事,他虽然想让她受些教训,但并不想看到她受折磨。
他的手因紧张而流汗,脸色一分分暗下去,可那小姑娘却还很淡然,非但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笑了笑,他已看到,她脚下踩的砖石在慢慢裂开。
战天星也注意到了开裂的砖石,狭长的凤眼微眯:“原来还是个有几分本事的江湖人,这倒是能卖个高价。”
小姑娘扬声道:“你俩都是陨星阁的人?陨星阁是干什么的?”
战天星笑道:“想知道?那便与我打个赌吧。”
她道:“赌什么?”
战天星道:“赌片刻之后,你会跪在地上求大爷我办了你。”
小姑娘笑开了,拳头捏出鞭炮响:“我也跟你打个赌。”
“哦?赌什么?”
“赌你妈炸了。”话音刚落,她一个羚羊起跳,身子如压紧又放开的弹簧,同时出手如电,一只手直奔战天星咽喉,而另一只则袭向他的发顶。战天星的落雨剑也非浪得虚名,在高月的手离他不足三寸之时,他的剑已出鞘,如雪如雨,如光如练,远远看过去,竟真如落雨一般密不透风。
剑出之时快得看不清剑势,收剑时,已带出一串串血珠。
血在地砖上流,哐当一声,倒下的人已砸碎了一张桌子,人在抽搐,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里不断发出破碎粘糊声,没过一会,人不动了。
倒下去的是战天星。
这么狠的出手,这么快的速度,陆小凤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除了最开始的那一跳,他竟没看清她是怎么出的手,他只看到战天星在出剑,她在半空拧身,闪躲,紧接着残影一晃,战天星倒下。
杀一个成名已久的高手,不过十息。
小姑娘稳稳落地,随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望向江断海。
江断海浑身一颤,不由得后退一步。
他年纪比战天星大,武功比他强,可也只强了那么一点,秒杀战天星,那是痴人说梦。
他人还在发懵,脑袋也一片空白,看她的眼神也从不屑变成了恐惧。
绝望的恐惧。
刚才他没出手,因为他相信战天星的实力对付一个丫头绰绰有余,可谁能料到……刚才他若是出手,那,那或许他已经和战天星一块倒下!
小姑娘向前一步,他后退一步,眼看已贴了墙,再也无路可退,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如何?跪下来乞求原谅吗?
江断海咽了口唾沫,决定当一把好汉——好汉不吃眼前亏。
“求女侠饶我性命!”扑通一声,跪得端端正正。
然后他的脑袋就重重地磕在地上,不是他自己磕的,是小姑娘薅着他头发掼下去的。
接着她骂骂咧咧道:“你倒是厉害啊?你倒是装逼啊?你倒是接着叭叭啊?”说一句,砸一下,然后拉着头发把人拖起来:“老子让你亏钱了是吧?睁开你那屎糊的眼看看,你爹我能卖多少钱!多少钱!”
江断海头破血流,迟疑道:“一……一万两?”
小姑娘狞笑道:“拿来吧。”
“什么……”江断海话还没说完,人已飞起,重重砸向酒楼柜台,还等他没从剧痛中反应过来,又被拖着拉起来。
“这回知道了么?”
江断海吐血道:“知……知道了。”
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叠染了血的银票,不多不少,刚好一万两。
小姑娘满意接过,颇为嫌弃的拿掉染血的几张,招呼早已看傻的店小二过来:“给你。”
店小二连连摆手道:“用不了这许多。”
“拿着吧,打坏这么多东西当然得赔钱了,我可是个有素质的人。”
陆小凤听了不禁暗笑,一个吃白食,打人抢钱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姑娘,居然说自己有素质?
店小二哪敢再多说一句,生怕让这位丢了素质,抖着手,伸出两根手指头捏住银票的一个小角。她就么薅着江断海的头发,用他流血的头在门上写下“暂停营业”四个大字。
拍拍手正要走,江断海抹了把血,挣扎着断断续续道:“姑娘可否留下名字,待某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小姑娘一边走一边道:“老子是你爹!回去告诉你家阁主,就说你爹要见他,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她大步踏出门,刚好看见他,朝他笑笑,扬了扬刚刚抢来了钱,道:“我现在有钱了,请你喝酒怎么样?”
陆小凤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随即浅笑一下:“对了,你刚刚说过,你叫倪蝶。”
……
梦里的少年浅淡一笑,好似朝阳刺破云层,世界有了三分光亮,
梦外,泪水已湿了枕畔。
陆小凤:回不去的青春啊
高月:他还爱我
(给火葬场添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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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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