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
客栈,窗外烟雨飘飘。
楚留香的眼皮颤了两颤,苏醒了。
他掀开被褥,猛然忆起昨晚发生的事,只记得与縻云相夜话,本想套出点信息却昏迷了。
楚留香暗道糟糕,迅速拉开屋门掠出门去。
迎面撞上了赵文修。
他满面焦急之色:“大事不妙,縻姑娘的伤势恶化了!”
楚留香先是一惊:“怎么回事?”
思绪重新绕成杂乱的线团,而后绷直拉紧。
赵文修领着他来到隔壁客房,先闻痛苦的呻吟声,进了屋就见縻云相脸上痛苦的神色,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滚滴落。
楚留香早已风一般掠到床边,见縻云烟脸色苍白得骇人,只能复杂地看着她:“你又是何苦。”
“助她逃跑,等同于......”
縻云相却伸出食指点在楚留香柔软的唇上,指尖微颤。
“对不起。”她说。
声音轻轻的,细不可闻,如昙花一现很快消失。
她又沉沉睡去了。
该是守着云相还是去追三娘。楚留香面无表情,在两者之间踌躇。
接着摸摸自己的鼻子,他笑了笑。
“縻姑娘……”赵文修满心痛苦,只觉像縻姑娘这么美的生命却要遭受万蚁蚀骨的痛楚,当真是造化弄人。
他迟疑了许久,像是不想说却又不得不说的样子,对楚留香道:“香帅......三娘或许还在、在城中。”
“......”楚留香扭头凝视他。
赵文修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怵,连忙指了指外面。
雨幕如烟,黄昏似血。
三四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在街道上追逐嬉戏,稚嫩的声线唱着:
桃花笑,竹林绕,鸳鸯双飞闹明宵。
翡翠枝头黄鹂鸟,乌木桌前美人描。
梨花落,梧桐雨,窈窕独蹙泣今朝。
玄黑旧色白骨枯,暖阳屏后来相报。
幼童的声音仿佛掺了世上最纯真的事物,然而他们唱得却让楚留香背后发寒。
他如游鱼般钻出窗户,落地时已站在小孩子们的面前。
楚留香弯下腰平视其中一个女孩,弯起嘴角笑道:“方才的诗歌词写得真好,我也想向你们的先生学学,好么?”
小女孩辩驳道:“这首诗不是先生教的,是吃午饭的时候桃姐姐教的!”
边说着边绽放出欢喜的笑容,可见有多喜欢这个“桃姐姐”了。
小女孩:“桃姐姐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每次我受寒了,都是桃姐姐亲自来照顾我。”
还未说完,那个长得好看的大哥哥已经不见了。
小女孩困惑地左右环顾,索性不管他,继续快乐地唱着歌和小伙伴们蹦蹦跳跳。
-
一道黑影极迅速地窜上房顶,只能瞧见残影。
那诗歌是今天才学的,姑且算作三娘引他来的线索。说书人的故事中三娘是个药房姑娘。若是没记错,縻云烟去说书人宅院时是提前去了药房抓药。这个全名为桃三娘的凶手竟然就大胆地潜伏在城中。
楚留香跟随记忆里的路线在屋脊上飞跃,风从面颊抚过,与发丝在脑后飞舞。
家家户户的屋顶飞逝出视野,他瞧见了说书人所在的小屋子。
屋子的主人倒在地上,旁边散落着一只白瓷杯,里面残留的液体香气十足。
楚留香探了探他的鼻息,说书人果真死了。
-
床上,病弱的美人脸色苍白,她忽然剧烈咳嗽几声。
一直守在门外的赵文修推门而入。
“縻姑娘,你醒了?”他急忙拿来湿巾和干净的茶盏。
縻云烟抿了抿水,招他低下头,对他说了些话。
赵文修的表情变得惊讶进而转为坚毅,他重重点头,道:“好!縻姑娘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好。”
言罢大步走出去,没有听见屋内隐约传来的痛苦呻吟。
-
深夜大雨倾盆,乌云时而爆出刺目的闪电,急雨凶狠地砸在一切目所能及,身所能往的地方。
路轩将李志一家安置在马车上,自己亲自驾驶。
算算时间,距离上一次刺杀过去了三日,而七星坛的第四次刺杀,估计就在今晚。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忽然传出一声哨响。
骤然,雨停而不落,气凝而不旋,百余枚暗镖急急射向马车。眼见马车内外的人即将面临死亡的侵袭。
但那瞬间,只听叮叮叮爆出火星,再一刹那剑光一闪。
如白昼将至,黎明前曲。
黑暗中无数人惨叫出声,血色馈赠如喷泉迸出。
雨又纷纷落下。
......
穿越第三十天,雨
最近一直在下雨。
李狗蛋病弱,会不会受寒?
驾着马车的人写完日记,拉紧身后厚重的帷幔,自己默默地挪动位置,不顾寒风愤怒地咆哮,将其拒之车外。
李夫人听着马车外如同炮仗的击打声,哀愁道:“今夜的雨这般凶猛,路少侠,要不然我们停一夜休整?”
车里暖意十足,但是李志依旧昏迷不醒。
他儿子已经缩成一团睡着了,闭着眼不知道梦见什么,小巧的眉搅在一起。
李夫人伸手抚平儿子的皱眉。
外面路轩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夫人无需担心,快睡吧,守夜冠军是我的。”
李夫人不由得轻笑:“知道了,你也别太勉强。”
许是连夜赶路太过疲惫了,少见有这么温柔的语调。
路轩察觉到马车内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咀嚼手臂的动作轻了下来。
那条手臂上裹着黑布。
雨还在下,只是渐渐地不那么狂暴了,乌云终于和缓了它的暴脾气。马车平稳地驶在大路上,雨水冲刷去污秽,包括暗红色的液体。
【敌方死亡,比武结束。获得金钱233333 声望1000 经验10000】
【恭喜升级37→47】
【恭喜解锁成就——百人不过一剑闪,获得经验5000】
【恭喜升级47→52】
-
“三春堂”是城里唯一的药房,位置坐落于西北区。
楚留香赶来此处,发现药房老板如同早就知晓自己会来一般,冷冷地盯着自己。
他的眼睛沉静得像是黑暗中隐藏的蝙蝠,灰暗而无神地望着楚留香飞身而来,整个人就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药房老板:“来者可是香帅。”
喉咙干涩,好似很久没有水的滋润了,导致一句问话从他嘴里吐出来却是陈述句。
楚留香眼睛一扫,昏暗的药房没有其他女子的身影。
三娘并不在此处,她料到自己会来寻她,早早逃离此处了。
没等楚留香回答,古怪的药房老板又传述道:“桃姑娘嘱咐我,若是香帅来了就把这封信交予你。”
他的左手衣袖一抖,滑出封信笺扔向楚留香。
楚留香打开信笺,上面写道:
今夜子时,内林相见。
只有这短短八个字印在桃花色的信纸上,秀丽的字体墨迹干涸已久。
桃三娘准备得如此充足,引自己去内林的目的恐怕是想要了结此事。
楚留香将信笺收入怀中,正想问药房先生更多讯息,却发觉眼前的这个人还在愣愣地盯着他看。
楚留香心中忽的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边喊道:“你怎么了?”边冲入药房内。
手指才触碰到他,药房先生就瞪着眼睛缓缓倒下了。
楚留香赶紧蹲下去探他的鼻息,他已经死了!
-
“平一指,快救他!”
路轩背着李志直愣愣闯入屋内,把石墙撞出一个巨大的破洞。
扰民现场把睡梦中的脑袋极大,生有鼠须的怪人吓得从塌上跳起。
他怒声道:“你是什么人!”
还未看清来者是谁,自己脖子上忽觉冷飕飕的,一道冰冷的长剑似毒蛇的蛇信子舔舐血管。
路轩在背后:“我知道你就是名医平一指,现在快开动你的小脑筋,把狗蛋的伤治好。”
没想到平一指非但没害怕威胁,还轻描淡写地上下打量了代替自己躺在塌上的李志,又瞥了眼木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纯金金币,说道:“七步狂刀?”
平一指冷淡地说:“既然要我治病,你知不知道老夫有个规矩。”
路轩道:“什么规矩?”
他去的急,没听完楚留香的话就闪出去了。
“医一人,杀一人。杀一人,医一人。”
答话的不是平一指,反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许是路轩进屋的声响太狂放,引得一个妇人走进来冷冷地盯着路轩瞧。她生得高高瘦瘦的,面上如磐石般坚硬得全没有血色,与平一指同样古怪至极。
路轩:“你又是谁?”
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这妇人进来后,平一指的身体有一瞬僵硬,这趾高气扬的名医竟也有害怕的人?
那妇人没有理会路轩的问话,她昏暗深陷的眼眸扫了眼堆满桌的金币,冷冷的道:“只有蠢货才会认为人命可用金钱衡量。”
说罢又把诡异的视线缓缓移到路轩身上,冷笑道:“也只有这样的蠢货会以为平大夫能为此出手救人。”
平一指默然不语,低垂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路轩微笑:“你既说平大夫杀一人,医一人,那我用你的命换狗蛋的命,可好?”
说着放开抓着平一指衣襟的手,整个人瞬移至妇人眼前,骇人的血煞气已经足够令她窒息。
“住手!”
路轩转头看平一指。
大喝制止的平大夫脸色难看,被迫说道:“她是我夫人,你若杀了她,老夫是不会医治这人的。”
见妇人满意地移开眼,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去不看二人了。
平一指怕老婆?
路轩心中疑惑,慢吞吞扭头对妇人咧开嘴笑起来,道:“那平夫人知道到底怎样才能使平大夫救狗蛋?”
“呵!”妇人冷哼一声,似乎瞧见他咬牙切齿的笑很是快意,不紧不慢地移动到平一指旁边瞥了他一眼。
平一指立刻俯身给李志把脉。
只见他伸出又粗又短的一根手指搭脉,不过片刻就断言道:“就是夺魂蛊。”
“果真是她!”妇人石头似的面容更加可怖。
“谁?什么夺魂蛊?”路轩问道。
可妇人已经走出房间了。
平一指的眼睛落在路轩身上:“他不仅被刀刃所伤,还被人下蛊了!”
“下蛊?”
“八丘岭里有个毒蛊师,能让人中蛊的也只有她了!”
平一指又上下打量路轩,忽然闪电似的伸出手指搭在他手腕处,惊奇道:“照理说你也应该中蛊,但瞧这脉象……”他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
路轩面无表情:“所以只要我杀了那个毒蛊师,李狗蛋就有救了?”
“不错,只要你去杀了她!”平一指微笑,语气里夹带若有若无的有蛊惑之意,“毒蛊师名为縻云相。”
“只要你杀了那个不守信用的妖女,我会悉心照料七步狂刀。”
“小子,我给你三天时间,你知道该怎么做。”
路轩笑起来:“滴滴代杀为您服务。”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