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百岁寿宴

仙人渡前头大路,张翠山一行人被三江帮的硬手堵个正着。杨纯与殷梨亭加入战局,迅速清理击退一干杂鱼。

殷素素病中无力,躺在车里歇息。杨纯上前与她见礼,从撩开帘子的小窗往里匆匆扫了一眼。

三十岁上下的殷素素清丽妩媚,风姿秀雅,若不是知道她出身曾辣手屠戮龙门镖局上下数十口人,倒要觉得是哪家官宦少夫人当面。

当晚,五人在仙人渡客店中歇宿,杨纯携了宋青书另开一间上房,交颈相拥而眠,武当老辈子们却无半分睡意,联床夜话,长谈了一宵。

次日清晨,杨纯寻个空档,趁殷素素独自在屋内用早饭时,敲门求见,直截了当地道明来意。

“今日上山后,还请五婶主动去寻三叔,将蚊须针一事据实相告。”

话毕,“呛啷”一声响起,殷素素大惊之下,手里粥碗摔在桌上,撞翻杯碟。

殷素素强撑桌沿站起,目光灼灼鄙视杨纯,近乎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看见我了?”

十年前,殷素素兄妹暗算俞岱岩之后,心里过意不去,明里2000两黄金托镖,暗里改换装束一路跟随,未曾想,一路上安稳无事,到武当山下却横生变故。

那几个人劫车去后,殷素素与他们对骂几句过了几招,互换暗器数枚不敌而走。本以为杨纯一直在车里不得动弹,应当不知这段插曲才是……

杨纯道:“好教五婶知晓,侄儿记忆力尚可,阅读文字过目不忘,听声自然一样。”

殷素素的脸白得像被雨水冲刷过的宣纸,透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面上的血管、眼窝处的青灰,清晰可见。

她惨然笑道:“终是纸包不住火。”

因有客至,一行人从边门进观,张翠山扶着妻子下车,甫一进门,就见俞岱岩引着宋青书并一众道人、仆役,在树下相迎。

张翠山自是欢天喜地,大叫:“三哥!你大好了!”殷素素却整衣大礼拜下,道:“三哥,小妹对你不住!”

静室内一灯如豆,杨纯盘坐榻上,看似神游太虚,实则在思索明天要如何应敌。

他向武当诸侠们建议:若明日有武林中人来意不善,一味逼求谢逊与屠龙刀的下落,那便由他来公布倚天屠龙的秘密。

却被宋远桥否了。

宋远桥道:“以邻为壑,仁人之所恶也。峨嵋派与我们武当往日有旧,近年有亲,不可为了自己脱身便教一群女子成为众矢之的。”

杨纯又出一计:“何不引导他们自去海外寻人?”

他顶着张翠山的愤怒视线继续解释:“五叔、五婶回转中原时,乘的是木筏树帆,穿的是没有衬布的粗毛皮衣,一眼便知是从海外孤岛回来的。有那精通牵星过洋术的帮派,依据五叔来时风向反推,逆向一路寻去便是。”

又扎心道:“五叔,你用过的木船、穿过的裘衣,是被天鹰教收着吧?往年天鹰教大海捞针徒劳无功,如今得了参照物确定方位,广发人手,几十条船一齐找去,还怕找不到么? ”

张翠山默然不语。

宋远桥又否了:“此事天鹰教做得,我们却不好说。你五叔既与天鹰教主之女结为夫妇,便不能出卖亲家。纯儿,你自幼聪颖沉稳,现下怎地这般心浮气躁?”

好嘛,出主意不成反被教育一顿。杨纯虚着眼觑向张翠山,对方自从得知俞岱岩残废数载的祸首是殷素素之后,便一直沉默恍惚,连晚饭也没用。若不是殷梨亭强拉硬拽,此刻杨纯还看不到他。

杨纯暗暗腹诽:龙门镖局上下七十多人被你老婆灭门了,连不会武功的老弱妇孺都没逃过,当初你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怒完继续跟人谈恋爱。俞三叔受伤,殷素素固然有责任,但下手的是金刚寺的人啊。山盟海誓孩子都生了,如今却来矫情?

可见情爱二字,令人降智。

最后,经武当派中层扩大会议讨论决定:如果明天峨嵋派也不讲情分,便私下与她们用“不公布刀剑之秘”做交换条件。少林寺那边,可以说出部分真相,告诉对方镖局灭门案是天鹰教做下,意在挑拨少林武当相斗,但不提殷素素的名字,若少林寺不依不饶,便公布成昆=圆真。其余各门各派,说不得只能做过一场,手底下见真章。

初九清晨,是张三丰百岁寿宴的正日子,宋远桥等人换上了新缝的布袍,领着观中门人仆役同向师父拜寿,却接到昆仑派何太冲的拜帖。

少时,崆峒五老带着弟子也来了,接着神拳门、海沙派、巨鲸帮、巫山派,许多门派帮会的首脑人物陆续来到山上拜寿。巳时初刻,峨眉派也来了六人,其中便有纪晓芙。

除峨嵋、昆仑、崆峒三派,并各帮首脑之外,上山的江湖客大都暗藏了兵器。且寿礼也极其敷衍,多是随手采买的寿桃寿面等物,显然不是来诚心做寿的。唯峨嵋念及两派祖上渊源,现下又要做亲,精心准备了玉器与弟子们手制的锦绣道袍。

武当诸侠本想过了师父寿诞之后,再广发英雄帖,另择黄鹤楼头为址,与天下黑白两道江湖客料理谢逊之事。没成想,这些人按捺不住,先发制人,竟然在这大喜日子一齐上山,逼宫而来。

事已至此,只有拼力死战。

张松溪与众人商议,杨纯与宋青书武艺欠些火候,且去后堂看护伤病在身的殷素素——昨日,为表歉意,殷素素甫一见俞岱岩的面,便摸出一柄预先备下的匕首,要给自己来个三刀六洞之刑,戳到第二刀时被俞、张两人拦住。

七侠各挑对手,制住昆仑、崆峒来客,将局势强压下来。

奈何天不遂人愿,一声佛号传来,少林空闻方丈率众前来。

紫霄宫厅堂中,武当诸侠与少林僧人各施言语机锋,你来我往,剑拔弩张。

空闻在堂上坐定,茶也不喝,就道明来意:一是要张翠山为龙门镖局满门、并六名死难少林弟子共七十多人的性命负责。二是询问恶贼谢逊的下落。

回应他的是张松溪。

“龙门镖局灭门案的凶手是天鹰教中人,她刻意与我五弟作相同打扮,好教人误认。张五侠与贵派弟子照面时,她躲在湖水中,贵派有一位弟子认出我五弟面容与凶手不同,她便射出暗器,将人杀了。”

这套说辞他与殷素素商量过,一字一句都是实话,却很有些误导性。

圆业闻言,“啊”地一声叫嚷开来,道:“是我慧风师侄!”

忽然,张翠山听得外头有人呼喊“爹爹”,极似被掳走的爱子张无忌。他奔至窗户边向外看,只见一片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无。

张翠山被人栏在紫霄宫门口,杨纯却是畅通无阻。他脚步不停,踩着“蛇行狸翻”的轻功步子从另一扇窗户中窜出,略一借力,便能奔出老长一段距离。

紫霄宫附近的地形他了然于心,灌木丛生的崎岖山势没有造成半分阻碍,几个起落后,他在后山林间小路截住一个拎着孩子的蒙古兵。

谢天谢地,伪装成蒙古小兵的鹤笔翁不是为了杀人而来,看到突然出现的杨纯,楞了片刻,这也就给了杨纯射出暗器的机会。

暗器名为“飞燕银梭”,与轻功《蛇行狸翻》一样,都是从系统商城兑换来的。飞燕银梭是《书剑恩仇录》书中千臂如来赵半山的独门暗器,此暗器行迹诡异、飘忽不定,伤敌之后能够自动飞回。《蛇行狸翻》则是出自《九阴真经》下卷。

鹤笔翁见这年轻小道照面,不拔刀剑、不递拳掌,抬手甩出一件物什,却不知落在何处。

难道是怕了我?

当即哈哈大笑。

没等他“哈哈”第二句,便如被踩住脖子的鸡一般被迫闭嘴。只听“嗤”一声轻响,鹤笔翁后心一麻,旋即一股剧痛涌上脑门。

中暗器也!鹤笔翁顿觉不妙,后退一步,将张无忌护至身前。向杨纯喝道:“小贼!仔细这孩子的性命!”

杨纯乐得与他纠缠,以待药效发作。假意受他拿捏,慌忙道:“勿伤我师弟!”

鹤笔翁一手箍住张无忌脖颈,一手伸到背后,慢慢拔下钢镖,钢镖边缘锋锐,若不是他指掌生有厚实的茧子,怕是一触之下就要割破皮肉。钢镖虽利,离体时却不大感觉疼痛,他将手中物什拿到身前一看,见古怪器形上隐隐有暗色流光,似是淬了药。

鹤笔翁试着运功,却发现自己内力运转迟滞,四肢渐渐麻木不听使唤,心下大骇,掉头欲走。

好在手上的人质颇有存在感,鹤笔翁将转过一半的身子又转回来,恶狠狠道:“小贼!快把解药给我,不然叫这孩子给我陪葬!”

杨纯自无不应:“将我师弟还来,解药即刻奉上。”

鹤笔翁打蛇随棍上:“我还要谢逊的下落。”说着,又紧了紧张无忌咽喉,以示威胁。

杨纯假意气急:“谢逊的下落,我如何知晓?我五师叔未曾告诉过任何人!”

然后放柔声气,好言相劝:“尊驾要屠龙刀的下落,应是受人所托?那刀纵然给你拿着了,成为武林至尊的想必也另有其人。我劝尊驾一句,刀是旁人的,可若没有解药,尊驾自己的性命却要糟糕。”

鹤笔翁心想,甚么受人所托?他自大都千里而来,乃是奉汝阳王的钧令。这小子后半句话说得在理,宝刀虽好,却到不了他的手中,何必为些许赏赐拼了性命去?

他这般想着,手上气力渐渐放缓,四五个呼吸后,把心一沉,道:“解药拿来!”却仍不放开张无忌,以防杨纯使诈。

“好,给你!服药之后,运功半个时辰便好。”杨纯摸出一个瓷瓶,横向抛去,瓷瓶落在三丈开外,骨碌碌滚出几粒褐色药丸,与杨、鹤二人形成一个等边三角。

鹤笔翁脚步微动,迈出半步又停下。杨纯见他犹疑,冷冷相激:“尊驾不要自误!”

鹤笔翁咬牙道:“我怎知解药是真是假?你须发个毒誓来!”

杨纯慨然应道:“我王高飞对天发誓,若解药是假,便教我立时瘫痪倒地,武功尽废,全家暴毙,不得好死!”

他发完毒誓,鹤笔翁再无怀疑,挥手将人质往相反的方向轻推,踉跄扑向解药。杨纯二话不说,扛起吓呆了的张无忌,转身拔足狂奔。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回旋镖上涂抹的根本不是毒药,而是一种强力麻药。

淬毒且由机括发出的暗器,系统定价最贵,其次是淬麻药的,0添加的暗器卖得最便宜。

孔雀翎、暴雨梨花针都是极好极好的,杨纯的积分钱包却不喜欢。

一刻钟后,在树洞藏身的鹤笔翁渐渐恢复气力,如何气急败坏,如何破口大骂“直娘贼!杀千刀的!无耻之尤王高飞”,便是杨纯不需要知道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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