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贺家有个风一样的少年(七)

少年人总是渴望得到认同,这一次的任务岂非就是对他的认同?

贺小乐很高兴,他的高兴和平安村的村民们脸上的麻木惨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渐渐的,贺小乐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是个很容易被氛围感染的人。

正好,并不擅长发现线索,也没有陆小凤聪明的他,早已准备用一个个问人过去的笨办法。

现在只是多问些问题罢了。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贺小乐来到了一个从水缸里盛水的老伯面前:“老伯,我帮你吧。”

老人家白发苍苍,后背佝偻着,看起来和水缸差不多高,他的手里拿着一个葫芦做的瓢,艰难地往缸里伸。

贺小乐实在想象不到往日他要盛水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老人家看了他一眼,浑浊麻木的眼睛里没有感激,他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让出了打水的位置。

贺小乐接过他手里的瓢,往缸里探的时候,他发现水缸已经见了底,底下结了厚厚的青苔,因为天气渐冷,青苔面上结了一层白霜。

缸里已经没有水了,他的手探不下去了。

老人家淡淡地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就像粗粝的沙。他说:“过路的小公子,你说你又何必呢?”

何必在这个村里停下,何必忽然的好心,又何必帮人一时。

贺小乐转过头,他的脸因为尴尬有些发红,但他没有因为老人家的话生气,他的脸上反而挂着甜甜的笑容,他问:“村里的水井在哪里啊?我去给您打水。”

老人家安静地注视着贺小乐的脸。

面前的小公子,一身看起来像是会发光的绸子,裹着毛茸茸的大裘,皮肤像玉一样白,脸颊带着淡淡的红,唇红齿白的,看着就是没经过风霜的富家少爷。

贺小乐被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抓了抓自己的裘衣。不知是不是受了上辈子影响,他格外的怕冷,所以总是穿得很多。

老人家收回了目光,他说:“我知道缸里没水了。”

贺小乐疑惑地看着他。

老人说:“那是我儿子最后一次给我打满的一缸水,我已经很省着用了,可是为什么水还会自己变少?”

老人家没有哭,可贺小乐听着他的话却觉得鼻子有些酸。

他问:“您的儿子去哪里了?”

老人家坐在了门边的台阶上。

贺小乐这才看见,门边放着几节木质的台阶,只是台阶被踩得很黑他刚刚没有注意到。

也许在水缸里有水的时候,他就是借着台阶到缸里舀水的,而这台阶,大概也是他儿子做的。

老人望着灰沉沉的天空说:“他回不来了,这个村里的年轻人,都回不来了。”

贺小乐忽然感觉到一阵打心底里的刺骨的冷,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的大裘。

老人说,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有几个官兵打扮的人和村正一起带走了村里所有的壮丁,他们说是沿海抗倭要打仗了。

村里的人当然不肯,往年的征兵也从来没要过所有人,何况,谁不知道抗倭的兵死伤惨重?

老人家说:“可那几个官兵会武,所有反抗的人都被杀死了,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老人喃喃着,贺小乐知道他说的什么没有办法,不去的,一家都要死,去的,至少还能保全家里。

贺小乐气愤地攥紧了拳头:“怎么可以这样?老人家,你知道他们是哪里的兵,有没有文书之类的吗?我给你们写状子,去衙门讨人。”

贺小乐虽然对朝堂还有江湖不了解,但他毕竟去过很多地方,这也意味着他的见识并不算少。

这样的事他也听过,所以知道解决的法子。

老人家忽然悲声痛哭了起来:“不是啊!他们根本不是官兵,村正是被他们挟持的!他们没有文书!”

老人的话逻辑有些乱,贺小乐却听明白了,他的心里一紧,他忽然想起了攻打兖州的那千人响马:“那他们是什么人?”

老人家忽然不说话了,他像是在惧怕着什么,收了声,摇着头。

好一会,他对贺小乐说:“小公子,你是好心人,你快点走吧。”

贺小乐急忙问:“是因为村外的寨子吗?”

老人浑浊的眼睛忽然多了一些锐利,他狠狠地瞪着贺小乐:“原来你帮我是为了套话,原来你也是查案来的。”

他拿起了门边的棍子,对着贺小乐挥舞着:“走走,我什么都不知道。”

贺小乐一边躲着扫向腿的棍子,一边急忙解释:“没有,我是想在村里打听寨子的事,可我刚刚没想找你打探,我是真的想帮忙。”

对于贺小乐来说,那棍子躲起来再轻松不过,可他真的怕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只得一闪身,隔开了跟老人的距离:“老人家,我不问了,我还是会去给你打水的。”

那老人却不领情:“我不要你的水,你走!”

贺小乐提过桶,跑得飞快。

老人家颓然地扔下了棍子。他当然知道贺小乐说的是真话,因为他的眼睛实在太好懂了,但凡有点阅历的人,就能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可为了村子里的人也为了贺小乐的性命,老人只能赶他走。

贺小乐回来得很快,他拎着水桶的手有些不稳,一双腿却跑得飞快。

老人想,这实在是个很奇怪的少年。

他冷着脸,继续赶人:“水桶还我,你可以走了。”

贺小乐把水桶放下,居然真的走了。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从来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

老人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贺小乐居然奔着村外的寨子去了。

他想得也很简单,既然大家都怕寨子,那他去挑了寨子,大家就不怕了。

他解下了背在背后,却藏在大裘里的剑,然后把剑别在了腰上。

本来,他是怕剑吓到人,这才藏起来的。

虽然他并不擅长用剑,他也不知道自己学到了什么水平,但自从对西门吹雪夸下海口,他就再没有放下过手中的剑。

他还想努力一下,他也有些幻想,如果他的剑法能让西门吹雪满意,那西门吹雪就会教他医术了。

他再用医术救人,就可以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了。

晃了晃脑袋,晃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贺小乐足尖一点,踏着树尖,如若无物一般飘上了那片据说是响马扎寨的山。

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不解。

山里绿树成荫,植被丰盛,就是没有看到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贺小乐的脑袋被砸了一下,是一颗松果。贺小乐抬起头看到了罪魁祸首——一只松鼠。

他跳上树枝,赶在小松鼠逃掉之前把它抓在手里揉了揉。

三两下跳到了这座山最高的地方,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什么人迹都没有。

他想不明白。

小松鼠被他薅烦了,趁着他走神,逃掉了。

贺小乐只觉得手里一空,他苦着脸看了松鼠一眼,倒是没有再追了。

“到底为什么呢?”

先是人消失,现在是寨子消失。贺小乐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他决定把想不明白的事收集起来,一起带回去给聪明人想。

至于现在嘛,贺小乐想到,如果自己回去告诉老人家寨子消失了,他会不会就不怕了啊?

虽然破不了案子,至少让村里人好过点也是好的。

他兴匆匆地跑去告诉老人家这个好消息。

老人家却不领情:“你为什么要管这些闲事?”

贺小乐更迷惑了。

他发现,自己收集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了。

另一边,那位贺小乐指望的聪明人也遇见了难题。

“这间房间还真是一点藏人的地方都没有。”陆小凤苦笑。

马魁的房间里不但没有地道密室之类,甚至连一点案件相关的线索都没有。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简单的房间!

说简单,是因为这里除了床、桌子、柜子等标配的家具,就是一本体现喜好的书,一张采买东西的单据,一点女人身上的物件也没有。

陆小凤问:“王爷,这真的是你府上长史的屋子?”

长史一职,总管王府事务,在王府里地位可算极高。

这样一个人住的房间不该这样简单。

鲁王茫然地说:“是啊。”

陆小凤想,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恐怕跟鲁王的心大不无关联。

这间屋子的布置看着就像随时准备离开一样,这样一个人,鲁王居然能放心他主管王府的事务。

事情果然就像陆琦所说,马魁有很大的嫌疑。

可他消失究竟是逃了还是已经发生不测?陆小凤还没有答案。

就在这时候,一直跟着很少开口的花满楼说话了,他问道:“这个房间里真的没有女人的东西?”进来后,陆小凤已贴心地向他形容过房间的布置还有物件。

鲁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陆小凤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他转过头凑近了花满楼:“你是不是闻到了什么?”

陆琦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花满楼说:“我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梅花香。”

这梅花香当然不是花枝的香味,而是梅花花瓣做出的脂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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