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夜已经很深了。

待祝向云赶回济南时，已是她醒来后的第二日子夜。

丐帮的香堂中，仍是灯火通明。

祝向云远在对面的屋脊上，她打了个哈欠，看着楚留香和南宫灵对峙。

聪明如楚留香，哪怕她将秋灵素掳走，在一些细枝末节中，他也能发现其中的真相。

不多时，二人竟已两两相对，掌击之声已连响了七次，楚留香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南宫灵也落回了原处，祝向云握住背后背着的赤霄，眼里是藏不住的蠢蠢欲动，她的内心早已激动到不同寻常，但她清楚，现在并非一个比武的好时机。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和楚留香比试一次。

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她继续看着楚留香和南宫灵相互劝解。

“楚留香，你也莫要得意，我南宫灵今日既然在这里等着你，又怎会没有别的手段？”

听到南宫灵的这番话，祝向云忍不住扶额，她都把秋灵素带走了，也救下了苏蓉蓉，怎么还会被抓？

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没天理？

辉煌的灯火下，一个身高八尺，赤拳秃顶的大汉已举着一把椅子，大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大汉扯下椅子上盖着的黑布，一个妙龄的女子赫然端坐在上方，可惜的是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然木讷、空洞。

那女子正是苏蓉蓉。

祝向云还在等，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南宫灵不会狗急跳墙，楚留香也不可能不会管苏蓉蓉，更何况楚留香还有那么多好朋友。

南宫灵已放声大笑：“到了此时，你居然还期望着什么公平条约？若是在你未死之前，说不定还有机会将她救出去。”

祝向云清楚地看到，那个向来波澜不惊的楚留香指尖居然在发抖，这话若是说出去，天下只怕谁也不会信。

南宫灵不愧是无花的弟弟，竟然将楚留香算计得明明白白。

很难说是楚留香太好懂还是南宫灵太精于算计，在楚留香抬头的刹那，祝向云已悄然溜进了香堂，再次回到了她熟悉的房梁上。

“黑珍珠、一点红，我认得你们两人，真是运气。”

听得楚留香这番话，祝向云取下了背着的赤霄，时机已到，南宫灵是不可能在她眼前死在中原一点红的剑下。

她是个剑客，当一个剑客遇上了另一个剑客，无论那人是何人、来自哪里，她只知道剑心相碰撞之下的激动和喜悦是旁人无法感知的。

她想和那人打上一场。

这是她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眼见南宫灵的刀快要逼向中原一点红，祝向云终于出手了，赤霄出鞘的那刻，剑啸声响彻整间大厅。

估计任谁也没想到，丐帮香堂的大厅上藏了这么一个人。

“铮——”

刀剑在夜空中碰撞出声，剑是闻名遐迩的赤霄剑，剑主人却只是个初入江湖的愣头青，刀是名不见经传，但它的主人却在江湖上美名远扬。

“赤霄剑——”

一个剑客是不可能不认识赤霄剑，同时，一个闯江湖的丐帮帮主自然也不会不认识这把不凡之剑。

“你是谁？”南宫灵冷冷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一个藏在房梁上且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异样的陌生人，无论她是敌是友，对南宫灵来说，这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个来抓你的人。”说完，祝向云已提剑刺了出去，剑气卷起风声，南宫灵提刀挡了上去，两两相撞之下，他的刀已断成两截。

祝向云收了剑，南宫灵愣愣地看着断掉的刀，他松开刀柄，道：“输给赤霄剑，倒也不丢人，只是不知姑娘叫什么？”

他的自尊在这一刻已然溃不成军，二十多年的努力，仿佛在这一刻成了笑话。

他在等击败他的人回话。

“祝向云。”

多么陌生的三个字，他不禁放声大笑。

“好、好、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名字，今日是我输了。”

祝向云拧了拧眉，解释道：“我原本只是想缴了你的武器，所以用得力比平日大上几分，你也不必如此，我今日是来抓你领赏的，大可不必露出这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大不了……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还你一把刀。”

南宫灵冷笑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吗？”

祝向云上前二话不说点了南宫灵的哑穴：“闭嘴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实在不爱听这种人说话。

说完，她转身看向中原一点红：“你如果想抓他，必须和我打上一场。”

祝向云手腕一转，赤霄已嗡嗡作声，她在等中原一点红的回答。

等待的过程是很漫长的，而祝向云的耐心向来又很有限。

不过才一息的时间，她的脸上已写满了不耐烦，直接收了剑往外走去，路过一点红时，说道：“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剑客。”

一个剑客是不会犹豫的，他也不是她要找的对手。

六扇门的联络信号再次响彻济南城。

一点红看着她的背影：“她一定很失望，可她的剑不会杀人。”

黑珍珠心中有许多疑惑，却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一点红目光幽远：“我是个杀手，我只会杀人的剑，她并不会杀人，所以我不会答应她。”

黑珍珠默然半晌，忽然道：“六扇门的人要来了，你还不走吗？”

一点红转头瞧了楚留香一眼：“这场架还不能再打了，我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你若是想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不如趁六扇门的人还未赶来时，先审问他一番。”

楚留香笑道：“多谢。”

一点红看了他半晌，道：“你也不必言谢，只要记住，一点红始终是你的朋友。”

话还未说完，凌空一个翻身，一点红已掠出窗外，不见人影。

楚留香无奈苦笑：“你怎么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楚留香将苏蓉蓉放置在椅子上，扭头看了一眼坐在门外的人，随后走至南宫灵跟前，伸手在南宫灵身前点了几处解穴的穴位，才发觉他解不了南宫灵的哑穴。

“祝姑娘，可否替南宫兄解了哑穴？”在黑珍珠冷冷的目光注视下，楚留香尝试了许多次，最终在迎来南宫灵十分不屑的白眼后，他终于选择出来求助点穴的主人。

“原来是香帅啊。”祝向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没多说什么，进屋很干脆利索地解了南宫灵的哑穴。

然后从后堂拖了把椅子来，四仰八叉往上一躺，以袖掩面，当真是好不快活惬意。

一旁的黑珍珠则是看得眼角直抽抽，饶是他也未曾见过如此不在意形象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