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看到了，我帮不了你。”

等曲无容跑出去后，不知不觉中藏起来的祝向云再次从房梁上跳下来。

“不一定，我觉得她对你多半有那么一点点特别。”

一点红低下头，喃喃道：“那这算不算欺骗？”

“有没有这种可能，我只是让你劝她别站队石观音？”祝向云意味不明地盯着一点红，看不出来啊，这位老兄还是纯爱派。

一点红手里的伤药瞬间脱落掉至地上，滚落至祝向云脚边，她蹲下身将其捡起来，若有所思地觑了一点红一眼。

姬冰雁叹了口气，问道：“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祝向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被她忘记了，二话不说替他们解了穴，顺道还把从曲无容房间顺出来的解药交给了他们：“好险，差点忘了正事。”

话音刚落地，屋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祝向云再次躲了起来，姬冰雁看着她无比熟悉的姿态，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只因为她的动作让他想到了一个朋友。

体内已经能感觉到内力流窜，他循声看向门口，见到楚留香被两个少女扶着进来，装出奄奄一息的模样，又想到祝向云无比熟稔地上梁，简直又气又好笑，冷冷地看着他：“看出来，你对那位石夫人应该很是卖力。”

楚留香无奈地叹气，道：“我竟是从未想到，你的想象力如此丰富，只不过这次你怕是想错了……”

话犹未了，电光石火之间，那两个少女居然软绵绵倒了下去。

“抱歉，在下虽然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却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这也是被逼无奈下才出此下策。”

一点红和姬冰雁看着他，瞪大了双眼。

祝向云见状，连忙从石梁上跳下来，轻声呼道：“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楚留香也没有中招。”

“小友是何时来的？”这下轮到楚留香吃惊了。

姬冰雁替她回答：“在你和石观音离开后没多久。”

楚留香笑了笑，问道：“却不知小友口中的好消息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话吗？”

“自然记得，小友让楚某帮一个忙，只是不知是什么忙？”

“现在机会来了，我希望香帅能帮我捉住石观音。”祝向云说得很诚恳。

姬冰雁却变了脸色：“你凭什么要他帮你这个忙？”

楚留香没急着说话，耐心等着她的解释，只因他知道，他的这位小友做事向来很有分寸和底线。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来这里肯定是有事要做，而我恰巧对这里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你们要找的人并不在这里。”

楚留香皱起了眉头，轻声呢喃：“那她们又应该在哪里呢？”

“反正不在这里。”祝向云拿出自己的佩剑，眼中是藏不住地跃跃欲试，她拔出赤霄，寒光折射出她坚决的眼神。

楚留香正色道：“我已经将那位石夫人气疯了，一时半会儿她是不会出来了，如果小友要我帮忙，现下是个不错的时机，你们要走，也得抓紧了。”

祝向云点了点头：“好。”她转而看向一点红，“那位曲姑娘便交给红兄了。”

一点红缄默半晌，黯然道：“只怕她不愿意。”

祝向云上前拍了拍一点红的肩膀：“我想她应该也不想继续待在石观音身边，这难道不是一个逃离魔窟很好的机会吗？相信我，就算她现在不愿意，总会有想通的那天。”

她又看向姬冰雁：“你方才说要帮我的忙，这个约定应该还作数吧？”

姬冰雁点点头：“自然。”

祝向云拿出一个信号弹和一份地图，递给他：“外面的石林是一个阵法，上面写着破解的办法。这是无情给我的最后一个联络信号，破解阵法后找个空旷的地方将它放了。”

“六扇门？”姬冰雁苍白着脸，他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她了，等他再次抬头时，屋内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当真是来去无影无踪，如清风过境。

楚留香忽然道：“小友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不是吗？”

姬冰雁瞪了他一眼，收好东西就往外走。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能看到你露出这样的神情，真是难能可贵。”

祝向云这边已掠出石林，奔向沙漠之中，忽然看见前方出现几个人影，她快速地向前跑去，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其中一个卷毛的男人定是胡铁花。

“……原来还有人，我还以为华山的人早就死光了。”

祝向云走上前去，听到的便是这句话。

眼见柳别飞脸色一变，祝向云适才出声：“敢问几位，也是前来找石观音报仇的吗？”

柳别飞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背上的剑上：“姑娘，普天之下能与那个魔头一较高下的并不多，我来此只为了寻人。”

一个剑客不可能认不出这把剑，他怔怔地看着那把剑，有些出神。

祝向云没多说什么，转头看向胡铁花：“这位大哥，你呢？”

琵琶公主冷冷地看着柳别飞，笑着说道：“昔年华沙七剑纵横江湖，是何等的光彩……”

胡铁花叹了口气：“我此番前去也是为了找我的朋友。”

祝向云抬头看了一眼日头，抱拳道：“行吧，几位英雄好汉，有缘再会。”

说完便再次运着轻功飞向沙漠中，那是她来时的路。

胡铁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吃一惊：“好俊俏的轻功，居然和老臭虫不相上下。”

38.

“你还好吗？”

黄昏已至，祝向云终于赶回了石林，在入口处遇见了抱剑等人的西门吹雪和灰头土脸的姬冰雁几人。

除了西门吹雪，其余几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有了祝向云给的地图，他们很快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只不过遇到了画眉鸟，传闻中那个杀人时会剃掉死者眉毛的女子，石观音门下的弟子除去长孙红和曲无容外，无一活口。

正在门口等人的西门吹雪遇到了杀人出来的画眉鸟，他砍下了画眉鸟的一只臂膀，却还是让她给跑了。

祝向云喘了口气，一下子坐在沙地上：“我方才在四处看了一下，石观音已经不在这里了，前面有四个人正在朝这里赶来，看样子都是来找石观音报仇的。”

她没有告诉他们，来的人是胡铁花。

姬冰雁看了她一眼，找了个地方拉下引线，独属于六扇门的标志成功在沙漠上空绽放。

祝向云接过西门吹雪递过来的水，仰头喝了一口，正欲说些什么，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移动的人影。

“祝姑娘，许久未见，令师可安好。”

祝向云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很是意外：“大叔？”

“我师父他们身体康健得很，吃嘛嘛香。”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但见黄沙中走出一个男人，一个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男人。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他似乎很怕冷，整个人都裹在一个黑色的大氅中，饶是在炎热的大沙漠中，也不见他额头有半点汗水。即使裹得严严实实，依然能看出来他的身材很瘦弱，他的脸也是如此。

楚留香认出了来者：“雷门主。”

多年前，他在江南曾与这位小寒神有过一面之缘。

说起来，小寒神的年岁似乎要比他小上几岁。

“香帅。”雷卷点头示意，目光落在西门吹雪身上，“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点点头，他向来很少说话。

“想必这位便是中原一点红了吧。”

“雷门主。”

雷卷点了点头，看向祝向云，唇角浮现出点点笑意：“我上一次见你，还是十年前，没想到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大叔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找石观音，她杀了我江南的人。”他看向祝向云的目光总是带着温和，声音却带着冷冽。

他的视线掠过曲无容，不带任何温度。

只消一眼，他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祝向云很是高兴：“那这样简直太棒了！大叔、我、楚留香还有西门四个人加起来，这样看胜算又多了几分，拿下石观音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雷卷忽而问道：“你想把她交给六扇门？”

“对啊，不然我抓她干嘛？又不是做慈善。”

雷卷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你是个乖孩子，这样做得很好。”

接着，祝向云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们，而楚留香也在祝向云的话中窥见了真相。

“我总算是明白这世上根本有与没有的意思了……”

祝向云试探性地问道：“你……顿悟了？”

一般来说，主角突然说话很虚无缥缈，不是要遁入空门就是疯了，看楚留香的样子似乎两样都不占。

楚留香笑道：“也算不上，只是突然想起个故人来。”

“无花？”

楚留香笑而不语。

祝向云心下了然，道：“诸位，我与西门便先行一步。”

雷卷道：“珍重。”

楚留香：“小友此去定要小心。”

祝向云点点头，随着西门吹雪一同消失在广袤的黑夜中。

楚留香他们要在这里等那几个前来找石观音报仇的人，雷卷则是要在这里等六扇门的人。

他是很想找石观音算账，可惜石观音是个疯子，六扇门的人曾承诺他待抓到石观音后，给她一个交代，他自然要亲自来一趟大漠，官府的嘴最会骗人。

走到一半，西门吹雪突然停了下来：“你不信任他们吗？”

祝向云也停住脚步，挠了挠头，道：“也不是不信任，主要是……他们与我并不熟稔，哪怕是那位雷门主，我与他也只见过一面，我又不是白痴，他们说什么我就信。”

西门吹雪有些意外：“可那人是楚留香。”

“楚留香又怎样？他难道就不会骗人吗？”祝向云觉得很是奇怪。

西门吹雪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石观音喜欢上楚留香了，肯定会趁今晚去找他，而我们两个只需要养精蓄锐，给她来个瓮中捉鳖就行。”她说这话时脸上是掩藏不住地激动和得意，好似偷了腥的猫，实在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反而像是谁家未长大的小孩。

那语气也带着些孩子气，好像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西门吹雪一下就想起了陆小凤，很多年前陆小凤也是这样来万梅山庄找他出去的。

西门吹雪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的新朋友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

山谷里已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那片粉红的花海仍盛开在山谷中。

祝向云和西门吹雪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了这里。

西门吹雪很是不解。

祝向云耐心解释：“这些花的香气会使人迷失心智，甚至上瘾，还有可能被有心之人拿来流入中原，用来控制旁人替他做事，石观音正是用了这种办法，才会有那么多人为她效力。反正，这玩意多留一天都是祸害，绝对要让它彻底消失才行。”

这要是搁现代社会，但凡你敢种，就喜提警局一日游。

得亏石观音没生活在现在，光这一片花海都够判刑了，关键是这个神经病居然想挖她的眼睛，坚决不能忍。

于是，祝向云砍得更用力了。

真是服了，在二十一世纪她就是牛马，到了这种武侠世界，她还是牛马，要不是怕惊动刚回来的石观音，她都想一把火把这个山谷给烧了。

西门吹雪学着她的样子，一剑挥了过去，不多时，一大片山谷的花瞬间没了一大半。

又是几剑下去，山谷里的花海瞬间只剩下几株伫立在风中。

两把绝世好剑，此刻却被人用来当作劈柴的菜刀，偏偏没有人提出异议。

山谷里的尸体虽然被楚留香用布幔掩置起来，但山谷中仍充斥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又混着那股花香，更是难闻到让人直翻白眼，即使脸上蒙了面巾，又做了些准备，鼻尖仍能闻到那股味道。

祝向云现在无比想念楚留香身上的郁金花的香气，哪怕那股香气甜得能腻死人，也总比闻着这些味道好。

整个山谷就只剩石观音那间雅致的密室，依然是温馨美好的，昏黄的灯光里，映衬着女人曼妙的身姿。

“疯子。”祝向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这是她第一次吐露对石观音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