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女士。”加菲尔德露出一个稍显局促的笑容，但他说的话一点也不客气，“我需要见一下你的丈夫，有些事情要告诉他。”

“这个……”女人面露难色，“爱德华中风了，我想他恐怕不太方便见人。”

杰森眯起眼睛，前任罗宾鸟的罪犯雷达开始疯狂预警：埃拉·安森的表现有点可疑。

大部分人遇到陌生小孩独自敲门、还明确提出要见家里男主人时的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惊讶，然后是困惑和好奇，但安森夫人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这不正常。

假如有小朋友独自一人在韦恩大宅门口按门铃，提出想见布鲁斯，就算哥谭阔佬本人正因为“极限运动”卧床不起，阿福那样非常有涵养的管家在这种情况下多少也会在拒绝之余表达一下疑惑。

更不要说加菲尔德的态度反常的十分生硬、简直算得上咄咄逼人，大部分人面对这种堪称无礼的要求时都会感到被冒犯。

而安森夫人脸上只有为难，但这种流露在外的情绪实在太完美了，放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相当引人同情——但为难下面完全没有任何一丝困惑、对小孩的轻视又或者被冒犯的愤怒，像一张完美的假脸，或者彩排预演过无数次的固定反应，这就显得相当不对劲了。

除非她是那种擅长隐藏情绪并且坚持在日常生活中演戏的职业间谍……这听起来更可疑了不是吗？

而加菲尔德又在试探什么呢？

“我需要见他一面。”男孩坚持道。

“这真的不行，小朋友。”埃拉·安森耐心地解释，“爱德华的身体不适合见外人，你知道中风是什么吗？那可不是感冒发烧那种小病……”

“埃拉！谁在下面？”楼上传来一道粗哑的男性喊声。

“一个陌生的小鬼，亲爱的，我马上上去。”安森夫人高声回答，然后她转向加菲尔德，“听着，小孩。你家大人呢？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让你家大人来，好吗？”

说着，她就要强行把门关上，然而加菲尔德像条泥鳅一样从她胳膊下面钻了过去。

“不好。”半神幼崽站在门廊里，挑衅地扬起眉毛。

女人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她伸手想把男孩揪出房间，但加菲尔德的力气很大，整个人就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地上。安森夫人不管怎么使劲都拽不动他，只能摆出一副威吓的神情：“嘿，你不能这样，这是强闯民宅，我要报警了。”

“请便。”男孩耸耸肩膀，转过头自顾自地往屋里走。

安森夫人被他的举动气笑了，直接抓起门厅里的电话报警。可能是因为拉文镇的特殊情况，她没拨911，而是直接打给拉文镇的警局。

加菲尔德挑起眉毛，停下脚步，站在走廊的阴影里打量抓着话筒的安森夫人，一双眼睛里带上了诧异——就这栋房子里的情况来看，他完全没想到埃拉·安森真的敢打电话叫警察过来。

杰森显然也没预料到现在这个走向，他正“闹个鬼”——用一些超自然力量影响电话信号——让安森夫人叫不来警察。

然而还没等他行动起来，正在低头打电话的埃拉·安森侧脸上突然浮现出另一张脸来。

那是一张惨白的半透明面孔，满是皱纹和黑色的裂缝。虹膜颜色很浅，深黑的瞳孔被浅色虹膜包绕，盛满了怨毒跟贪婪。

这张脸赫然属于先前消失不见的恶灵玛丽·肖。

那张五官狰狞的面孔露出一个阴险又恶毒、恍若奸计得逞的笑容，猩红的舌头在干枯的嘴唇间摆动着。随后她凶恶地对着杰森咆哮：“滚开！别多管闲事。”

一股无形的阴冷力量升起，把杰森拦在门外，亡灵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种情况先前从没见过。

他立刻看向站在屋里的加菲尔德，刚好和男孩对上视线。

半神幼崽隐晦地摇摇头，悄悄比了个手势：我自己能搞定。

杰森这才舒了一口气。

玛丽·肖看着被挡在门外的亡灵——似乎她将这个不自量力的脆弱幽灵视为某个方面的竞争对手——脸上浮现几分讥笑，随后那张虚幻的面孔融入埃拉·安森的侧脸消失不见。

而后者始终全神贯注地听着听筒中的等待音，对于一只怨灵同自己合为一体毫无察觉。

但玛丽·肖似乎没有意识到加菲尔德的小动作……杰森摸了摸下巴，轻轻嗤了一声。

——他当然不担心加菲尔德，杰森完全不觉得这只怨灵正面对上小黑鸟崽子能有任何胜算。

更何况玛丽·肖敢这样公然开口，大约是还没意识到自己放谁的崽子进家门吧。

在车站的时候她选择了主动现形，也许直到现在她还完全没意识到加菲尔德能够直接看到鬼魂。

于是杰森抱着手臂，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准备围观接下来的好戏。

亡灵之间的暗潮汹涌显然没影响到电话信号。

“您好？”电话那边是一个男声，也许是因为信号不好，听筒里“滋滋”的电流声连加菲尔德都能听见。

“这里是安森家，我这里有非法入侵者，请立刻派人过来。”安森夫人攥着听筒，用一种惊慌失措的声音说道。

“请……滋滋……描述一下具体情况。”

“一个男孩强行闯进我家大肆破坏，可能携带了武器，我的丈夫生着重病……老天，快派人来帮忙！”女人的语速得快，就是报警的内容多少有一点浮夸。

“好的女…滋…，我们马上派人过去。”

汉尼拔·莱克特挂断电话。

“是谁的电话？”

“只是小孩子胡闹罢了。”汉尼拔从容地答道。

切萨皮克开膛手并不介意帮自己看好的年幼同类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就如同帮助阿比盖尔那样，汉尼拔好奇后续的发展。

心理医生有些挑剔地盯着问话的警察，就像高端日本料理店里的食客正评估即将被做成刺身端上桌的活鱼：拉文镇的警长，手下管着两名警察和一个负责杂务的年迈文员。

他靠贿赂镇长入选，没有任何才能，上任没几年，却和其它地方警察一样看FBI不顺眼；乐于发号施令，从压迫手下的过程中汲取微不足道的满足感；不尊重女性，像一只大号苍蝇一样围着阿拉娜献殷勤，展示自己几乎为零的“男子汉气概”；最关键的是他中年，疏于锻炼，而且酗酒，肉质大概不怎么样。

有一段时间没做香肠了……威尔好像也觉得自己送的香肠味道不错，汉尼拔漫不经心地思索着。（某地狱犬幼崽：汪？）

“这几十年里拉文镇的案件都在这了。”警长指着手下抱来的几箱纸质档案，“毕竟我们镇上的治安非常好——”

“你们这些档案都没有录入电脑吗？”阿拉娜震惊地看着那些文件。

警长停顿了一下，开始大肆抱怨偏远地区经济落后，警局没有配备先进的电脑之类的。

“所以我们要把这些东西筛选一遍来寻找和拔舌案类似的案子吗……老天，这落后的地方。”女顾问小声嘀咕了一句，没听他的废话，崩溃地开始动手把文件搬到面前的办公桌上。

“阿拉娜，你需要点提神的东西吗？”汉尼拔关切地问，“我出去找找有没有地方卖咖啡……毕竟这些文件要花会功夫才能看完。”

“需要，这些卷宗看起来就很催眠，太感谢了。”阿拉娜感激地说，“如果方便的话带点吃的回来，这大概是一场非常艰难的战斗。”

“当然。”

“最近的便利店在镇子西边。”警长迅速地说道，身材高大的心理医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此刻正巴不得对方赶紧离开警局。

就像落单的鬣狗祈祷雄狮赶快离开一样。

“我很快就回来，有事电话联系。”汉尼拔对阿拉娜点点头，离开了警局。

出门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奔安森大宅的方向而去。

“咔哒。”安森夫人把电话听筒放回原位，她挑着眉回头，看向加菲尔德，“好了，在警察来之前，你还来得及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警都报完了，当然是上楼看看再走。”男孩耸耸肩膀，回过头，肆无忌惮地打量房子内部的装潢，脸上的神情阴沉沉的，似笑非笑，带了种令人不适的阴冷感，非常像他那个文学作品中的万年反派亲爹，“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有胆量报警。”他意有所指地说道，然后转身上楼。

“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凭什么不能报警呢？”安森夫人心平气和地说道，但她看着加菲尔德的背影时，脸上却带着一种和语气不符的阴狠。

加菲尔德没看她脸上的神情，他正在查看楼梯墙壁上挂着的肖像。

“那么，这就是吉米和他爸爸了，但沙发上这么大的空位……他把前妻涂掉了？。”男孩轻快地说道，“哦，你是他的第五个老婆？你不担心你也被他涂掉吗？”

还没等女人回答，加菲尔德又问道：“吉米·安森是你丈夫第一任妻子生的，而你看上去这么年轻，你有亲生的孩子吗？”

他语气轻快地问出了这样有些冒犯的问题，就好像身边站着的不是那个非常有可能是自己亲生母亲的女人，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

“没有，但我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真正的、活的孩子。”女人发出了梦呓般的声音。

听到这个回复，加菲尔德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突地沉了下来。

他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爬上最后几级台阶。

“埃拉？”安森先生大声喊道，声音听起来非常沉闷。

“我这就来，亲爱的！”女人小跑着越过加菲尔德。

二楼大厅的壁炉上有一把轮椅，这栋房子的男主人爱德华·安森正坐在上面。

老人穿着体面的西装，头发花白，微微有些无力地低着头，眼睛阖着，灰败的脸上扣着氧气面罩，看起来确实憔悴。

安森夫人快步走到他身边，抬手轻轻顺着老人的后背，安森先生这才抬起头来，任由她摘下氧气面罩，随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转动一双混浊的眼珠看向面前的男孩。

安森夫人随手把氧气面罩放到一边的茶几上，连接面罩的氧气管随着她的动作在地板上滚动，锃亮的不锈钢氧气瓶摆在茶几下，压力表的红色指针轻轻摆动。

一具半透明的佝偻人体正蜷缩在氧气瓶后面，他微微抬头，嘶吼着警告加菲尔德，但嘴巴里黑洞洞的，没有舌头，也发不出声音。

那张满是痛苦与恐惧的苍老面孔赫然同坐在轮椅上的安森先生一模一样。

呜呜呜呜呜晋江怎么把我作话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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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 7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