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
夜幕沉沉，孤月空悬。
昏黄的路灯撕开夜色，融成一团亮光，几只飞蛾前赴后继地奔向光源，带出几个抖动的黑点。
一团黑影蹲在墙上。
下一刻，风声呼啸，宽大的披风携寒风投出一层厚重的阴影，将原本的黑影整个裹住，后者当即站起身，恍惚间像是笑了一下——
“你好，蝙蝠侠！”
出乎意料，对方有着一把将将步入变声期的嗓音。
她是什么人？
蝙蝠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团黑影。
黑影轻巧地跳下墙，几乎没发出一丁点动静，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影子。
“嗨？能听见我的问好吗？”
黑影又出声了，带着点抱怨似的口吻。
蝙蝠侠盯着她：“你是谁？”
话音刚落，黑影的身体明显顿了片刻。
她再次开口，不知为何，语气中瞬间褪去了那股莫名其妙的自来熟意味，平淡地反问道：“你又是谁？”
空气中紧张的气息愈发黏稠。
昏黄的灯光将二者的影子拉得极长。
没等蝙蝠侠出声，黑影毫不畏惧地向前一步，微微仰头，直视前者：“我刚刚在问，你面具底下的那个身份——”
砰！
蝙蝠侠掐着她的脖子抵在墙上。
奇怪的是，对方并不反抗。
“啊……好痛。”
黑影声音毫无起伏地喊疼。
她脚尖离地几厘米，表情却丝毫不惧，甚至嘴角勾出了一点弧度，而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更像是盯准猎物的孤狼般，死盯着蝙蝠侠，语气中透露出一股笃定的意味——
“果然，你不是布鲁斯。”
这个名字甫一出口，蝙蝠侠整个人顿时一僵，手下力道猛地加重。
“回答我的问题！”他咬牙道。
分明是更弱势的那个，黑影却仍然不为所动，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愈发刺眼。
她仿佛察觉不到脖颈上那只铁钳似的手，认真思索片刻，反客为主地开始猜测：“让我想想……理查德·格雷森？杰森·托德？提姆·德雷克？啊——”
“总不至于是达米安那个小兔崽子吧？”
蝙蝠侠一句也没听明白。
他手上力道一松，冷眼旁观黑影挣脱束缚，而后慢悠悠地活动手脚，嘴里嘟囔着“难道是芭芭拉”、“或者凯特”、“性转吗”之类意味不明的语句。
咔哒。
黑洞洞的枪口抵在她太阳穴上。
黑影动作一顿。
“你竟然用枪？”她语带惊叹，里面还掺杂着一些疑惑、凝重与意味深长的情绪。
蝙蝠侠再一次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影这下不当谜语人了。
她又笑了笑：“阿卡莎·米勒。或者说，你也可以称呼我的代号，罗宾。”
蝙蝠侠眉心微蹙。
没听过。
无论是人名还是代号，他都没有印象。
阿卡莎反倒兴致勃勃地提问：“虽然你对我刚才说的那些人名毫无反应，但我猜你应该认识……布鲁斯？”
那个唯一让他有情绪波动的字眼。
太阳穴传来的力道瞬间更强烈了。
阿卡莎怀疑对方甚至想把枪口怼进自己的脑子里。
“别提这个名字！”他低吼道。
“为什么？”阿卡莎嘴角弧度不变，跃跃欲试地开口，“你凭什么让我闭嘴，禁止我提起自己父亲——”
话音刚落，蝙蝠侠明显愣了。
“——你父亲？”
“不然呢，难不成还是你父亲？”
阿卡莎嘴上反驳，心底却在琢磨，说不准这个不知名蝙蝠侠还真是布鲁斯在这个世界的孩子——
“我是他的父亲。”
蝙蝠侠的声音犹如惊雷般炸响。
寂静。
沉重的寂静。
僵滞的思维重新转动，阿卡莎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自己刚才的话，仿佛是在提前排演人生尽头的走马灯。
“你……您是托马斯·韦恩？”
她不死心地确认道。
托马斯冷静开口：“你自称布鲁斯的孩子，却不知道托马斯·韦恩？”
我当然知道。
阿卡莎默默吸气。
托马斯又问：“解释。我需要一个关于你和布鲁斯之间关系的解释，就我所知，布鲁斯他……他不可能有孩子，除非——”
“我来自平行宇宙。”
“我是另一个世界布鲁斯的孩子兼职蝙蝠侠的小助手——当然，是养女，不是亲生的，”虽然亲生的那个是个赔钱货，阿卡莎在心底嘀咕，随即继续解释，“由于某些原因，我所在的世界爆炸了，整个宇宙都重置了。一个好心魔法师说，我赶得不巧，刚好死在宇宙重置的那一瞬间，因此必须得在其他平行宇宙穿越一段时间后才能回家……”
“所以，目前我正在流浪中。”
她总结道。
托马斯注视着她，默然不语。
良久，他勉强收回枪：“平行宇宙？”
阿卡莎点了点头，微微垂首，视线不着痕迹地在那把枪上打了个转：“嗯。我没必要编这种瞎话。”
说完，她停顿片刻，随即带着点不容忽视的希冀，小心翼翼地提问：“我认识的那个蝙蝠侠是布鲁斯。但在这里，你才是蝙蝠侠，那么……布鲁斯呢？”
阿卡莎名义上的祖父沉默了下来。
“布鲁斯已经死了。”
“——我亲眼看着他死去。”
在这个世界，犯罪巷中，死去的不是父母，而是那个孩子。
……
半小时前。
托马斯·韦恩发现蝙蝠侠被挑衅了。
某个不知名人士将一群劫匪绑到警局，并在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涂满了蝙蝠图案和自己的行踪线索，大喇喇地等着他去找。
他原以为又是小丑的把戏。
然而，很快他就改变了想法。
托马斯能看出面前的女孩没有撒谎，也愿意相信她口中那句——
“平行宇宙就代表无数可能性，说不定你的布鲁斯在其他时间线上会好好的呢。”
她又说：“就像我的布鲁斯一样。”
托马斯把她带回了韦恩庄园。
一老一小，两人一个没了孩子，另一个——
“……然后超人发了疯，大半个正义联盟也陪着他发疯。他们几乎统治了整个地球，反抗者死的死、叛变的叛变，到最后，就只剩下布鲁斯和我，”阿卡莎端着水杯，眼眸微垂，努力想表现得若无其事一点，“结果我们还是输了，就这样。”
“不过那些家伙也没讨到什么好，因为整个宇宙都爆炸重启了，大家一起玩完。”她喝了口水，补充道。
只是她没敢透露布鲁斯的结局。
好在，托马斯也没问。
他似乎陷入了沉默。
阿卡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不久前，她刚刚亲眼见证了被洗脑成傀儡的布鲁斯的死亡，并且还被闻讯赶来的超人捏碎了心脏。
等到命运博士把她捞走，两人聊过后，画面一转，她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超人是谁？”
托马斯接着问：“正义联盟又是什么？”
阿卡莎从回忆中抽身，闻言怔愣片刻。
哦，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没有超人。
“正义联盟，呃，就是一群超级英雄集结而成的组织。而超人，他原名卡尔·艾尔，是外星遗孤，自小在地球上长大，有一对很和善的养父母，”阿卡莎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他会飞、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拥有超级听力和超级视力、眼睛能射出热视线、还能使用X射线扫描……”
细数一遍后，阿卡莎最后说：“这家伙唯二的弱点就是氪石——即他母星爆炸后的碎片——和红太阳光，嗯，或许还有魔法。”
“我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人存在。”
托马斯眉心紧锁。
那当然。
毕竟这个世界可不怎么和平。
据托马斯所说，神奇女侠和海王因为家庭伦理问题带领各自族人开战，几乎快要毁灭整个世界了，而人类却对此毫无办法。
如果超人在这里……
阿卡莎肯定地想：不论他立场如何，都绝对会给目前局势造成巨大影响，而这种影响力是藏不住的。
“或许这个世界没有超人？”
阿卡莎猜测道：“我之前稍微收集过一点情报，并没有查出与他相关的任何信息。也算是件好事吧，毕竟氪星人可难对付了——不过大部分情况下，他应该都是好人，要是他真的存在，说不定还能拯救世界呢。”
“……当然，既然有神奇女侠和海王这两个先例在前，我对此并不抱很大希望。”她严谨地补充道。
托马斯神色淡淡：“我明白了。”
他并未有太多反应。
别说这种小事，哪怕世界下一秒就要毁灭，他估计都不会多眨一下眼睛。因此，不管这个所谓的超人是好是坏、是否真的存在，都对他没太大影响。
阿卡莎自然看出了这一点。
她正想换个话题，继续搜集更多信息，托马斯却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其他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很晚了，你应该回房间休息。”
啊？这才几点
阿卡莎下意识望向窗外，入目仍是一片漆黑，但她依旧忍不住提醒道：“我今年十三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托马斯不置可否：“嗯哼。”
阿卡莎不服气地与他对视几秒。
须臾，她马上泄气，叹气道：“好吧好吧，我上去睡觉。”
老爸不好惹，老爸的老爸更不好惹。
阿卡莎选择战术性装乖。
“晚安，托马斯。”
上楼梯前，她鬼使神差地回过头，看向半边身体浸入黑暗的祖父，停顿片刻，随即挥了挥手：“你也早点睡！”
“晚安，阿卡莎，”托马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向桌上碎裂的一家三口的合照，而后很快移开视线，低声道，“祝你好梦。”
阿卡莎又朝他点点头：“明天见！”
托马斯回道：“明天见。”
他关上灯，走进落地玻璃窗，望向深藏在乌云下惨白的月亮，神情复杂不明。
庄园再次归于寂静。
修文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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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闪点悖论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