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普尔好一阵都没有接话，但她已经表现得不像开始那样戒备或者后来分析局势时那样抵触。在查理看来，艾普尔动摇了，她因为他的提议而动心。对时间管理局来说，这是个好事。

“你这个报价……”艾普尔瘪了一下嘴，“太低了。”

查理嘴角刚浮起的那点笑意瞬间落了下去。

“我也就直截了当地说吧。你能提出这个提议，说明你们认定了我舍不得布鲁斯，坦率来说，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我确实舍不得他。但你们提供的这个选项……也太鸡贼了一点吧。让我维护时间线，又让我保留对布鲁斯的记忆，还特意开个口子，允许我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可以和布鲁斯保持接触。布鲁斯是这个世界的重要人物，他但凡有一点点偏移，都会对时间线产生巨大的影响。你要指望我的接触不足以改变布鲁斯？你在跟我闹着玩？这跟给饥肠辘辘的野狗一根只能看不能吃的骨头有什么区别？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当那条狗？”

查理抿紧了嘴唇，表情里有些不耐烦。过了两秒才恨恨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艾普尔垂头思索了片刻：“我想先和我的同伴商量一下。”

“不可能。”

艾普尔怂了一下肩：“你看，我们彼此的诉求是很清晰的，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俩谁都提不出一个能让双方都满意的方案。我无意冒犯，但在我看来，在这个领域，我的同伴可比你强了不止一点。”

查理不悦地咂了一下舌：“最烦就是他们这些重要人物。”

查理离开了会客室。临走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留下一两句告诫的话语，仿佛他一点也不担心无人监管的艾普尔会做出什么不利于时间管理局的事情来。

即使没有查理的告诫，艾普尔在他离开后仍旧保持了礼貌且克制的姿态。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像是在拜访一个不熟悉的朋友的新家。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离开的查理再次返回了会客室。

“算你走运，掐准了这个时间的档口。换作平时，上面根本不会同意你的申请。”查理酸溜溜地说道，仿佛艾普尔的成功对他而言是一件极具侮辱的事。

艾普尔瘪着嘴巴挑了挑眉：“看来你们的运作模式和我想的还是有点不一样啊。”

“什么意思？”

艾普尔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字面意思啊。我原以为时间管理局能自由操控时间呢。比如……你虽然花了很长时间出去向上级请示，但可以暂停这个房间内的时间，然后给我营造一种效率很高的错觉。”

查理笑了一下：“看在你很有可能成为我同事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把操控时间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尤其是在你不知道操控了时间会引发什么后果的时候。”

艾普尔沉默地与查理对视。

“说回正事吧。”查理再一次在艾普尔的对面坐了下来，“上面同意了你的申请。但是……”

“有条件？”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艾普尔深吸一口气：“说来听听吧。”

“第一，你只能和一个人商量。第二，你和对方见面的地方必须是在时间管理局，并且在我的监视之下。第三，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第四，如果最后的方案不被上面认可，就只能按我们的方案来。”

“你们方案是指？”

查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但并没有对此做出更多的解释和说明：“现在，你想好要和谁商量了吗？”

艾普尔无奈地笑了笑。

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想。这场对话一开始，艾普尔的选项就只有一个，布鲁斯·韦恩。

查理得到了艾普尔的回答，也没再多耽搁，立刻起身再次离开会客室，出去安排这场原本不可能实现的会面。

这一回的艾普尔没了方才的闲心，她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打着腹稿。

按查理的说法，她和布鲁斯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她需要清楚简洁地在第一时间向布鲁斯说明一切。

艾普尔匆匆地打了个腹稿，反反复复地斟酌每一条信息的完整性。考虑从哪个关键信息作为展开点。

她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地逼迫自己像布鲁斯那样去思考问题。

某一刻，艾普尔突然意识到，时间管理局会选中她，和布鲁斯对她所做的一切不无关系。虽然她并没有和布鲁斯建立起通常意义上的“亲密关系”，但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布鲁斯对她的改造。

艾普尔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命运走到新的阶段时，人们总会恍然大悟，但却永远无法参详出下一阶段的出处。

会客室的门再一次打开了。这一回，查理没有进来。他只是站在门边，然后侧了侧身，为身后的人让出一条路来。

西装革履的布鲁斯表情凝重。那是属于蝙蝠侠的凝重。艾普尔一直很佩服布鲁斯对自己气场对掌控力。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布鲁斯是不是有着两个人格。而眼下这一刻，艾普尔有种正在见证两个人格融合的宿命感。

她站起身来，直直地望着布鲁斯。

查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半小时，通常意义上的那种。”

说完，查理就转身离开了。

自动门在布鲁斯步入会客室后缓缓合上了。

“这就是时间管理局？”布鲁斯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是。我猜你过来的时候，那个叫查理的人给你大致解释了一下时间管理局的事？”

布鲁斯点了点头：“但我不知道这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

艾普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指了指沙发：“坐着说吧，虽然只有半个小时，但我们要商量的事太多了。”

“事情就是这样。”艾普尔说完后，长出了一口气，像是一个刚做完论文答辩的学生，静待着导师的点评一般。

紧张？有一点。但艾普尔知道，自己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当她将自己知晓的一切，能考虑到的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艾普尔的心底涌上了一股听天由命的平静感。

比艾普尔显得更平静的，是全程站在装饰壁炉边的布鲁斯·韦恩。

艾普尔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布鲁斯有所反应。渐渐的，那股听天由命的平静感又被不安所覆盖。

“所以……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布鲁斯终于看向了艾普尔，眼神可以算得上是温和。艾普尔本以为这个时候会是多智近妖的蝙蝠侠给她开小灶，却没料到，这个老蝙蝠会在这么个时候摆出这样温和的表情。有一瞬间，艾普尔觉得她完蛋了。

而接下来布鲁斯的话，让艾普尔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确实完蛋了。

“不是‘我们该怎么办’，而是艾普尔，你，该怎么办？”布鲁斯的话有些凉薄，但语气却很是温柔。因此，这近乎作壁上观的发言并没有引起艾普尔的不快。

“我？”

“你其实心里很明白的，不是吗？”布鲁斯离开了装饰壁炉，走到靠近艾普尔的沙发前坐下。两人保持着一点暧昧的距离。

艾普尔不说话了，她低下了头。

布鲁斯难得地没有表现出盛气凌人的那一面，他很是平和地说道：“正如你自己分析的那样，留给你的选项确实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得选。如果维护时间线是时间管理局的宗旨，那么无论如何，它都会让这一切复原。区别只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

“反抗没有任何意义。”艾普尔轻声说道，“你是想说这个吗？”

“如果接受时间管理局的目标设定和能力设定，确实，反抗没有任何意义。”

艾普尔有点不甘心地抬头：“你接受这样的设定？”

布鲁斯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接受任何设定，我只立足于事实和证据考虑行动计划。但问题是，我们现在有推翻时间管理局说辞的证据吗？”

很可惜，并没有。

对于这一点，艾普尔心知肚明。虽然她只是超英世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甲，但她的记忆，全是系统植入了异世界的记忆。她从一开始看待问题的方式和角度就和别人不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推翻时间管理局说辞的证据，因为时间管理局的说辞，本身就是一种事实。

许久的沉默后，艾普尔再次开了口：“所以，你想说的是……不管作何选择，对你们而言，事情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你不打算蹚这趟浑水了。”

“不，刚好相反。”布鲁斯的语调里有种和他一点也不相称的幽默感，“正因为对我而言，事情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我想要站在你这边。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无论成功与否，时间管理局都会修复我所在的时间线。即使是我杀了克拉克。”

艾普尔吓了一跳：“你打算做什么？！”

布鲁斯被艾普尔惊吓的表情逗乐了，但他也仅仅是微微翘了翘嘴角：“如果那么做有意义的话，我还挺乐意尝试的。”

艾普尔心有余悸地长出了一口气：“别在这种时候说这么恐怖的话好吗？”

“所以，你怎么想？合作？还是对抗？”布鲁斯表现出一种难得一见的纵容。

艾普尔不禁怀疑这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结局不会受到任何威胁才生出的轻松感。布鲁斯看任何问题都是这样一针见血，这确实是她一个人的问题。时间管理局的存在和提议不会对其他人有任何影响，除了她。

“对我而言……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可选项。”艾普尔有点遗憾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可怜兮兮，但此情此景，她确实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奶猫。即使她有尖牙和利爪，但在对手面前，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戏罢了。

“所以，你打算和他们合作？”布鲁斯有点意外，“你要知道这并不是一条容易的路。”

艾普尔可怜巴巴地瘪了瘪嘴：“我觉得我连三个月都熬不过。”

“队长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但是，克拉克和斯塔克那种人，肯定会干些我看不下去的蠢事的。我怕我忍不住跳出来骂他们。”

“还有啊！如果那个系统给我植入的记忆确实是主线里会发生的事，那我还会见证戴安娜失恋，我觉得我肯定没法袖手旁观。”

“还有巴里，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和他不怎么融洽，但是要我看着他失去自己的母亲，这也太为难我了。”

“还有还有！虽然这话听上去会让我像一个大反派，但是我真的觉得朗洛姆人挺好的，让我看着队长揍他，还毁了他的容。我不确定我那个时候不会怨恨队长。”

艾普尔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竟连头也跟着低了下去。

“还有……还有……”

布鲁斯抬手抚上艾普尔微微颤抖的肩膀。

“……我不想和你分开。”艾普尔不想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像一个没经历过爱情战|争的小学鸡，但她确实忍不住心头的酸楚，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你会睡漂亮的超模，还会和其他立场不明的坏女人谈恋爱……但我又不能跳出来扇你巴掌，我咽不下这口气。”

布鲁斯轻轻摩挲着艾普尔的手臂：“那就不合作了。”

艾普尔抬起头，泪眼婆娑：“那一切也还是会发生，而且……万一系统再出什么问题，或者时间管理局再闹出什么事，你们又会陷入大|麻烦中。而那个时候的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回避困难的人生，我想要和你们一起拯救这一切。”

那一刻，布鲁斯清楚地看见自己在艾普尔身上留下的痕迹。他坚毅无畏的性格，他客观冷静判断局势的思考模式，他冰冷的生活哲学……这一切的一切，都一种奇怪的方式在艾普尔身上留下了刻痕。艾普尔反射出他的模样，但又不完全像他。

布鲁斯抬手轻轻拭去艾普尔脸颊上的泪水。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爱情世界里那种所谓的灵魂间的振动了。

然而，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他和艾普尔之间的这种振动，确确实实是布鲁斯亲手促成的。是他改变了艾普尔，让她变得和他频率相通。

这简直就像是养成系。

背|德且可|耻。

但是……

有什么关系呢？这条时间线都快消失不见了。

布鲁斯第一次有了放纵的心态。

拭去了艾普尔泪水的手没有放下，布鲁斯略显强硬地捧着艾普尔的脸。然后在艾普尔还没反应过来时，凶狠地吻了上去。

已经修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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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第 29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