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舒适，家具虽然不多，但还算漂亮。音响里放着轻柔的爵士钢琴独奏曲，一只黑猫从墙角探出头来谨慎地看着阿尔赫娜，然后又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桌上放了几本新近的杂志。音响上方的墙上挂了一张大合照，是几年前刚来学校拍摄的。

旺达在旁边坐下，阿尔赫娜夸赞了这个房间。旺达说她希望能一直住在这里。

“说到这个，”她说，“梅德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自从皮特罗失踪之后他几乎每晚都在做噩梦。我想他有点焦虑了，大家建议他出去散散心，但他不乐意。”

“压力抑制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也许吧。但我并不知如何安慰他，相比起安德烈他们，梅德总是沉默不语，并且喜欢一个人独处。在以前他就是这样，现在更甚。”

这让阿尔赫娜想到了迪尔梅德成日操心着学校和伙伴们，太多的事情压迫着他的神经了。虽然他也信任皮特罗自有打算，但是仍旧担心意外比计划更加难以预测。

“别担心，这也许是件好事。”旺达信心十足地说。

她坐在阿尔赫娜旁边的沙发上，一条长腿垫在臀部下面，她的手放在另一个膝盖上。她穿着黑色长裤，配了件柠檬黄毛衣。她光着脚，脚趾甲和手指甲涂着同样的茶红波特酒色。

她原本穿着拖鞋，但坐下来时踢掉了。旺达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身子前倾，说：“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我相信我的哥哥。”

“他和你们有联系吗？”

“没有。他被神盾局通缉，只要是有监控的地方就会被记录，目前来看，他暂时还不能出现在公共场合，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并不在乎。你知道，人有时会有这种直觉。”

阿尔赫娜当然知道。

旺达撇起嘴巴。

“他糟糕透了，他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哥哥。他说他不想让我们再受到伤害，还说要给我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我可没让他做这种疯狂的事，他似乎铁了心要管这些。你知道吗，他让我觉得内疚。他使我觉得像是犯了大错，就像我丢掉了什么东西，永远无法挽回，我会为之后悔的。他说：‘妹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我小时候承诺你的那样’，我想，天哪，我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能想象着有多荒谬吗？”

“我想也是。”

“他真是一个高明的骗子。好像他丢下我去做危险的事而不告诉我，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舒适安全的生活似的。算了吧！”

“你准备做什么？”

“泽维尔先生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我并不想让他冒险用仪器寻找皮特罗。我可能会自己学着使用那玩意。学习这东西很容易，但人类的数量太庞大了，一时半会还不能做到精准定位。”

阿尔赫娜深深地呼吸了几下。钢琴独奏结束了，接下来是一首钢琴三重奏。旺达再次对她说希望她能约束下皮特罗。

“我知道他一定会去找你的，”旺达说，“你们总含糊其辞，说没什么大不了。但我并不是孩子，不需要在你们的庇护下成长。我和皮特罗可是双胞胎，他能做的我也能。”

旺达的手抓紧了阿尔赫娜放在扶手上的胳膊。

“哦，趁你还没走，”她按着阿尔赫娜的胳膊从沙发上站起来，穿过茶几去床上翻钱包，然后回到沙发这儿来，递给阿尔赫娜一张名片，“是一个自称博士的人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如果你有想法可以去这里找他，但他不一定在，但他的搭档会替他欢迎你。”

旺达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整个人向她靠过来。阿尔赫娜看着她的长发，不禁想起来和她略有相似之处的皮特罗——自从他失踪，就像人间蒸发似的，再没了消息。

同旺达一样，皮特罗也有同样宽阔的前额，高耸的颧骨。不过表情不同。皮特罗看上去极度乐观，旺达的表情却很难捉摸。

阿尔赫娜问：“他还说了什么吗？”

“什么？哦，没有。他只是说想和你谈谈，关于——什么面具？他有些神神叨叨的，我没有听清他的嘀咕。”

此时，阿尔赫娜想到了那神秘的面具人。她看见了奇异。

阿尔赫娜的目光从旺达身上移开，感觉像是躺在布满黄沙和枯木丛的荒漠中心。一阵令人惊奇的悲哀袭来，喉咙深处隐隐作痛，她差点流下泪来。很快，这种感觉消失了。她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又归于何处。

“嗯，”阿尔赫娜微笑着，扭头过来，看着旺达的脸，“如果有你哥哥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她站起来，拒绝了旺达让她再留下聊一会儿的提议。旺达站在门边握着她的手，再次向她拥抱，然后说祝你们好运，顺便提醒着她记得把脸上的易容换一换。

-

呼吸的困难，和一阵紧似一阵的头疼，令迪尔梅德辗转反侧，痛苦不堪。他艰难而缓慢地扭动着身躯，睁开双眼，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这是他的房间，四周镶着前几日刚竣工的轻合金的护墙板。这能有效地帮助他减少不受控制地进入别人的思维。

迪尔梅德仰面平躺在床上，想活动一下手脚都办不到。脑袋像被钻头打穿了一般，疼痛难忍。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缓缓地抬起头，四肢呈大字形张开着。一段段连接不起来的画面在大脑里留下的痕迹到处可见，头实在疼得难忍。

迪尔梅德都快疯了，他不时侧过头去，将口中流出的胆汁吐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这个罪。

他总是参加各种慈善活动，往募捐箱里投的钱虽然不多，但也是比不少的收入。

他不知道何时养成的这个习惯。那是他离开索科维亚搬到这里后开始做的事情之一。他不知道这些慈善机构如何使用这些钱，他敢肯定，他们并不比他更需要钱。而且，以后他会尽可能改掉这个习惯。

每当他赚到一些钱，他都会感到一种无法承受的不安，直到把收入的一部分交给这个或那个慈善机构。他想这是心理慰藉。也许他认为，一旦开始这样做就必须坚持下去，否则就会有灾祸降临。

诸神知道这毫无道理可言。不管他把所有的钱都用作慈善，还是一分不交，灾难依然会降临，并且会不断地降临。

他真是造了孽。

不管怎样，他也只能接受现实。他任由自己的思绪随处飘荡。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夜色中，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从体型上判断，这是个女人。

来人来到迪尔梅德身边，坐了下来。迪尔梅德依旧不停地呕吐着。

“难受吧？那就让你好过点。”阿尔赫娜开口道。

“你是说，半夜闯到我房间里要是我醒着就把我打晕？”迪尔梅德竭力控制住呕吐。

“不，没的事。我只是想减轻你头疼和呕吐的痛苦。请你不要乱动，让我看到不该看的记忆就不好办了。”阿尔赫娜说着伸出手掌，顿时，一道柔光照射在迪尔梅德面前。直至光芒顺着进入大脑，迪尔梅德始终任凭摆布，一动不动。

他暗想，若是自己真有危险，她不会见死不救。痛苦渐渐消逝，迪尔梅德依旧一言不发。

“你这个人，正如我当初感知的那样，的确与众不同。”阿尔赫娜开了腔，她的神色有些调侃。

迪尔梅德只是撇了撇嘴唇。

“怎么样，疏导过后现在感觉如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迪尔梅德终于开口道，再怎么愚笨也该看出来自己没什么大事了。

“你最近是不是过于频繁地使用了自己的能力？要我说，年纪轻轻可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工作上面，适当地出去走走吧。我听旺达说，你几乎不走出学校。”

“啊，现在才出现后遗症？”

“每个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你可是欧米茄级别的变种人，梅德。你的能力远超你的想象，精神控制并非表面的那些使用方式。你自己应该也有所感应，最近你的情绪波动很大。先别排斥它，也许你可以试着接受。慢慢适应这种生活吧。”

“是吗？莫非这段时间我只能这样在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倒头就睡？他们现在见了我都要夸我一声睡眠质量真好。”

“那倒不是，你只要别老胡思乱想，这种状况会减轻许多。”说到这儿，阿尔赫娜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严肃。

“那么请问我是因为什么才这样费心的呢？”迪尔梅德就差翻白眼了。

“哈哈，总可转到正题上来了。……我想弗瑞局长和皮特罗应该是制定了什么计划，这将会彻底改变神盾局的局面，但在此之前，也许我得在这儿打扰你们一段时间了——毕竟我现在合适神盾局的一级在逃犯。”

“有你们真是我的福气。”迪尔梅德嘟哝道。

“另外，很明显，看来你有相当有趣的能力。我很看重这个能力，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先别捧我，我并不想得到这个古怪的能力。它几乎要了我的命。”

“你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当你需要它的时候，就知道有多重要了。”阿尔赫娜笑着，朝他面前挥了下手。一时间，耳朵轰鸣，烟雾腾腾，弥漫了整个房间。

迪尔梅德仿佛看到了很多画面，但大部分都一闪而过。

“快点停止这种唬人的鬼把戏……”由于条件反射，迪尔梅德的肌肉紧张得都变僵硬了。然而他仍然以无奈的神情笑着说。

“照你这么说，我这‘意外之喜’还能深度挖掘咯？但我现在正难受着呢，就是想动也没法儿动呀。”

“停下……”迪尔梅德高声嚷道，又轻声说道：“让我认认真真谈这事儿吧。我压根没打算把希望寄托于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上。”

阿尔赫娜意外地看着他，停下制造幻境。迪尔梅德装作虚弱的样子，使劲咳嗽起来，利用这个机会试探了下阿尔赫娜的态度。

“请允许我问一个一般性问题，您似乎对这种能力很熟悉？”迪尔梅德收住咳嗽，小声问道。

“算你猜得准，所以我现在跟你说的事绝非儿戏。你一旦接受这种能力，就会得到特殊的感觉。你能看见未来的多种可能性，也就是说，时间的多元性。”

“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何不常常使用呢？”

“真是怪聪明的。”阿尔赫娜轻轻地笑道。

“你‘看见’了未来，那么未来就是既定的，无论你做什么也无法改变所见的预知。但你‘没看见’未来，那么未来永远是未知的。当你面临选择时，你的每一次选择都会形成其他分支，而我们所在的时空只是其中之一。因此，我并不喜欢主动去看这些，无论是自己的未来，还是你们的。你会迷失在这时间线多元共存的世界。”

“这就是我不愿意的原因啊！”迪尔梅德不由得苦笑道。

“好了，让我们言归正传吧。我们都不希望你太过操劳，为了你自己，不要总是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好吗？”阿尔赫娜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他。

他依然躺在床上，不过换了一下姿势，胳膊肘支在枕头上，手垂在被子上，身子向前倾。

迪尔梅德看了眼她的脸，又把目光回到被子上，强笑着说：“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我答应你，阿尔，我会想明白的，用不了多久的。”

他尽力想掩饰脸上哀伤的表情。他当然想知道他的伙伴们究竟隐瞒了什么秘密，但是他更想让阿尔赫娜离开这屋子几分钟，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阿尔赫娜就这样等着，他们都不多说话。

迪尔梅德感觉仿佛过了许久，阿尔赫娜终于提出好好休息。但她看起来憔悴而疲惫。

阿尔赫娜稳了稳心神，最后从容平静地吐出一句话：“我们一直都在。”

她朝门口走去，她似乎并不打算解释又忽然和神盾局出现矛盾的原因。迪尔梅德的目光追踪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缓慢地去门口。

“不要死。”迪尔梅德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他语气镇定，身体放松，然而他死死抓着被子的这个小动作出卖了他。梅德伸出手，将两只手拢在一起。

“一切皆有定数。”

迪尔梅德对她的话咬牙切齿，竭力不让自己脸上显出迷茫的表情。

房间内气氛凝重。

“别丢下我一个人。”迪尔梅德松开手，感觉这一切都是天意。

再生了几次闷气，沉默了许久之后，迪尔梅德恶狠狠地说了句：“你们敢做蠢事，我就和你们一起疯。”

“别想太多。”阿尔赫娜平静地答道。她转身对着他微笑，想安抚一下他。不过这招无效，迪尔梅德对他怒目而视。他虽然做了让步，心里却是万般不情愿。

阿尔赫娜别无选择，这条路她必须一个人走，这才是唯一正确的。

快完结了想起来申请榜单了，哈哈哈，工作党码字不稳定，一年没有没有申榜，流量好差(ㄒoㄒ)，现在全文存稿了，放心的申榜了，流量也上去了，基本两日一更，写到两百章左右完结。番外还在努力中。正文BE，番外HE。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配角嘞，喜欢的话可能会出配角的番外，没有的话就只写主角的番外啦。多多留言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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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Ch.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