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似乎是水滴的声音。

沉重的黑暗中，卡奥斯动了动手指，熟悉的疼痛在意识清醒的一瞬间立刻蔓延了开来。

疼痛意味着再生，意味着希望，再次提醒卡奥斯他的生命有多么顽强。

可卡奥斯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喜，一股难言的失望在他心间泛起。

这一次，又没成功吗？

突然，一丝冷白的光芒打破了黑暗，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声音：“B，这里还有一个！”

根据以往的经验，听力总是最先恢复的，其他感官会慢一些。卡奥斯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他费力睁开还不太受控制的眼皮，只见到了一个矮矮的花花绿绿的轮廓，好像是个孩子。

嗯？今天是万圣节吗？

卡奥斯很想说，嘿小孩儿，别多管闲事，和他沾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他的声带和骨头还没长好呢，现在根本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思绪一闪而过，很快，半秒之后，卡奥斯又失去了意识。

他是痛晕过去的。

即使是常年经受各种非人的疼痛折磨，浑身上下难见一块好肉的卡奥斯，也是第一次经历全身骨骼血肉被烧成灰再重塑再生的过程，这个过程的疼痛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

他对疼痛的敏感本来就超越常人，刚刚能在再生过程中醒来那一下子，已经是个奇迹了。

达米安说完那句话，耳机里就传来了提姆的声音：“不可能，这下面根本就没有生物反应。”

受到质疑的罗宾毫不示弱：“那你应该自己来看看。”

蝙蝠侠击倒最后几个罪犯，从左侧的屋顶上敏捷地翻了下来，一个翻滚，直接稳稳落入达米安刚刚扒拉开的废墟。

他环视了一周，只看到一地尸体：“在哪儿？”

“呃……”达米安有点不确定地看了看就在蝙蝠侠脚边的卡奥斯，随即理直气壮地抱着双臂，“刚刚他确实活着，就在你来之前。”

他刚才确实看见这个人睁开眼了，也感受到了生机，不过现在嘛，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得回来。

蝙蝠早就注意到过于瘦弱的卡奥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具尸体比其他的尸体都要好看，明明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听到罗宾的话，他眼神一凝，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番。

灰尘和血迹将卡奥斯的容貌隐藏了起来，却遮掩不了他过于瘦弱的身体，蝙蝠侠掀开了压在他身上的一些碎木板，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明显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营养状况很差的男孩，可惜现在卡奥斯还昏迷着，不然他一定会狠狠反驳，他明明已经成年了！

男孩身上只有一件破碎的像长裙一样的纯白衣物，已经被灰尘和血迹污染，蝙蝠侠曾在其他地方见过这样的穿着，但无一例外，只有实验体才会穿成这样。

面具下的眼神有些阴沉，所以哥谭地下居然有一个他完全没发现的人体实验室！

“稻草人又在搞什么……”见周围废墟里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达米安嘟囔了一句，拍了拍手站起身，正准备通知哥谭警局，突然，蝙蝠侠拦住了他：“等等，他还活着。”

……

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稻草人的一处地下实验室，稻草人已经被打晕捆了起来，其他罪犯也都处理完毕，但蝙蝠侠和罗宾之所以会发现这个实验室，其实是因为十五分钟前，这里发生了爆炸。

他们赶来时，实验室已经坍塌了大部分，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和罪证，而且废墟下没有生命反应，他们第一时间控制住了逃出来的犯罪分子们，接着开始仔细探查这个新发现的实验室，想找到爆炸的原因。

可没想到会遇到卡奥斯这么一个……一个奇怪的孩子。

布鲁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他和达米安亲眼看着他从完全没有心跳呼吸到渐渐恢复了心跳，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达米安倒是知道一些其他死而复生的方法，但这个人身上没有拉萨路之池的气息，他挑了挑眉：“变种人？”

留守蝙蝠洞的提姆听到这里，表情也凝重了一些：“稻草人才刚刚越狱，爆炸也发生得很突然，现在又和变种人搭上关系了？”

神谕：“已经确认过，这一次越狱的只有稻草人。”

还不等他们多想，外面响起了警笛声，布鲁斯没有迟疑，立刻用披风将卡奥斯裹了起来，这孩子不能送到医院，先带回蝙蝠洞吧。

*

回到蝙蝠洞，布鲁斯将人放到了阿福已经准备好的台子上，立刻安排全面检查。

这个捡来的东方孩子很奇怪，他的身体里有一股奇妙的能量，表现在他的身体上也非常直观。

在刚刚救下这个孩子的当时，蝙蝠侠就检查过他的状况。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这孩子的身上有很多被坍塌的建筑碎片重击后留下的伤痕，表面的皮肤严重挫伤，里面的情况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按照正常的情况，几个小时后，受伤的位置就会浮现浓浓的绛紫色淤血块，两到三天之后，伤处的淤血会向周围扩散，这个时候的伤痕看起来是最可怖，像正在烂掉的果肉，同时也是最疼痛的，之后的一周，淤血才会渐渐褪去——如果忽略这孩子身上其他的致命伤的话。

但这一过程在这个孩子身上却快得惊人，只是从稻草人的实验室回到蝙蝠洞这短短的时间里，他裸露在衣服外的伤痕就已经在蝙蝠和罗宾的眼皮底下完成了这一过程，从外表看几乎完全恢复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孩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不对。

布鲁斯还是觉得不对。

第一次抱起这孩子的时候他就感觉这孩子也太轻了，可现在，怀里的身体明显比刚才上车的时候要重了一些。

提姆举着咖啡杯凑了过来：“正常人这样的伤需要多久能好？”

达米安：“正常人已经死了。”

这时，阿福有些凝重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我想你们应该看看这个。”

基础扫描已经完成，卡奥斯体内所有的器官都呈现受损的状态，完好的外表下，内里千疮百孔，按理说不可能还活着，但是，“他的体重还在增加，他的身体在无中生有。”

提姆惊叹了一声：“天呐，听起来厉害地过头了，这是稻草人的实验结果？？”

达米安不屑：“看来稻草人转性了，他总算知道身体素质的重要性了。”

又过了一会儿，提姆看着刚刚出炉的检查报告，神色古怪地道：

“好消息，他是人类，体内没有x基因，不是变种人……但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提姆也是头回见到这样的情况：“他的身体机能异常活跃，身体里受到破坏的组织和器官都在自我恢复，而且速度很快，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再过几十个小时他的身体就能够完全恢复。

但不同于以前我们见过的任何可以自我修复的类型，他整体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似乎常年缺乏人体必需的各类元素，怎么说呢……他的各项数据都很混乱，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生物能呈现这样的状态。”

不仅如此，神谕还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另外还有一点，这孩子的神经组织比正常人发达，并且敏感度极高。”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身为常常受伤的义警，他们完全能够感同身受。阿福忍不住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所以这孩子现在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阿福就心生怜爱，不管经历了多少，对于孩子，阿福总是有更多的关心，更何况还是一个被用来做了不知名人体实验的孩子。

连达米安都没再出言嘲讽。

“DNA比对还在进行中，等结果出来，我们才能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哥谭人，如果不是哥谭人，事情可能会更复杂一些。”

不需要更多提醒，布鲁斯也立即就明白了提姆的未尽之言，如果这孩子是哥谭人，那么这就是他们哥谭的事情，如果这孩子不是，说明哥谭有一条他们不知道的人口贩卖线路。

虽然在爆炸的实验室里只发现了这一位实验体，但并不能排除其他实验体的存在。

而且他们从爆炸地点找到的□□也很奇怪，炸弹的碎片上有一些特殊的符号，看起来也不像哥谭的反派们惯用的那些。

布鲁斯盯着正在匹配DNA数据的屏幕看了一会儿，轻轻闭了闭眼：“匹配结果最快也要一天时间，继续查炸弹来源。”

*

比DNA更快的，是稻草人的审问结果。

第二天，关于这次爆炸案的报告就出现在了蝙蝠洞。

稻草人对这次爆炸一无所知，这个实验室确实是他的，但已经很久没有启用，他自己都快不记得了。昨晚离开阿卡姆后，他发现自己所有基地都已经被捣毁，才终于记起了这个地方。

可他才刚刚到门口，爆炸的冲击波就将他掀了个大跟头，紧接着，他还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就又被赶到的蝙蝠侠和罗宾一顿暴揍，然后就被送回了刚离开还不到四个小时的阿卡姆……

达米安：“嗤，这么说他是被陷害咯？好一个无辜可怜的稻草人。”

越狱的稻草人当然不无辜，但是现在，布鲁斯盯着正偷偷摸摸试图将牛奶挪到远处的达米安，轻轻敲了敲叉子：“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学校。”而不是韦恩家上午十点半的餐桌上。

昨天夜里布鲁斯早早就让阿福监督达米安去睡觉了，而忙到凌晨三点的提姆都已经在总裁办公室处理了几十份文件了，达米安却在家里，还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

显然，昨天离开蝙蝠洞后，他并没有乖乖睡觉。

但小崽子丝毫没有做坏事被抓包的理亏，甚至光明正大地转移话题：“昨天救回来那个小子的身份，我已经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