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美国洛杉矶,光之吧】
“你喜欢他什么,阿特?关于**?”
“梅兹,这世界远不止**这样简单。”她这样回答。
“我喜欢的,是绝境里的希望。而路西法能给我。”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他已经给我了。”
“……是吗?”
*
她做了个梦。
梦里,是自己在罗马受暗夜反教会公审的时候。
日常打扮的像个吸血鬼公爵的布莱克伍德魔父情绪激烈,撑着手杖进行他日复一日的浮夸表演。
而浑身伤痕累累的阿特米西亚被大马士革钢做的锁链牢牢捆住,以跪姿待在教堂最中央的地中海盐圈里。
这是困住恶魔的办法,可她明明不是。
四周的长椅上挤满了看客,男巫和女巫窃窃私语编排她的恶行,审判台上邪恶教皇高高在上,用最鄙夷最怜悯的目光看向这位“误入歧途”的女巫学徒。
过了不知多久。
也许一天,也许两天?
他们不眠不休的控诉和表演终于接近尾声,反教皇宣布她的罪名,同时还不忘说一句这是因为她的无能。
她微弱的挣扎带起锁链细碎的哗啦声,但很快,这声音就被宣判结果之后潮水般的掌声和喝彩声淹没。
“女巫学徒!汝可知罪?”
阿特米西亚抬起眼睛看着邪恶教皇,她张开嘴笑着,断舌的切割处还在滴血。
而大马士革钢和盐圈的不远处,玻璃罩子扣住的一截鲜红的舌头动了动。
“回禀教皇陛下。”
格林戴尔的布莱克伍德神父微微躬身。
“柯里昂的阿特米西亚,认罪。”
锁链又是哗啦一声。
地面开合,被捆住的阿特米西亚从地面张开的裂缝处掉了进去。
再睁眼,世界一片昏暗。
幽深的地牢里,锁链哗啦作响。
地砖上玻璃罩碎成一片一片,阴测测笑着的女巫捡起稻草堆里一截断舌囫囵塞进嘴里,过了一会,清冽的女声缓缓吐出些语句,随着被割伤的手腕流出的血,一切都被编制成最美妙的音节。
她说——
“我的主。”
“以灵魂为代价,以血脉为筹码!我愿见你,若灵魂徘徊在无主之地的深渊,请以此为使者!我愿见你,若余生为奴为仆受尔驱使,请以此为路途!我愿见你——”
“路西法……”
“你想要的,都能得到。”
再睁眼。
地狱之火熊熊燃烧,上帝最满意的造物高居王座,他施舍些许怜悯,垂眸看向他的小女巫。
“你好啊。”他笑着说。
“我的阿特米西亚。”
*
梦醒了。
准确的来说,阿特米西亚是被人晃醒的。
光之吧的主人并没有准确的作息时间,大多数时间他在下午三四点左右起床,从一堆身材不错的美女中坐起,然后泡个澡下楼,继续他丰富有趣的一天。
可今天不一样,路西法从美女堆里醒来,顺便叫醒了所有躺在那张巨大圆床上的女郎。
不包括阿特米西亚。
然后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他又握着她的肩膀一阵乱晃。
一边摇他还一边碎碎念。
“起床了起床了阿特米西亚,你昨天又没喝很多酒……”
“起床了起床了阿特米西亚,光之吧的调酒师再不上班就没工资了……”
她终于睁开眼睛。
而路西法露出一个习惯使然的笑来,说——
“你好啊,我的阿特米西亚。”
“我的噩梦还没醒是吗?”她迷迷糊糊的推了他一把又转过身去。
“走开走开。”
他的笑冷下来,在听到她说走开时,路西法的嘴角又意味不明的翘了一下。
“该起来来了,甜心。今晚……”
他刻意拉着长音顿了顿。
“光之吧对外歇业一天,但是我们有新的客人。”
“随便,反正调酒师又不止我一个人。”
“我给安东放假了,今晚光之吧不会有普通人类。”
听到这,阿特米西亚终于坐起身睁开眼睛好好看着路西法了。
“什么意思?”她挑眉。
“今天按例是难得的十年一次庆祝活动,莉莉丝——你知道她跟我最久——想来看看我,还有别的什么也都想过来。”
“别的什么?”她又问。
“嗯……好吧。”路西法看她彻底清醒之后才缓缓答道。
“恶魔。”
“地狱所有叫的上名字的恶魔。”
*
事实上,这是一场宴会。
光之吧今日大门紧闭,可一楼大厅内依旧热闹非凡,客人们是路西法命令下一个个装的人模人样的地狱“朋友”。最边角位置的卡座桌子上坐着阿特米西亚,她在墙上画了个小法阵,按照梅兹给的名单一个个召唤出路西法的宾客。
或者说,手下。
这活计是路西法安排给她的,而理由很简单——
“因为你是我在人间最好的搭档啊,宝贝儿。”
他冲她挤挤眼睛。
“你对我很重要,他们也该清楚这一点。”
换句话说,这是路西法自己在向众人介绍他的阿特米西亚。
想到这,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阿特?”
梅兹端着杯香槟过来,和一个个走出法阵的恶魔点头示意。
“有件事要和你说。”
“说咯。”正在兴头上的她随意一挥手,名单上下一个恶魔就从法阵里出现。
收起獠牙装出一副绅士派头的巴尔达沙扭了扭脖子,又对着坐在桌子上的微微鞠了一躬。
“请允许我介绍自己——”
“——地狱恶魔巴尔达沙。”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肮脏污浊的集合体,又没有什么好名声,就不必认识了吧。”
说完,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
“只不过,你得记住我的名字。”
三十岁的阿特米西亚,十足的傲慢自负。
梅兹举着杯子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滴溜溜的转,眼看着巴尔达沙的表情一点点的耷拉下来,她这才走上前去岔开了话题。
角落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说呀,梅兹。”阿特米西亚好像喝了点酒,脸上带着醉人的红晕。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看你最近对路西法太上心了。”梅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不过对他上心也没什么,主要就是今天有点不一样。你知道莉莉丝吧?她就是个求而不得嫉妒成狂的疯婆子……”
“嗯,我曾经需要仰望的角色。”说起曾经,阿特米西亚的表情有点奇怪。可话锋一转,依旧狂妄的要命。
“不过现在我们又有什么不同?也许路西更喜欢我一点呢。”
“你疯了。”她说。
“你以为路西法有过多少女人,只剩下我和她难道是巧合吗?”
梅兹瞥了眼名单上下一个名字,终于失去了对她的最后一点耐心。
“阿特米西亚,当你真的需要他的时候,你会发现路西法其实什么都没给你。”
说完,她用指尖点了点名册,转身离开。
阿特米西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莉莉丝·晨星的名字就在上面。
梅兹那句话还在脑子里没有出去。
【他其实什么都没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不敢召唤了。
同为“晨星”,她突然生出一种诡异荒谬的自卑感来。想起那些尊莉莉丝之名的学徒时光,就好像莉莉丝才该是那颗真正陪在路西法身边的星,而自己不过是个低劣的模仿者。
……怎么会这么想。
她用力揉了揉脸,继续施咒,可未等咒语念完,她就看见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身影。然后——
【啪】
阿特米西亚被一巴掌扇倒在地。
她懵了,耳朵嗡嗡的响,整个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逐渐热闹起来的光之吧里,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小小的异样。
阿特米西亚满以为莉莉丝会说些什么,比如放个狠话。可她直接就走了,一句话都没说,一个眼神都没留。
就好像是……
你这种东西我见得多了。
路西法偶尔愿意捧你,可你并不算什么。
所以……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灼痛和羞耻一点点蔓延开来,阿特米西亚站了起来,罕见的,她甚至连愤怒都没有。
那有什么呢。
她突然觉得恐慌。
肥皂泡的确好看,可是早晚都会破的。
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路西法的爱,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所以你看,在这盛大的、由肥皂泡沫堆叠起的王国里,阿特米西亚高高在上,可最下面的泡沫已经开始破碎了。
她突然想起来世人的称赞、强者的臣服、众生的畏惧。
她突然想起来名望,想起来权力。
可是肥皂泡开始破碎了。
*
“路西,你爱我吗。”
她的语气比恳求更卑微。
路西法看着刚刚离去的莉莉丝的背影,视线又落回她的身上。
“你不该问这样的话……宝贝儿。”
她还想在说些什么,可路西法很快就接上了一句。
他冲着大厅扬扬下巴,“被人从天堂那个热闹派对里赶出来,总不能再死皮赖脸回去。不过你看,这里不是很好吗。”
她好像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她很快就变得谄媚起来。
她想让他明白自己和他站在同一战线,她想让他知道她是最了解他的,她想让他知道自己就是唯一。
可她并不知道,这样的阿特米西亚是无趣的。
【你很快就会被替代。】
她突然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可是她转过身来四处张望,却一个人都没发现。
下一秒,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举着杯子的莉莉丝身上。
生的一副妖娆艳丽美貌的魔王夫人微笑着看向她,她轻轻启唇,阿特米西亚就又听到一句耳语。
【你很快就会被替代,而路西法给你的,也很快会收回。这就是为什么我会长长久久的和他一起站在那个位置,而你们这样的临时玩物总是一茬又一茬的换……】
她笑了笑。
【因为他根本就不爱你。】
贱人
闭嘴
她发了疯的想要冲过去和她吵一架或者干脆今天就死一个好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勇气迈出哪怕一步。好像脚下生了根似的,她只能站在原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到她把自己灌到醉的脚步虚浮。
阿特米西亚终于向前走去。
她走到路西法身边,说爱他。
她为路西法惩治下属,做最尽职的助手。
她大骂上帝和善恶,只为了博取一点点他的赞许。
【她终于撕破了自己编织的假象,这样卑微的以爱情为借口去挽留在她心里赠予她一切的魔鬼。
可她想要的,还是一个也没有到手。】
可惜这样清醒的自省当年的她并不会有。
2007年的阿特米西亚尚且算个哀怨惶恐的姑娘,她以为自己从1997年到2007年,人生的三分之一和魔鬼一起度过,她天真的以为她最懂他,她以为这就是爱情。
可这不是,这什么都不是。
如果非要给她复杂易碎的情感下个定义……
那这无非是**而已。
他给我所有想要的。
我的名望我的尊严我的权力我的希望。
而我看到了你的天真你的孤独你的脆弱。
所以我爱你啊路西法。
可我本以为你也是爱我的啊,路西。
修文
时间线倒叙啦,阿特米西亚一生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格林戴尔,第二部分洛杉矶光之吧,第三部分才是和康斯坦丁
修文把这一章提前了
阿特米西亚在洛杉矶的时候,并不想突然讲完
另,此次作话请务必看到最后
当然如果不想看那我也没办法:P
【她终于撕破了自己编织的假象,这样卑微的以爱情为借口去挽留在她心里赠予她一切的魔鬼。
可她想要的,还是一个也没有到手。】
我以为阿特米西亚在光之吧的经历和后遗症很难概括,结果没想到这段话就简简单单的讲完了。
但是每一个字都还是需要仔细分析。
尤其是那句——
卑微的以爱情为借口去挽留在她心里赠予她一切的魔鬼
可以理解为:
1.【她以为是路西法给了她一切】这种心理前文多有暗示,而这种心理也可以和她学徒时代很实际的自信骄傲对比看,算是后文的一个伏笔。大概就是,学徒时代她是真的自信,和路西法在一起看似得到一切反而是假的自信。所以……能最后和你在一起的,真正彼此相爱的,是一个会让你真真正正看到你的优秀的人。比如康斯坦丁。
2.【她以为自己只要让路西法永远爱他就可以永远得到一切】这种心理对应阿特米西亚的**,得到一切就是她的**,而有趣的是,路西法的存在就是世人的**。所以可以看作,每一个得不到路西法的人,都是**难以填满的人。(但是不是谁都想要“得到”路西法哈哈哈哈)
3.【她以为自己爱他】可是阿特米西亚啊,你甚至都不了解他。从头到尾,不过是你太天真太自以为是罢了。正如同前几章路西法暴打你和康斯坦丁俩人说的那样——“阿特米西亚总有一副自以为是的答案。”
看似成年人的故事,实际上心里还是天真小孩。
我突然想起来小王子了。
每个大人心里都曾有个小孩。
大概这本书也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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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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