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美国队长带着满腔的困惑与沉重的担忧暂时离开了,但他在阁楼里留下的气息,他呼唤巴基时那熟悉的声音,以及他那张熟悉的面容,都如同幽灵一般,日夜在巴基的脑海中盘旋,不肯散去。
这些挥之不去的幽灵,如同催化剂一般,加速了他记忆的复苏。
最初,只是些模糊不清的,如同隔着毛玻璃看到的黑白影像。
渐渐地,色彩开始浮现,声音也随之而来——枪声、爆炸声、人们的尖叫声、金属碰撞的刺耳声,以及……他自己冰冷无情的,执行命令的声音。
雪山上的风声冰冷刺骨,实验室里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作呕。电流穿过大脑时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每一次都像要将他的灵魂碾碎。冰冻舱缓缓合拢时的窒息感,如同坠入无底深渊。还有那些在他金属手臂下逝去的,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
这些混乱、血腥、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潮水般,夜以继日地冲击着巴基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大脑。
白天,他依旧沉默寡言,将自己缩在墙角,用冰冷的眼神审视着这个小小的阁楼,以及那个时不时会凑过来,试图对他进行品相改良的少女。
但到了夜晚,当阁楼里唯一的光源——那盏被塔罗用念能力修复得能自动调节光线强弱的老式台灯,调至最昏暗的模式时,那些被压抑在潜意识最深处的梦魇,便会挣脱枷锁,张牙舞爪地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
“不……不要……放开我……”
“任务……目标……清除……”
“史蒂夫……救我……”
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细碎呓语,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时不时地从蜷缩在地毯上的那个高大身影处传来。
他会突然挥舞手臂,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或者猛地睁开眼睛,眼神空洞而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
他的身体会因为噩梦中的酷刑而剧烈地抽搐,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让他看起来像一条刚从冰河中捞出来的,濒死的鱼。
塔罗作为这个阁楼里唯一的清醒人士,自然不可能对自家藏品这种夜半自动播放恐怖片的行为毫无察觉。
最初,当她第一次在睡梦中被巴基那如同困兽般的痛苦嘶吼惊醒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好奇。
“哦?藏品先生在说梦话吗?”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盘腿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在噩梦中痛苦挣扎的巴基,“梦到什么了?表情这么狰狞,一点都不可爱了。”
她甚至还试图凑过去,想听清楚巴基到底在喊些什么,试图从那些破碎的呓语中,拼凑出一些关于这个新藏品的背景故事和隐藏设定。
这种纯粹的不带任何评判和同情的好奇目光,以及那种仿佛在观赏什么珍奇表演的悠哉态度,若是被任何一个尚存理智的人看到,恐怕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但对于正深陷梦魇,被无边痛苦所吞噬的巴基而言,这种置身事外的平静,反而像一根细微的,能将他从溺水的边缘稍稍拉回一点的稻草。
至少……没有电击,没有冰水,没有那些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指令。
有一次,巴基的噩梦格外凶险。
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实验室,被绑在金属椅上,无数的电极连接着他的头颅,红骷髅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在他眼前无限放大,尖锐的如同魔鬼诅咒般的低语不断地钻进他的耳朵……
“不——!!”
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全身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痉挛,心脏也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狂乱地搏动着。生理指标的紊乱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和恶心,眼前发黑,几乎要再次失去意识。
就在这时,一双微凉却异常柔软的小手,轻轻地覆上了他因为剧烈抽搐而青筋暴起的额头。
“喂,藏品先生,你还好吗?”塔罗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几分被吵醒的不满,“你再这么大呼小叫,会把楼下那个脾气不太好的老奶奶给招上来的。她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说不定会报警让那些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把你抓走哦。”
她的语气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甚至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但巴基却奇异地从她那双覆在自己额头上的手中,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和温暖的能量,正缓缓地渗透进他的身体。
那股能量,和他之前体验过的那种能修复一切创伤的金色光芒同出一源,但此刻却更加轻柔,如同山间最和煦的微风,又像是母亲在摇篮边哼唱的早已被他遗忘的催眠曲。
它并没有直接驱散他脑海中那些恐惧和痛苦,却像一层薄薄的,带着暖意的绒毯,轻轻地包裹住了他那颗因为过度惊吓而濒临破碎的心脏,抚平了他因为生理指标紊乱而产生的剧烈不适感。
他狂乱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深长。因为肌肉痉挛而几乎要扭曲的四肢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塔罗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下意识地做了什么。
她只是感觉到怀里这个新藏品抖得太厉害,体温也有些异常,呼吸更是乱七八糟,让她觉得有点不美观,也担心他会不会就这么把自己给抖坏了。
于是,她本能地调动了一丝【万物归元】的念能力,试图帮他平复一下过于激动的生理机能,就像她以前修复那些被她不小心玩坏了的,内部结构有些紊乱的音乐盒或者小机器人一样。
她并不懂什么心理治疗,更无法触及巴基灵魂深处那些早已溃烂流脓的创伤。
但就是这种不带任何目的性,不带任何评判眼光,甚至可以说有些粗暴直接的生理修复,却在巴基那片早已荒芜死寂的心田中,投下了一颗微不足道的,却也是近几十年来唯一的一颗小小的石子。
他依旧不信任她,依旧警惕着她。
但当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地喘息时,那个会睡眼惺忪地抱怨他太吵,然后伸出小手,用那种温暖的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能量,帮他平复身体痛苦的少女,却成为了他在这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感知到的持续存在的真实。
她的陪伴很奇怪。没有安慰,没有同情,甚至还带着点“再吵就把你丢出去”的嫌弃。
但她……一直都在。
在他最狼狈、最脆弱、最歇斯底里的时候,她没有像九头蛇的那些刽子手一样,用更残酷的手段来压制他、摧毁他。
她只是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平静地修复着他那些因为噩梦而损坏的生理机能,然后,在他稍微平静下来之后,会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盘算着明天早上该给他吃点什么好看又好吃的,或者,又该如何说服他配合自己的金属臂抛光计划。
这种不带任何评判的陪伴,这种纯粹到近乎缺根弦的日常维护,反而让巴基那颗早已习惯了被当成武器和工具对待的心,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感受到了极其陌生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平静的错觉。
他不知道这种平静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这个神秘的少女,以及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史蒂夫,会将他本就混乱不堪的命运,再次推向何方。
他只知道,在这个小小的、充满了古怪收藏品的阁楼里,在那些无休无止的噩梦的间隙,他那颗早已麻木的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渴望。
或许是抓住那双能带来温暖金色光芒的手?或许,是抓住那双在观察他时,总是闪烁着纯粹欣赏光芒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他不知道。
冬日战士的迷茫,仍在继续。
但那颗属于巴基·巴恩斯的心,却似乎在不经意间,悄悄地……开始苏醒了。
感情线写的我斯哈斯哈大呼过瘾。
史蒂夫:所以我和巴基的感情线呢?
作: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今天,库洛洛也没有找到妹妹呢(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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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本能的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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