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斯塔克失踪”的噩耗传来时,伊芙正在马里布别墅的客厅批文件。
她无声地在心里抱怨内分泌失调,在唇齿间含了一粒止痛药准备咽下去,小呆慢吞吞地腾过来给她端咖啡,女孩儿连忙站起来接过,怕这个小笨蛋又打碎东西,还怕伤他自尊心,只能强颜欢笑说谢谢。
她挽起头发,不想要那些烦恼丝挡住视线,电视机的声音传来,她捕捉着那声响抬头去看,看到丈夫的名字和失踪摆在一起。
白瓷杯子掉在地上,崩离的碎片和细碎的粉末都显得刺眼。
她愣住了,弯腰去捡,要收拾那些碎片。一个不留神尖锐的棱角刺入雪白如同瓷色的手指,白瓷伤了白瓷,鲜红的东西从细小的孔中涌出。
生理性的胃痛绞着令人作呕的晕眩感一起涌上来。
伊芙站起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曾因为酒精宿醉头昏脑胀,也因为烟雾缭绕上头过劲站立不稳,但那一切都不及如今,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把她劈成两半,于是紧接着就又陷入螺旋。
“贾维斯?”她听到自己高声说,然而没能说出什么有实际意义的内容,就只是呼喊智能管家的名字,更像是抓住一根浮木,“贾维斯!”
“我在这里,夫人。”AI说,声音温和平直而近乎冷淡,“您的心率有些过快……是否需要联系私人医生?”
她想说这他妈是什么时候,她是生是死是否病痛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想要托尼,只想要听到和托尼有关的消息!
“佩珀·波兹女士来电,是否接入?”
这个来自佩珀的电话救她于水火,让伊芙勉强找回神志,她按了按太阳穴,缓缓闭上眼,一口气吐出来。然后她说:“接。”
电话被接通,那一头传来佩珀火急火燎的嗓音:“老天啊,伊芙,幸好你接电话了,你看到新闻了吗?”
“我看到了。”她几乎是麻木地说,感到自己被分成两部分,肉身只是执行动作的傀儡,而倥偬不安的灵魂飘浮在上空,冷眼观望一切。
“军方的消息,托尼被绑架了——阿富汗当地的恐怖丶分子,现在罗德斯正在带人搜寻……”佩珀的语气像是在说“请节哀”,“但找到的几率……很小,伊芙,真的很小……”
“……是啊,我知道。”她说,不自觉压低了嗓音,彰显着情绪的低落。
阿富汗那么大,中东的恐怖丶分子又那么多……那地方太乱了,又有谁能保证可以找到一个全须全尾的托尼·斯塔克呢?
“继续找。”但她仍然坚持说,“告诉罗德斯,就算他……遭遇不测,也要把他带回来。我们不能只给他立衣冠冢。”
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但她没有哽咽,每一个字音都咬得清晰坚定,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天人交战,她的大脑被极端的理智和过度的悲伤苦痛覆满了。她在二者之中周旋,只能一面流眼泪一面做出抉择。
“军方会把新闻扯下来,鉴于托尼是他们的保护对象。这几天会有政丶府相关机构找上门,我可能不在,所以伊芙,你不需要太谨慎回答,尽快把他们送走就好。”
她说嗯,我知道,我会做得很好。
“托尼留下过一个指令……如果他不在,那你就暂时代替他作为CEO。我们还得重新招个保镖给你,天啊,太忙了……”
“佩珀。”她打断她,“我们只需要冷静点,我现在就出门,公司见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女性似乎因她这句话短暂地停顿了片刻,过了一会儿,佩珀说好,她低声说:“你似乎很冷静。”
而伊芙回答:“我不得不这么做。”
到公司去开董事会,斯塔克工业因为失去了领导人而实际上的技术开发而股价暴跌,身外之物不能影响伊芙的判断,至多叫她心绪烦躁不宁。
她只在乎她的托尼能不能回来。
突如其来的,她被一段回忆击中,她想起她和弗莱娅的某一段谈话,那时候她开着混账的玩笑,她说可能感情要经过考验,或许一次死里逃生的绑架。生离死别最能让人认清她爱谁。
什么生离死别,什么真情患难,都是狗屁,都是扯淡。
她太蠢了。
那些爱明明不需要任何意外来证明,她知道她对他抱有足够的好感,她知道她爱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肯承认,为什么非要以身涉险?
伊芙的一生中有很多次憎恨和后悔,但伊芙·斯塔克一生中最为憎恶自己,只能是在这一刻。
多么愚蠢,多么可笑。为什么非要等到这种情景……为什么非要等到他离开,她才能承认自己的爱?
她深陷绝望与爱的螺旋,她只身一人,她孤立无援。
如果那个人不会回来,如果没有人再撩起她的头发亲吻她的眉眼,如果没有人再叫她亲爱的,宝贝。
那她为什么要活下去呢?她活在这世上,真正拥有的还剩下了什么呢?
是他教会了她爱。他是她的全世界。
她只想要他回来。
她套装的口袋里装着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有一枚定制的钻戒,火彩动人。
托尼假意跟她抱怨说她没送过她东西,她记在心上,买了两枚戒指,想等着托尼回来送给他,亲手为他戴上,是为一个惊喜。
而现在,连能不能送出去都未可知。
伊芙·斯塔克是无情的工作机器,然而却有雷霆手段,执掌公司周转。
在这一个月内她收购了一家位于法国巴黎的营销公司,原意派艾米莉的上司去交流,然而那位上司怀了孕,就改成艾米莉去。
麦克斯和卡洛琳近期事业有成,好莱坞的一位电影制作人联系了后者,说要拍一部她的个人电影。
于是这对破产姐妹来到了洛杉矶,恰逢托尼的律师找到她,说有一些财产公证方面的问题要处理。
几乎是机缘巧合的,伊芙在和律师先生约定好的餐厅内碰见了卡洛琳。
她们攀谈起来,伊芙首先说:“我知道你们要来洛杉矶,但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
“这个,好吧,是啊。”卡洛琳干巴巴地说,拒绝正面回答,“因为你太忙了……”
鉴于卡洛琳的撒谎水平实在太差,远没有麦克斯那般出神入化,伊芙很快便洞悉了她心中所想。
——因为托尼。
因为她丈夫突然的失踪,伊芙忙得晕头转向不可开交,若非有财产公证的事务要处理,恐怕即便卡洛琳告知伊芙她们在洛杉矶,伊芙也无暇顾及。
说实话,她自己也未能料到会忙到这种地步。伊芙这么想着,告诉卡洛琳她要打个电话,后者表示理解,让出一部分空间。
伊芙给兰迪·沃尔什律师打电话,问他在哪。
电话打通,兰迪要她抬头,于是她就这么做了。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兰迪就坐在她不远处的座位上,搂着麦克斯。
……???
——!!!
伊芙大惊,拽着卡洛琳快步走过去,了解真相后发现兰迪是麦克斯他妈的现任男友。
“我的老天啊,”她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迟来的八卦也算是缓解了工作带给她的沉重压力,“你们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话语脱口而出,末了她才反应过来这话说得不对劲,用词不当,显得略有失礼。
于是她连忙改口:“你们是怎么……发展出这一段关系的?”
两人交往的前因后果被麦克斯笑呵呵地说出来,让伊芙更感悲凉。
这他妈也行啊,就连她丈夫几百年见不到一次的律师都突然有了对象……而且这个对象还是她朋友。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就是想说:这他妈也行啊?
“我希望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事要谈,斯塔克夫人。你知道,是关于斯塔克先生的。”兰迪说。
伊芙收敛了心神,谨慎起来。她摆出平静宁和的姿态,低头呷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以调整心情,力求姿态优雅,不露破绽。
“请吧。”她把红酒满上,说。
女孩儿的仪态姿容无可挑剔,昔日青涩的小姑娘已然抽长成完美的大人,又或者说,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完美的商人。
兰迪掏出一份文件,说这是你们结婚时斯塔克先生找他做的财产公证。
伊芙接过那密封的文件夹,低垂的眉目冷静而沉肃,唇线紧绷,看着就不苟言笑,一点冷意平白延伸出来,冻得人骨头生寒。
欺霜赛雪的指尖划过密封的一线,长指甲将其挑开,没有人说话,彼此都保持静默,于是她沉默地浏览那份文件,一言不发,也没办法吐出哪怕一个单词。
托尼在那份财产公证中说,假如我本人有任何不测,婚后我的一切财产,包括斯塔克工业的股份和职位,都属于我的妻子伊芙·斯塔克。
不全然是感动,不全然是痛苦,不全然是难以置信。
但她仍然为此流下眼泪,因为爱。
这,不算虐,吧……(我害怕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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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小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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