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他是最好的,因为他的目光永远向前
马特回到庄园时已是午夜时分,他房间里的壁炉已经燃了起来,火焰发出噼啪的轻响,驱散着夜间的寒意。
他找到正在书房核对账目的佩珀,将“夜魔”看到钢铁之刃留言的消息告诉了她。他巧妙地略去了自己与夜魔身份的重合,只简洁地确认了托尼安全无恙。
佩珀长舒了一口气,连日来的紧绷神经终于得以稍缓,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太好了……”她终于得空拿起旁边一杯早已冷掉的茶喝了一口,感觉味道似乎都变好了。“托尼找到了,弗瑞主动来找我谈合作,开出的条件居然比预想中优厚得多,哈皮之前也把和布鲁姆将军谈判的结果告诉了我,今天晚上看来都是好消息。”
马特点点头,思考着下一步:“布鲁姆将军这边的进展确实至关重要。你明天方便和我一起去圣骑士团吗?有些条款需要你亲自把关。”
“当然。”佩珀毫不犹豫地答应,随即有些好奇地问,“不过,马特,你为什么坚持一定要圣骑士团提供他们内部调查的证据?我们其实可以自己……”
马特转过身,脸上带着律师特有的冷静与务实:“因为我们没有时间。自行调查、固定证据、完成繁琐的公证流程……这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既然能借力,为什么不借?更重要的是,在未来的庭审上,由圣骑士团这个代表着联盟安全利益的权威机构提供的证据,能最大限度地免去我们和对方律师在证据有效性、来源合法性上的无谓纠缠和拖延。他们要是敢质疑,”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大可以请他们当面去质问圣骑士团,看看骑士们会不会送他们去见战神。”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而且,这还关系到布鲁姆将军本人。他是个极其谨慎的人。我们不主动为他制造一个‘需求’——一个需要借助他才能实现的需求——他不会真正放心地与我们进行更深度的利益捆绑。我们表现出迫切需要他的帮助来获取关键证据,他才会觉得一切仍在自己的预料和掌控之中,这种互相需要的感觉,才是他认为的最稳固的合作基础。”
佩珀拿起手边那份明天要出版的日报样稿,看着上面关于“史蒂夫·罗杰斯队长荣调新职”和“圣骑士团积极回应平民诉求”的巧妙报道,忍不住又想笑又生出几分歉意:“但你这‘需求’制造得……好像把圣骑士团得罪得挺惨。”
马特摇了摇头,面上也闪过一丝无奈的微笑:“我得罪的是罗杰斯队长本人。而队长这样的人……内心有强烈的道德准则和荣誉感,事后我会找合适的机会,私下向他诚恳道歉并阐明全部原委,以他的为人,不会因此进行报复的。更重要的是,”他强调道,“我全程使用的是规则内的、符合法律和政治游戏规则的手段,逼迫布鲁姆也不得不在规则内做出回应和交易。这会让他认为我们是遵守规则、行为可以预测的对手。而现阶段遵守规则,在很大程度上就意味着需要依赖并维护圣骑士团内部现有的权力结构和游戏规则。这种互相钳制、各取所需、都在规则框架内行事的微妙状态,反而会让布鲁姆这类传统的贵族感到安心,合作起来也更没有后顾之忧。”
佩珀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赞赏和一丝感慨:“你和托尼……真的很互补。你擅长洞察和引导人心,似乎没有人能在你面前完全隐藏真实想法。而托尼……”她带着一丝纵容笑了笑,“他则完全相反,他压根不在乎别人在想什么,他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和创造。”
马特突然被一种强烈的、想更深入了解那个男人的冲动攫住。他微微蹙眉:“但是……他似乎又很在意那些……来自外界的、尤其是负面的评价?他表现得那么自信,甚至可以说是狂妄,但我感觉,那些指责和恶意揣测真的会影响他。他对自己已经取得的成就……好像永远都不会真正满足。”
佩珀的笑容变得有些复杂:“那些指责他的人,各自有着不同的目的和局限,我相信你能看得很清楚。但没错,他的目光永远盯着前方,他内心某一部分对自己永远保持着苛刻和不满意。但这或许正是他能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家之一的动力……如果他会满足,会安于现状,那他就不是托尼·斯塔克了。”
马特沉默了。他想到了自己。那种深植于心的、对于自身无力改变某些现状的焦虑,对于承担某些责任的自我强迫。他们或许并不相同,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永远会逼迫自己去填充内心的不满足。他苦笑了一下,指了指安静侍立在一旁的贾维斯。“是啊,他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但如果不这样……也就不是他了。”
佩珀仔细地看着马特脸上那复杂的神情,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关于这件事嘛……”她轻声说:“我倒觉得他干得还真挺不错的。”
***
而此时,藏身在金亚泊城某个偏僻地方的托尼·斯塔克,拿着辗转多人之手才落到他这里的《金亚珀晚钟报》,就着昏暗的油灯光线,看着上面那些语焉不详却又意味深长的报道,嘴角忍不住上扬。“我们这干得……还真挺不错的。”
他回想起几天前那场突如其来的传送。空间扭曲的剧烈撕扯力量传来的瞬间,那深埋心底、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感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不久前那段可怕的记忆再次袭来——他透支了全部精神力和源心能量,强行布下超距传送阵,带着那颗即将失控、足以湮灭一个小型城市的聚变魔法轴冲进兽潮最密集的核心,又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启动传送逃离,狂暴的能量撕开了空间裂缝,几乎将他彻底吞噬。而在那裂缝边缘惊鸿一瞥看到的、冰冷而浩瀚的虚空真相,更是成了他夜夜挥之不去的梦魇,无数次将他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淋漓。
他重重摔落在陌生的土地上,呼吸骤然变得无比艰难,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冰冷和灼热交替席卷着他,胸口那片曾被洞穿的旧伤爆发出钻心的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昏厥。他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挣扎着,视野模糊,世界天旋地转……直到被一个经过附近的小男孩发现。
“先生?先生您没事吧?您看起来糟透了!”
确实是糟透了。在情况不明,无法确定是否有黑魔法师埋伏追踪的情况下,他不敢贸然联系任何人。他化名“安东”,伪装成一个沉默寡言、遭遇了劫掠的流浪铁匠,跟着名叫哈利的好心小孩回到了那个和首都离得老远,偏僻闭塞、仿佛被时代遗忘的小镇。他靠着一手精湛的打铁手艺暂时安顿下来,拉动着破旧的风箱,挥舞着沉重的铁锤,汗流浃背地打造着马蹄铁、锄头和菜刀,换来微薄的收入和小哈利一家分享的黑面包与豆子汤。白天,他和小哈利一起去镇上叫卖报纸,听着人们用带着口音的方言谈论着遥远的首都和战争;夜晚,他则蜷缩在简陋的棚屋里,忍受着每一个夜晚都如期而至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慌发作和噩梦折磨。小镇生活平静到近乎凝滞,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这里没有炼金术的闪光,没有魔法的波动,只有最原始的劳作和生存,仿佛与外界那个波澜壮阔、危机四伏的世界完全隔绝。
直到有一天,小哈利看着他汗流浃背地捶打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条,火星四溅中,忍不住仰头问:“安东先生,你看起来总是在害怕……晚上我有时能听到你做噩梦的声音……你到底在怕什么?”
托尼喘着粗气,汗水滴落在灼热的铁砧上,发出“嗤嗤”的轻响,他哑声回答:“……敌人。很多、很多强大而隐蔽的敌人。”
哈利歪着头,看着他手下那块顽铁渐渐被锻打出流畅而富有力量的形状,天真又直接地说:“可是……你打铁这么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铁匠!你不能给自己打一把最厉害、最厉害的剑吗?有了最厉害的剑,不就不用怕那些敌人了?”
孩子的话语简单直接,却瞬间劈开了托尼被连绵恐慌和深沉自厌所笼罩的脑海。
是啊……为什么他一直被动地等待恐惧降临?为什么要把主动权交给未知的敌人和内心的阴影?
他是托尼·斯塔克——而斯塔克最大的武器从来不是钢铁之刃,而是他的双手、他的大脑和他的心。
那天深夜,他独自摸清了镇上那个欺行霸市、向所有商户抽取重税的小□□头目的据点。没有铠甲,他仅凭着千锤百炼的格斗技巧、临时用边角料淬炼的粗糙武器和几枚用打铁材料——硝石、硫磺、炭粉外加一点点魔法引导剂——偷偷制作的简易炼金爆弹。他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那帮恶棍,顺便“借用”了对方私藏的一批优质钢材、少量秘银粉末和一副还算完整的旧式骑士铠甲。
有了这些基础材料,一切就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重回正轨。他躲在小镇边缘的废弃磨坊里,夜以继日地工作。他修复了受损的钢铁之刃核心部件,利用有限的材料重新打造了更加灵活坚固的臂铠和足部动能术阵,绘制了具备隐身、防护、冲击等各种功效的炼金符纸,小心地为找到的几块低纯度能量水晶进行充能和改造……
当他终于全副武装,一路跋涉,悄然回到首都区域时,却通过贾维斯预留的加密信息通道,发现马特和佩珀已经借着这次袭击事件,巧妙地利用舆论和法律,开始为斯塔克公国争取更大的利益和空间。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暂时“失踪”,反而能让“受害者”的角色更加突出,策略更能奏效,也能为他争取到宝贵的、不被注意的时间。于是,他只是通过预留的手段给贾维斯和马特发送了安全讯息,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再次潜入阴影之中。
基里安,九头蛇…… 金红色的面甲无声地合上,遮住了托尼眼中冰冷锐利的光芒。你们的宴会结束了。现在,轮到斯塔克来收利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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