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帕克，AKA蜘蛛侠，正在逐渐适应哥谭的新生活。

换一个身体，换一个身份，固然有许多不便之处。彼得失去了蜘蛛侠的能力和制服，与梅姨和朋友们分隔两地。每当玻璃窗倒映出他的影子，彼得都觉得自己犹在梦中。

但乐观点说，这不过是一场特别的修学旅行。作为红头罩，他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不用浪费在无意义的课堂上；重要的知识彼得会自学，不重要的那些彼得根本不想学。他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管制材料，专心捣鼓自己的小发明。

这场远行唯一的缺憾，也被杰森的举动抹平。杰森会给他看梅姨的照片，为他描述朋友们的现状。他们的灵魂链接是多功能版本，可以传输图像化的想法。

彼得不认为杰森是那种无药可救的坏人。也许杰森确实动过干坏事的念头，也确实偷过东西，抢过钱，但根据他的调查，红头罩从未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作为蜘蛛侠，彼得有义务、也有信心让杰森洗心革面，改邪归正。

在彼得的软磨硬泡下，杰森终于同意让彼得出门，只是必须里三层外三层包裹起来，并且绝对不能夜不归宿。杰森为彼得提供了不少吃喝上的建议，即便他不在哥谭，他依然熟悉哥谭的每一处大街小巷，如同熟悉自己的每一寸血肉。

此外，杰森建议他遇到生死攸关的财政危机时，不妨去黑面具的地盘入室盗窃，因为“抢夺赃款是有正当理由的劫富济贫”，而且他相信自己的身体保留着黑吃黑的本能。

彼得当然不会这么做。且不说他不会开锁，也不会躲避监控摄像头，单是良心上的谴责，就足以让他坐立难安。短短的一周内，彼得找了好几份招黑户的兼职，从外卖快递员到码头搬运工不一而足。工作相当辛苦，但也足够充实。赚来的钱除了供给日常所需外，还要用于购置化学试剂和机械设备。彼得正在着手研制蛛网发射器配套的超级装备，比如能够将200磅重物黏在墙壁上的手套和靴子。

他也解决了一些案件，合计数十起，包括绑架、抢劫和□□交易，甚至协助警方抓获了几个黑门监狱的逃犯。他没有刻意去寻找犯罪，但犯罪总是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哥谭的街角。既然彼得有能力解决，就绝不会置之不理。他选择成为超级英雄，从来都不是为了旁人的赞誉，而是因为他有这样的能力，他应当用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人。

哥谭的犯罪频率太高，红头罩不得不和GCPD频繁接触。几天下来，彼得在所有GCPD的警员前刷了一遍脸。警察局长戈登问他是否能够提供更便捷的联系方式，比如单向通讯器或者手机号码。

彼得摆摆手：“就算有联系方式我也不会用的。我还在长身体，需要充足的睡眠。”

戈登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好吧，我是在开玩笑。幽默感，懂吗？幽默感是成为独行侠的第一步。”

他眨眨眼：“我只是比较注重个人**。**权是人格权的一种。”

*

事实上，彼得对自己的保密工作没什么自信。在他还是蜘蛛侠的时候，就有不少超级英雄和超级反派清楚他面具下的身份。好在哥谭的紧身衣怪胎多如牛毛，一堵墙砸下来能砸晕两三个义警或者精神病患者。彼得揣着一种侥幸心理，仿佛这样就不会引来旁人的注意。

也许因为彼得的夜巡限定在前半夜，范围也只是安全屋附近的街区，迄今为止，他还没有碰上其他蒙面义警。

之所以说是迄今为止，是因为他正和某位义警不期而遇。

*

这是一个寻常的傍晚。血红色的太阳缓慢坠落，像一颗掉进开水里的红鸡蛋。彼得刚解决掉丰盛的晚餐，在哥谭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开展惊险刺激的饭后消食活动。

也许是因为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哥谭尚未露出她的真面目。没有谋杀，没有故意伤害，仅仅只有一则恶劣的高空抛物案。彼得用蛛丝制止了这一行为。

他蹲在房顶，眺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紧接着，他听见了金属的撞击声。

彼得的余光瞥见一抹红色。他转过身。

假如他没有记错，这里是十一楼的天台。通往天台的楼梯间堆满杂物，寻常人无法登顶。

来者头戴多米诺面具，身穿黑色披风，红色紧身衣搭配黑色长裤，胸前的肩带绑成十字型。他个子不高，很瘦，黑色短发，鼻梁高挺。

熟悉的装扮。熟悉的脸型。彼得在搜索引擎上见过这张面孔。这是哥谭的红罗宾。

但照片与真人不同。真人是3D的。彼得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晕3D。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俏皮话，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彼得感觉他被击中了。

事态要更严重一点。他被击沉了。

*

彼得的词汇储备非常匮乏。他不清楚应当如何准确地形容这种感受。

这有点像是夏日的暴雨，夹杂着电闪雷鸣蓬勃而下；又有点像是席卷而过的飓风，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他感到愤怒。

假如要为情绪做一个量表，品尝美味墨西哥卷饼的喜悦是三分，追忆亲人的怀念是七分，与梅姨拥抱的温暖是十分，那么此时此刻，彼得所感受到的愤怒，足足有三位数之多。

他咬紧牙关，指尖颤抖，甚至不能自如地控制脸部肌肉。

复仇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烧。

这是杰森的情感。

在被愤怒击中的那一瞬间，彼得走马观花般回顾了杰森前半生的记忆，画面含糊不清，而且仅限和红罗宾有关的那部分，但对彼得来说已经足够。杰森似乎曾有一位父亲，一位导师，直到沦为被抛弃的牺牲品。那个男人很快有了新的助手，新的搭档，新的替代品——红罗宾。

支撑着杰森行走到现在的，正是他无处发泄的怒火。

假如站在这里的是杰森，必然会迎来一场你死我亡的生死搏斗。但幸运的是，站在这里的是彼得·帕克。这不是他的愤怒，他不会任由愤怒控制理智。彼得敲了敲脑袋，迅速冷静下来。

家庭纠纷。彼得心想。他擅长处理这个。

红罗宾像敏锐的捕食者，谨慎地观察着彼得的一举一动。彼得不知道他为红头罩贴了什么标签，也许他会认为红头罩是穷凶极恶的危险分子。但事实上，彼得只是在胡思乱想。

——在他的印象里，蝙蝠侠和红罗宾一般只在深夜出没。也就是说，这是精心设计的巧合。红罗宾盯上了红头罩，为什么？因为他们是Team Red？

——红罗宾不是超能力者，看体格也不能一个打十个。他不该一个人来的。单枪匹马逞英雄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

想到这里，彼得缓缓抬起手。

“嗨？”

红罗宾的肌肉相当紧绷。他的手放在腰带上，随时准备着掏出武器。

在反应速度上，万能腰带显然不如万能的蛛网发射器。彼得抖动手腕，蛛丝喷吐而出。红罗宾纵身一跃，敏捷地躲过攻击。蝙蝠镖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暂时抵挡住彼得的蛛网攻势。

看起来势均力敌，但论起实战经验，还是彼得更胜一筹。他一个佯攻，迅速近身，捏住红罗宾的肩膀，给予他恰到好处的一击——控制力道是蜘蛛侠的必修课。彼得很擅长这个。

在红罗宾暂时失去反抗能力的瞬间，蛛丝缠上他的身体，把他包裹成纯白色的蚕蛹。

彼得掏出手机，连拍了几十张艺术照。红罗宾的脸色被蛛丝衬得黑如锅底，彼得咳嗽一声，忍住笑意，背起蚕蛹，向GCPD的办公楼荡去。

红罗宾忍不住开口：“你……？”

他的声音明朗清澈，听起来绝不超过二十岁。

好极了，雇佣童工。彼得心想。看来全多元宇宙的超级英雄联盟都一样。

彼得道：“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着，红罗宾，作为前辈，我必须教导你一个道理。世上的问题并不都有答案。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些人总梦想着统治世界。”

红罗宾语调不变：“你绑架我有什么目的？”

“首先，这不是绑架。其次，就算我们都是正义的伙伴，也免不了会发生冲突。蝙蝠侠和超人也打过架。你本来就在防备我不是吗？我不过是正当的自卫反击。”

红罗宾道：“你不了解哥谭。哥谭是特别的。她不需要更多的蒙面义警。”

彼得反驳：“我不了解哥谭？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附近哪家披萨最好吃。我敢打赌你不知道。”

他轻轻敲了敲GCPD的窗户，把裹成蚕蛹的红罗宾塞进GCPD的窗户。

文职人员瞬间清醒过来：“红罗宾——”

彼得在面具下做了个鬼脸：“相信我。正当防卫。”

*

彼得围观过托尔和洛基的相处。他确信自己非常擅长处理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