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

放松。

聆听。

塞莱斯特平稳地呼吸着，身体依旧伏在天台边缘，一动不动。

第二枪开出后，他的身体便定格在原处，一动不动，只有手指继续稳稳地搭在扳机上。

雨势忽然变得滂沱，雨水倾泻而下，却仿佛被他周身某种无形的屏障隔开。他听得见自己胸腔中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在暴雨的嘈杂中异常清晰；冰凉的雨水不断打在他的脸上、颈间，非但没有带来寒意，反而让他的感官更加敏锐，思绪越发清醒。

塞莱斯特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但他没有犹豫，也不打算停下。

又一次深呼吸后，他透过瞄准镜，看见那个紫西装小丑头部中弹，瘫软在地，再无动静。

他静静观察数秒，确认没有变故，这才握紧枪身，缓缓起身。离开之前，他脚步微顿，低头望向脚下被雨水模糊的城市——霓虹的光影在湿漉漉的夜色中晕染成一片混沌的色块，遥远而不真实。

他沉默地注视片刻，抬手摘下溅满雨水的防毒面罩，收进背包。随后，他在身侧划开一道金色光圈，迈步踏入的瞬间，身影已出现在另一处天台。

位置虽然有些偏差，视野却依然极佳。

塞莱斯特判断着目标位置，随后不慌不忙地重新架枪、填弹，动作平稳如常。只是这次，他披上了雨衣，也为狙.击镜套上防雨罩。

当他再次俯身，眼睛贴上瞄准镜时，废弃纸牌厂二楼的景象清晰映入眼帘。

三个罪犯被困在高处的铁笼中，一个穿绿西装的小丑正疯疯癫癫地摆弄纸牌，似乎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桌面的倒计时已步入最后两分钟，他时不时露出一种惊喜而期待的神色。

第二个小丑。

枪.口直指场地中间的绿西装小丑时，塞莱斯特的动作却骤然一滞。

【你比我更清楚，这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你那燃烧的复仇的念头！】

那声愤怒的低吼再度于脑海中回响。

但这停顿仅持续了短短几秒。

塞莱斯特终究扣下了扳机，毕竟那句话本就不是问他的，他不过是个恰好在场的旁听者。

于是，他锁定目标，开枪。

于是，小丑死去。

多么简单。

多么轻易。

如果非要说点什么……

哥谭多雨，而纸牌厂二楼的窗却总是敞开着。它默许暴雨涌入，默许子.弹穿行。

……也默许了小丑的死亡。

准备离开前，塞莱斯特透过瞄准镜瞥见一群武装警察进入纸牌厂，为首的是吉姆·戈登。

他看见戈登似乎从对讲机收到了什么消息，随即猛地踹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倒在血泊中的绿西装小丑。

高处笼中幸存的三个罪犯惊魂未定，其中一人突然嘶声大喊：“是狙.击手！是狙.击手！”

塞莱斯特的眼睛从瞄准镜前移开。

他利落地起身，收枪，准备前往最后一个地点。

一道金色光圈在面前无声展开。

他将雨衣的兜帽往前拉了拉，遮住了那双平静的灰绿色眼睛。

＊

“什么？狙.击手？！”

正在剧院通风管道中匍匐前行的夜翼，从蝙蝠侠专属频道里听到这个消息时，下意识压低了嗓音，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哪一个？是普通的那些，还是会魔法瞬移的那个？老天，希望别是会魔法的那个……最近狙.击手的含量是不是有些太高了？……不过说真的，就算是那些罪犯恶棍也大多都不喜欢小丑吧？”

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继续在狭窄的管道内向前爬行，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我们现在不仅要保证人质安全，还得确保小丑别被干掉？……呃，好恶心。”

频道那头，神谕的声音迅速传来：【会魔法的狙.击手？他属于哪一方……等等，我看到一个狙.击手了，他现在正在普格卡酒店的天台……不对！夜翼！他的目标是你那边！】

“我到了！”

夜翼低喝一声，猛地一脚踹开眼前的通风口挡板，身形疾扑而下。

正坐在椅子上哼着诡异曲调的红西装小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浑身一抖，看到夜翼时，嘴里不满地嚷嚷起来：“我要的是蝙蝠侠！不是你这只小鸟！滚开！”

然而他话音未落，夜翼已如闪电般将他扑倒在地。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一颗狙.击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擦着夜翼的鞋子深深嵌入地面，溅起一串细碎的火星。

“该死。”

小丑还在含糊不清地叫嚣着，一只手悄悄摸向口袋，掏出一个炸.弹遥控装置，尖声笑道：“蝙蝠！你骗了我——我要——”

夜翼毫不犹豫，一记干净利落的重拳直接将喋喋不休的小丑打晕，随即迅速夺过遥控器，拽着他的衣领向后急退。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一颗子.弹呼啸而至，几乎是擦着小丑的太阳穴掠过，重重砸进一旁的地板，留下一个清晰的弹孔。

坏消息是，那名狙.击手仍在远距离精准锁定着这个位置。

好消息是，这座老式剧院三楼只有一扇窗户，而且内部结构复杂，可供躲藏的掩体不少。

夜翼靠在墙后，胸口微微起伏，深呼吸了几次。他将昏迷的小丑牢牢绑在窗户之外、狙.击手视线绝对无法触及的死角，随后缓缓举起一只手，谨慎地从掩体后方探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反应。

小丑虽然已经被制服，但被囚禁的人质周围，很可能还隐藏着未引爆的炸.弹。

他必须去处理这个潜在的威胁。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先解决掉那名隐匿在暗处的狙.击手。

于是，他一点点挪出掩体，朝着远处可能存在的狙.击手打出一连串清晰的手势——先指向被绑在掩体后只露出一丝衣角、并且昏迷不醒的小丑，又指向那些被绑在观众席上、嘴巴被封住的三对夫妻。

夜翼不知道那个狙.击手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但直到他完全移动到人质所在的区域，也没有新的子.弹射来。

“好消息，”他通过耳麦对蝙蝠侠汇报道，“狙.击手的目标似乎只针对小丑，他可能只是无法容忍小丑继续作恶。至于其他人质……”

话音未落，夜翼突然注意到眼前那三对夫妻正疯狂地朝他摇头，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焦急，仿佛在拼命示意着什么。

一股冰冷的寒意骤然从脊背窜起，夜翼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身穿深色雨衣的陌生男子，不知何时已静默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中。那人手中举着一把漆黑的手.枪，枪.口稳稳对准昏迷的小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扣下了扳机！

枪声炸响的刹那，夜翼掷出的长棍也精准地击中了那名狙.击手的手臂。

然而，还是晚了半步。

那名雨衣男子向后退了一步，甚至没有回头瞥一眼夜翼，便直接踏入一道无声展开的金色光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蝙蝠侠，我这边的小丑死了。”夜翼深吸一口气，低头凝视着额头上多出一个弹孔、已无声息的小丑，声音低沉而凝重：“狙.击手是我们之前遇到过、会魔法瞬移的那一个。以及，对方绝不仅仅是为了阻止这场混乱而来。他有明确的目的，蝙蝠侠。这是复仇。”

“他在复仇。”

＊

这是复仇吗？

塞莱斯特不知道。

事实上，他从未真正遭受过小丑的直接迫害。大多数时候，小丑甚至懒得瞧他一眼，只当他是个透明的存在，还曾骂他是“没脑子、不会思考、只会跟着人跑的蠢货”。

那么，他究竟为什么要杀小丑？

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出于某种信念，或任何高尚的理由。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塞莱斯特停止了思考。

他站在城市最高处，呼吸着雨夜的空气，眼前只有灰蒙蒙的天与下坠的雨。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小片空旷与寂静。

他不再愿意去回想那些往事。

让一切都过去吧。

让一切都消散。

让一切纷纷扬扬地向前奔跑，跑得再快一些，快到他再也追不上。

他沉浸在这片刻的平静里。

忽然，他看见楼底下的街道驶过一列车队，是警车。其中一辆却突然停在了这栋楼下面，其余的继续呼啸而去。那辆停下的警车里，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吉姆·戈登。

戈登穿着一件旧风衣，风吹得他几乎咬不住嘴边的烟。他站在楼下，压着帽子，仰头朝站在天台边缘的塞莱斯特喊：“先生！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帮忙吗？”

塞莱斯特沉默地望着他，背后的狙.击枪沉甸甸地贴着脊背。

这一刻，他心中忽然掠过一丝模糊的念头，一种想做点什么的冲动，却又带着些许不确定。

于是他开口，声音在雨声中并不清晰：“你们今晚很忙吗？”

戈登叹了口气，语气疲惫：“忙，忙得不得了。小丑闹这一出，全城的罪犯都像疯了似的冒出来。所以先生，如果你心里有事，别为难自己。这世上的恶人已经够多了，不值得你为自己再添一道伤。”

塞莱斯特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说：“那看来我们今晚都要通宵了，戈登局长。”

楼下的戈登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天台边缘那道身影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

等等！

吉姆·戈登猛地睁大眼睛。

那是一把狙.击枪！

该死的！这个站在天台边、他原以为要跳楼的人——就是今晚连续击杀两名小丑的狙.击手！

他几乎要骂出声，可下一秒，他看见那道身影转身踏入一道忽然出现的金光中，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戈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他说的是……

“看来我们今晚都得通宵……”

戈登局长的脸色骤然变了。

“老天……”他喃喃道。

那个狙.击手还没打算停手！

由于作者生活作息稍微改变，更新时间推迟到晚上七点左右

以及，注意，蝙蝠侠的视角还未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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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