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

塞莱斯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灼热的愤怒。

不仅仅是从他自己心底涌出的，更是从前方那道垂着黑色披风、正向他大步压来的身影上扑面而来的。

——蝙蝠侠。

对方的怒意几乎凝成实体，像四周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沸腾、扭曲空气，烫得人眼眶发疼。

塞莱斯特听见蝙蝠侠低沉嘶哑的吼声，听见他说：“小丑已经被控制住了，一切都结束了。放下武器，菲尔温。”

于是塞莱斯特笑了笑，手指扣紧枪柄，压抑许久的怒意如岩浆般在皮囊之下奔涌，烫得他胸口发痛。

一如既往。从来如此。

蝙蝠侠永远都是蝙蝠侠。

令人倾慕，令人追随。

也令人深深地憎恶。

……

【三十五份处决名单。

三十五张死亡报告。

塞莱斯特亲手处理了三十五名反抗政权者，逐一确认现场没有遗留风险，随后带着血迹斑斑的报告书回到办公室。

这本来不是他的职责。他名义上是财务官，负责统管领主政权下全球范围的资金流动与经济调度，在维持公平与稳定的前提下推动社会发展——工作已经足够繁重。可最近几位领主似乎被其他要务牵制，这项肃清任务便临时落到了他的肩上。

于是他签发了处决令，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即将抵达办公室时，他撞见了正朝他走来的领主蝙蝠侠。

“菲尔温。”

冰冷的手按上他的肩头。

塞莱斯特注意到对方嘴唇苍白干涩，像是想说什么，却迟迟没有继续，最终只是又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即松手，沉默地与他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塞莱斯特觉得蝙蝠侠的目光在那叠死亡名单上停留了很久。

反抗者永远不会停歇。

塞莱斯特转身，望见那道灰色披风在走廊尽头扬起一角。

他厌恶反抗者空泛的口号与行动，厌恶他们以正义之名攻击领主们所建立的、真正守护人类的秩序。

他深信超人与蝙蝠侠所捍卫的正义。

他渴望他们承诺的那个更好的世界。

……

但他也清楚地感受到了……

领主蝙蝠侠迟疑的未尽之语，以及那份沉默之下的愧疚。】

“砰！”

两声枪响撕裂空气。

一发射偏，被蝙蝠侠臂甲弹开；另一发却借势擦过他身侧，击中了小丑的左臂。

蝙蝠侠盯着小丑血肉模糊的手臂，呼吸骤然粗重，随即猛地扑向那个开枪的男人，撞进一双灰绿色的瞳孔。那张一向克制平静的脸上，此刻却写满灼人的冷怒。

蝙蝠侠同样感到愤怒，他怒吼道：“塞莱斯特·菲尔温——！”

而对方边退边笑，声音穿透火焰传来：“我听见了，蝙蝠侠。我听见了。我知道我的方法是错的。就好像蝙蝠侠永远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永远走在光明正义的路上……但你真的清楚吗？”

话音未落，塞莱斯特退入一道展开的光圈，下一秒从另一团浓烟中现身，火光与黑烟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紧接着——

砰！

又一枪射出，深深嵌进小丑的右臂。

蝙蝠侠沉重地喘息着，腿伤剧烈作痛，浓烟呛得他头晕目眩，可他仍以惊人的意志站稳身形，战甲下的肌肉绷紧如铁。

他停下浪费体力的举动，转而预判着塞莱斯特下一次闪现的落点，声音里压着滚烫的怒意：“没有人能永远确保自己所做的一切正确无误，我只是在做必须做的事。而你，菲尔温，你在放纵自己的愤怒去破坏，去毁灭！”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火焰吞噬残骸的噼啪声，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就在某个呼吸的间隙，蝙蝠侠如黑影般暴起！

一道光圈凭空绽开，塞莱斯特的身影刚刚出现，就被蝙蝠侠迎面撞上——这人预判了塞莱斯特的落点，抢先用沉重的身躯将他狠狠掼向墙壁，接着一记重拳砸进他的腹部。在察觉到对方肌肉瞬间绷紧的反常时，蝙蝠侠毫不犹豫，攥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重重撞上墙面。

剧痛让塞莱斯特蹙紧眉头，温热的血从额角滑落，缓缓渗进眼睛，可他只是透过一片猩红，凝视蝙蝠侠那双白色的目镜，低声喃喃：“一模一样……蝙蝠侠，你的说辞永远都是这一套。”

火焰扭曲着空气，疼痛撕扯神经。每一次呼吸都掺着灰尘、鲜血与硝烟的涩味，仿佛还有无数尸骸的气息在鼻尖缠绕。

【“塞莱斯特·菲尔温！睁开眼睛看清楚！超人他在屠杀——是屠杀！”】

【“这是错的！不该有这么多人死去！而你却在放任他的疯狂和愤怒摧毁一切！”】

【“菲尔温，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本该和我一起阻止他！”】

【“菲尔温……”】

【“不……不！停下！超人！停下！！”】

【“塞莱斯特——！！！”】

“……菲尔温？”

蝙蝠侠的怒斥戛然而止。他看见被他按在墙上的人忽然脱力般缓缓滑落在地，用未持枪的手捂住眼睛，肩头轻微颤动，仿佛在无声地低语。

蝙蝠侠逼近一步，俯身蹲下，听见塞莱斯特从指缝中溢出的声音：“滚开……别说了……离我远点……”

蝙蝠侠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压低嗓音，几乎带着某种命令式的稳定感：“塞莱斯特，睁开眼。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

塞莱斯特缓慢地挪开了手，可眼前出现的，却不是蝙蝠侠。

一只身着蓝色战衣的猫头鹰怪物，正歪着头对他微笑：【这么痛苦吗？】

塞莱斯特灰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真让人头疼。我明明教过你该怎么应对这些，可你总需要我一遍遍提醒。】

猫头鹰伸出利爪，覆在塞莱斯特握枪的手上，缓缓抬起他的手臂，枪-口笔直对准不远处倒地昏迷的小丑。

【杀了他，塞莱斯特。搅碎他的心脏，就像我曾经做的那样。】

他低笑着，循循善诱般轻柔开口：

【坠落吧，塞莱斯特。】

“砰！”

子-弹偏离了轨迹，堪堪擦过什么，最终射向了燃烧的天花板。

塞莱斯特瞳孔微缩，看见蝙蝠侠漆黑的身影半跪在他面前。对方一只手稳稳攥住他持枪的手腕，在开枪前一瞬强行带偏了枪-口，同时压低声音道：“菲尔温，你情绪波动太大，这里的浓烟也在剥夺你的理智。你已经开始出现幻觉。听着，你必须保持冷静，控制呼吸，我会先带你出去。还有……”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却清晰：“我始终认为，你远比自己所想的更有价值。你值得更好的结局，别让现在的疯狂，烧尽你未来的所有可能。”

塞莱斯特注视着蝙蝠侠许久，忽然……

“咔嗒。”

他的手指一松，枪应声落地。

那声响让蝙蝠侠动作一顿。

“……算了。”

塞莱斯特深深吐出一口气，视野依旧模糊，可他脸上那些灼人的愤怒与冷硬，却渐渐褪成一片疲惫的平静。

“算了，是我输了，蝙蝠侠。”

“抱歉……就当我刚才那些话从未说过吧。”

他抬起眼，对蝙蝠侠扯出一个很轻的笑，像废墟里终于熄下去的最后一点火苗。

“你总是对的……你也总会赢的。”

“我一直都相信这一点。”

……

……

夜雨还在下，风刮得草地上的人时不时就得抹一把脸。

“老天啊。”吉姆·戈登望着那所不再燃烧的寄宿学校，里头早已空无一人，“所以，人呢？！”

旁边的警员回道：“三个孩子都送医院了。”

戈登叹了口气：“不，我说的是那个叫我们过来、自己却连影子都不见的家伙……算了，义警嘛，唉，义警。”

＊

“他到底是什么人？”夜翼在将小丑押回阿卡姆后返回蝙蝠洞，向那个站在控制台前的漆黑身影发问，“你就这样放他走了，你真觉得他之后不会再生事端？”

蝙蝠侠没有转身，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我会盯着他。”

夜翼抓了把头发，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呼出一口气，“行，你有你的节奏，我不插手，我明白。”

他转身朝电梯走去，脚步顿了顿，回头添了一句，“阿福已经在楼上等你很久了，布鲁斯，该吃饭了。”

蝙蝠侠沉默地坐进蝙蝠椅，操作界面映在他白色的目镜上，“我稍后上去。”

夜翼离开了，脚步声渐远。

洞中只剩下设备运转的低鸣。

蝙蝠侠调出两个监控窗口，一边是阿卡姆病房里缠满绷带仍然昏迷的小丑，另一边，是塞莱斯特·菲尔温家中寂静的客厅，回到家的人正在给自己处理晚饭，或者早饭。

小丑身中四枪，双臂双腿各一枪。蝙蝠侠记得清楚，菲尔温原本的最后一枪是瞄准心脏的，却被他强行拦下。

“四肢，躯干，五枪……”他低声自语，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

他放走了塞莱斯特，是因为对方最后那一刻仿佛彻底放弃的眼神。但那不意味着信任。蝙蝠侠从不轻信“放弃”，他相信的只有持续的证据。

于是接下来整整一周，他持续监视着塞莱斯特的动向。可对方几乎足不出户，生活规律得近乎停滞，与之前相比并无异常，平静得像是真的选择了停手。

阿尔弗雷德看着几乎一周没合眼、不是在夜巡就是在反复监视小丑与塞莱斯特·菲尔温的布鲁斯，无奈地叹息：“布鲁斯老爷，也许他真的打算收手了。”

布鲁斯只回了一个词：“也许。”

阿尔弗雷德看出他的固执，摇了摇头，“那您打算监视他到什么时候？”

布鲁斯目光仍紧锁在监控画面上，“过了今晚，阿福，我向你保证。周二对菲尔温有特殊意义，他很可能选择在今晚动手。”

然而，布鲁斯的判断落空了。

周二的行程上，塞莱斯特的一切都显得过分规矩。他准时前往冰山餐厅处理财务工作，中午外出用餐，下午继续工作，六点整打卡离开。在街角的餐厅用过晚餐后便径直回家。夜晚十一点开始洗澡，接着卧室灯光熄灭——他睡了。一整日都平淡无奇。

布鲁斯沉默地注视着监控画面中那个安静的房间，指尖在控制台上敲击，调出阿卡姆病房的实时影像。画面里，小丑仍被束缚带牢牢捆在病床上，四肢的枪伤清晰可见。

他终究不放心，又亲自潜入阿卡姆确认。没有伪装，没有替身，那的确是小丑本人。

“……结束了。”

蝙蝠侠低声吐出这句话，像卸下某种沉重的负担。

月底了。他想。

或许真的该结束了。

周三清晨，天微微亮。

布鲁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卧室，他终于打算好好睡一觉。

或许会做个好梦，或许不会。

但他希望自己能睡久些。

他太需要休息了。

——因为一切仍未结束。

阿卡姆疯人院，小丑病房。

原本昏睡的小丑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床畔立着一个身影，穿着白色防护服，外罩雨衣，脸上戴着严实的口罩，不知已在那儿站了多久。那人手中握着一柄冰锥和几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寒霜般的冰冷气息。

最令人心悸的，是口罩上方那双灰绿色的眼睛。

“你好，小丑。”

＊

布鲁斯从睡梦中忽然惊醒，心脏狂跳，仿佛感觉到了某种不安。

他喘着气，看到阿尔弗雷德沉默地立在昏暗的床前。

“……阿福？”布鲁斯的声音带着未褪的睡意和警觉。

管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小丑失踪了，布鲁斯老爷。”

塞莱斯特是那种表面上听话乖顺，不和人争执吵架，但私底下固执到可怕会偷偷搞事的类型。

当布鲁斯睁开眼的时候，小丑已经死了，不复活不蹦跶了

不是脑叶，是真死，死得透透的，死得全世界都有，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主视角和他人视角后面再写，字数超太多了

我喜欢那种平静感，主角做出在他人眼中极其疯狂甚至恐怖的事情后，又能若无其事地回归日常。而周围的人明明知道是主角做的，但没有证据，只能偷偷怀疑，然后各种阴暗监控试探时不时就戳一下的感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嘎小丑嘎了那么久，好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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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