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周围与他噩梦中的环境太过相似，又或许是眼前的少女捧着一颗温柔纯澈的心灵，查尔斯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很害怕，害怕那些嘈杂的声音，害怕正在发生的苦难，害怕挚友的背叛，害怕世人的敌视，害怕他自己的痛苦。

他就像是前行在黑暗中的旅人，没有归处，没有终点。他无法将自己脆弱的心情诉说给别人，只是连同微腥的海风一同咽下。大概是日积月累的太多，所以他才轻易的被击垮了。

在学生面前他是导师，在挚友面前他是枷锁，他努力的维持平衡，战战兢兢的保持变种人和人类之间脆弱的和平。旁人习惯他永远强大，他是x教授，是变种人的老师，是指引他们方向的明灯。从未有人和他说，不要害怕，她会保护他。

她脆弱又坚毅，对自己犹豫不决却对他人的安危从不袖手旁观，如此矛盾，如此纯澈干净。

“你给我上了一课。”查尔斯感叹般的说，“谢谢。”

“嗯？”苜子疑惑的侧头，似乎没有理解查尔斯突如其来的感谢。

“你呢，害怕吗？”阴沉沉的天空，巨大的蛇影如同紧紧缠绕的藤蔓，寄生在平安京中。

苜子摇摇头，她望向远方，静止的时间又开始了流动。湛蓝色的五芒星于半空中勾勒，几位阴阳师拼尽全力阻止邪神现世。各种颜色的妖力汇聚在一起，又炸开，绚烂无比。

“我只害怕我给大家拖后腿了。”她的眉眼露出不可思议的温柔。“我想和大家，一同去往未来。尽管很累，但我们都不会放弃的对吗？查尔斯？”

查尔斯一时间竟不知道她是在单纯的说自己还是在借机旁敲侧击他。可他很感谢苜子的出现，教会他正视自己，正视痛苦。

她握住蒲公英，犹犹豫豫的开口，打断了查尔斯深沉的思绪：“那个，城堡还能收留人吗？”

“怎么了？”查尔斯温和的问道，现在的他尽管还在为前路迷茫，却依稀找回了从前的影子。

“我之前被抓到了一个地下实验基地。那里有很多被关起来的变种人，我们能收留他们吗？”她轻轻扯住查尔斯的衣角，询问道。

地下实验基地吗？查尔斯沉默片刻，他知道的，变种人的处境并不好，或许从高层意识到变种人的强大之后就对他们起了杀心。在他消沉度日的时光中，或许有许多变种人因为他的不作为而受到伤害。

“查尔斯？”苜子稍稍用力，试图唤醒陷入沉思的查尔斯，“你还好吗？”

“没关系。”查尔斯揉揉苜子柔软的头发，“我很愿意他们来我家做客，只要他们想去的话。”他并没有强制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去到他的城堡，他们是自由的。他希望他们能认识到这一点。

“知道了~我会好好询问的。”苜子露出一个大大微笑，“果然，查尔斯很温柔呢。”她感叹道，“和温柔的风神大人一样。”她的潜意识极尽温柔地推离这位算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控制室中，失控的机器稳定的运转，如同警报般猩红的画面随之消退。站在查尔斯身边的汉克松了一口气。

查尔斯平复心情，拿下了装置，他理了理被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对汉克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走吧，汉克，我知道萤草在哪了，或许，城堡会迎来更多的朋友了。”

汉克怔怔的看着查尔斯，他有多久没有见过他这般轻松的笑容了。他几乎有些想落泪，查尔斯终于将自己找回来了。他真心的为他感到高兴，也很开心查尔斯不在封闭自己，打算重新开始办学校。

地下实验室里，苜子从废墟中醒来。碎石封锁了她周围的全部空间，空气里弥漫着大颗大颗的灰尘。她掩住口鼻，呛了几声。

看来大家的怨气很重啊，她叹息一声。蒲公英在黑暗中发出莹莹光亮。她尝试动了动身子，无数碎石就簌簌作响，似乎马上就会坍塌。

她握紧了蒲公英，打算强行出去，却听见碎石外传来了声音。“找到了，找到了!”一个人高声呼喊。

是在找她吗？苜子眯起眼睛，眼角的火焰印记微微发亮，又转瞬而逝。她收敛了周身的气势，一双碧色的眼睛柔软干净。

困住她的碎石很快被清理干净，从岩石的空隙中，她看见了蓝紫色的星空以及从基地逃出来的大部分人。

他们中的一个人向她伸出手，想要拉她出来。苜子握住那双手，成功脱离困境。她局促的握住了蒲公英，向那人鞠躬，“谢，谢谢。”她腼腆地微笑。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看见苜子的反应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谢谢你救了我们。”他真诚的道谢。

“谢，谢谢你。”幼小的变种人躲在他们比较熟悉的人身后，向她道谢。在他们的眼睛里，她看见了微弱的希望星火。真好，你们还没有放弃生命。系统地图上，一些人的名字暗了下去，他们将永远沉眠于此，带着仇恨与解脱。

领头的那个男人似乎看出了苜子的难过，他开口安慰道：“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这并不是你的错。”说到这，他也沉默下来。那么，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他止不住的想之前的过往，说到底，他也是恨的。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迫抓到了这里，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那个？”苜子出声打断了他阴暗的想法，“你，你们之后打算去哪呀？”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甚至还有些颤抖。他们意识到，这个孩子好像有点怕生。

她眨着碧色的双眼，怯怯的看着他。这样柔弱的她，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自身原来有那么强大的破坏里。

众人一时间死寂下来，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能去到哪里。天地之大，却没有一处地方能让他们安稳的住下。“如果没有的话……”苜子软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尤为清晰，“要住在我家吗？”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其实有点心动也很感慨。一个能说出接纳他们的孩子说明她有一对温柔包容的父母。他们接纳了苜子的不同，而且应该还很爱她吧。他们心想。

可是，住在她家里这种话也太孩子气了。他们这里的人大概有几十位，先不提住不住得下，这些人的生活费用更本不是一个普通家庭能负担得起的。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你的家里应该住不下，我们自己可以去……”他的话音未落，一架战斗式的直升飞机降落在此，在那个飞机上有个x的标志。

众人顿时警戒起来，只有苜子看起来很是高兴，她兴冲冲的跑出去。“等等!别……”男人没能拉住苜子衣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大部队。他与同伴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当查尔斯坐着轮椅被汉克小心点推下来时，就看见了苜子与苜子后面黑压压的人群。这是，威胁吗？他感受到她身后人群的情绪，不禁失笑。

“查尔斯～”她蹦蹦跳跳的走到查尔斯身边，宛如幼鸟归巢般。“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她乖巧的站在他身边，脸上的神情极为信任。

“没事。”查尔斯柔和的注视苜子，“我记得，你说要带人回学院？”他询问道。

“是呀，但是大家好像不太想住，是因为城堡不好看吗？”她歪歪头，看起来很是迷茫。

城，城堡？被解救出来的变种人一脸懵，他们万万没想到苜子居然是住在城堡里的。不过，好像也很合理。只有从小拥有万般宠爱的人，才能活得如此纯真懵懂。也只有这样，才会让她毫无防备的被抓走。

“大家真的不去吗？”苜子眨巴眨巴眼睛，“查尔斯的城堡很大哦。”她干巴巴的和他们讲述城堡的样子。其中夹杂着凌乱的草坪，破损的喷泉，还有在夜晚就阴森森的城堡。“看起来就像是吸血鬼的住所呢。”

这，真的能住人吗？众人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查尔斯。查尔斯头疼的拉住苜子，阻止她继续对城堡进行写实性的描述。再这样说下去，他们就该以为自己是随便在荒郊野外找了个废弃城堡居住了。虽然现在环境确实有点荒凉但也没苜子说得这般夸张。

他推着轮椅上前，和他们讲述自己的城堡和他所开设的学院，苜子与汉克站在他的身后，视线一直追随着他。

“汉克，查尔斯的腿怎么了？”她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坐在轮椅上的查尔斯，眉头微蹙，“是受伤了吗？因为来找我吗？”她低下头，双手揉捏自己的衣角，将它弄得皱皱的。

“啊。”汉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在苜子的眼里查尔斯是一直能行走的。他也从没和她说过查尔斯能站起来是因为他所注射的药剂，“不是因为你，他其实很早以前就受伤了，只不过之前用了一点特殊药剂才能让他站起来。”

“这样的吗？”她沉思片刻，手中的蒲公英微微摇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