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跑车的颜色是柠檬黄。一种似乎跳脱到超过地球人的21岁就不适合开了的颜色。

但我还年轻得很，所以我毫无心理障碍地选了它。

地下车库中有放得下整辆汽车的升降装置，史蒂芬将车辆驶入平台中心，然后升降装置便自动识别，将我们连人带车地送到地面。甫一结束，史提芬就踩了油门冲出去，顺滑地加速甩尾，停到了大宅前面的喷泉旁。

坐在副驾驶上的我下意识抓紧了身边的侧门，有种车辆的某个部位随时都会擦到或者直接撞上旁边坚硬墙壁与大理石台阶的感觉。但是这种事情没有发生，这辆车只是看起来在险之又险地横冲直撞，实际上沿路一点东西都没有碰到，甚至似乎还很稳定。

停车后我转头看了眼后座的两个人，看上去习以为常，甚至连安全带都没有系上。我的眼睛在他们身前反复看了几眼，提姆才反应过来的样子。

“对，安全带，后座也应该系上。”他说，“忘了系安全带了。你不能不系。”

他说着这样的话，给自己把后座的安全带系上了。卡珊也才反应过来似的，跟着系上。

这种莽撞的开法也没有问题？你们刚才一路都坐得够稳啊。

史蒂芬熄火，从驾驶位上跳下来，示意我们换个位置。

吸取教训，这次我把头发绑得很紧，并挽了一个结实的揪，然后才坐上这辆柠檬黄四座跑车驾驶位。

于是变成了史蒂芬妮坐副驾驶，提姆和卡珊德拉依然在后座。

“都坐在车上？”我有点不自信地问，“我可能会开得很不稳……坐在车上估计不会太舒服吧。”

我在瑞文还没到可以单独驾驶交通工具的年龄，虽然从车辆到飞船，戴尔女士都偷偷带我学过一点，可那些基本都是拥有自动导航系统的，全程最麻烦的部分是精准定位到自己所需的位置。

这种主要通过三个镜子确定与周边物体距离，自动导航暂时还处于辅助作用的，就我的想法看，有点落后了。

三块镜子！这是三块镜子！没有任何其他安全附属功能的三块镜子！

用三块小小的镜子判断一百多公里时的安全问题，实在是过于危险了吧？！

“没事，我们每个人都会多种驾驶技能，记得吗？”史蒂芬笑，“这种普通跑车所能带来的眩晕嘛——”

“基本可以忽略。”提姆接话，“我们都经历过很多疯狂驾驶员的摧残。”

“因为那些‘富家子弟的小玩具’？”我问，“你们坐过不少水平不行驾驶员的副驾驶？”

“确实。”他俩异口同声地说，表情很真切地惨痛着。

但看向后视镜中的卡珊时，她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单纯的一如既往没反应吗？就这些时间的观察而言，她好像是不吝啬于对韦恩家的其他人表达赞同或者附和的。

不过，种类繁多的驾驶技能似乎确实有相当程度的意思。等我体力变得更好点，也想去试试那些。

“脚下两个踏板，左边是刹车，右边是油门。方向盘左右扭动控制方向，这个你肯定知道。引擎开启或关闭在方向盘右边的这个按键，最大的这个按钮。自动挡，不必忧虑档位控制。”

史蒂芬妮简短地向我介绍了这些，然后用理所当然的态度宣布。

“好了，那你现在就可以开了！”

我试图委婉地表达我的不理解。

“或许我……还无法从这几句话中，意识到究竟应该如何开车。”

“没关系的，所有人第一次开车都不会明白。”史蒂芬对我有着莫名其妙的自信，“按下引擎，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你就学会开车啦！”

听着有够不靠谱的，但当我惴惴不安从后视镜看向后面两位时，发现他们没什么反对的意思。

卡珊德拉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颇为大幅度地点头——这次怎么不像刚才那样保持没反应了。

提姆为史蒂芬的发言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有表达什么反对。

不是，你们真的支持这种莽撞的练习方式啊？就不怕我莽撞地撞到什么吗？我都不相信自己听完上面的两句话就会开车了！

韦恩庄园从大宅到正门的内部道路，是现成的长距离封闭路段，足够宽敞，距离对于初学者来说应该也够。

于是我小心地踩了一点油门。

跑车立刻也小心地前进了一截。

我又小心地踩了一点油门。

跑车又小心地前进了一截。

我预备再次小心地踩一点油门。

——被史蒂芬妮打断了。

“这辆车不是这么开的。只让它以这个速度行驶，不觉得会让它有点可怜吗？”史蒂芬摸着前挡风玻璃说，“你看，她多漂亮！多么流畅的造型！多么鲜亮的颜色！多么完美的烤漆！一下就能满格的加速度！”

“另外，如果把速度提升上去，你能看到她全身都闪烁着反射的阳光，会非常夺目。”

“所以，大胆踩油门！”她鼓励我，“让这辆车以它应有的速度行驶吧！”

“而且这里是韦恩庄园内部路，不会有突然出现的人或车辆，不会因突然出现移动物体而发生安全问题。”提姆补充。

你们还挺会鼓励人的。

但我还是觉得固定物体似乎也能对我这样的初学者造成危险。

我的顾虑被暂时打消了大半，“嗯”了一声，然后，大胆踩下油门。

跑车立刻猛地向前冲去，速度提升的速度出乎我的意料，使我贴在了座位后背上，并有明显的推背感。原本不算近的距离几秒就到了眼前，车头向着右侧路边的行道树撞去。我慌张地急忙把方向盘往左侧拧转，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大幅转动方向盘下，只是从撞向右侧的行道树变成了撞向左侧的行道树而已。

我又猛地把方向盘向右大幅旋转，全车的人便一起向左倒去，史蒂芬妮似乎要因为这个急转弯而撞到我的身上似的，但在那之前她敏捷地稳住了身形；并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似的，还有余力心态稳健地在这种仿佛随时会车祸的情况下指导我。

“松油门！不明白该怎么开就降速！”

“哦，哦！”

“方向盘小一点！”她在副驾驶位上喊道，“车速很快，一点方向就够了！”

“什么算小啊！”

“快到大门了！刹车！”

我一定是被这种急速而危险的状况弄昏头了，以至于大声问出来。

“怎么刹车！”

副驾驶位和后座都传来了明显的吸气声。

“左边！踩左边！”

“史蒂芙，紧急制动！”

史蒂芬妮和提姆的声音同时响起，随后被两人点名的人又同时喊出了回复。

“左是哪边我突然忘了！”

“紧急制动在哪儿！”

一下连吸气声都没有了。

完了，主副驾驶座都不靠谱啊。

大门即将到达，仿佛下一秒就会全车车毁人亡似的恐怖。但我还是没想起来左是哪边，史蒂芬妮看起来也没找到紧急制动。半秒时间内我想到，似乎我对跑车的第一次尝试就会带领全车撞向地狱了。

这时突然有黑色的影子探身到我面前，一只手替我抓住了方向盘并猛然转向。

与此同时，余光中出现了另一只手和另一个脑袋，按下了右侧仪表盘的一个按钮。

车辆停住了。

在停车和转向的双重作用下，汽车在大门前堪堪侧停住，差点撞上。

我一下瘫到了椅背上，缓了几秒才有精神去看旁边。

探身到我面前的是卡珊，她正收回手，预备回到自己的座位。她的安全带解开，应该是刚刚为了帮我打方向而解开的。看到我看向她，卡珊微笑了一下，坐了回去。

然后被她挡住的提姆露了出来，直起身子。他的安全带也解开了，低伏探身伸手，按住了主副驾驶位中间仪表盘的某个按钮。看来紧急制动是他按的。

一上一下的探身。非常配合的搭配。非常极限的操作。我现在不怀疑他们人均有充足的驾驶经验和极限运动爱好了。

“你们……好灵活啊。”我一时词穷，“在这种飞速行驶的跑车上，都能有这么快的反应。”

“还好。而且我们很庆幸自己有这么快的反应。”提姆放松下来，重新回到了平时的微笑。

卡珊德拉这次的点头幅度大了不少。

“而且配合得真好……完全没有妨碍到对方。”我惊魂未定，“怎么做到的？”

“巧合？”提姆简短回应。

“哦，那可真是个不错的巧合。如果不巧一点，今天我们都会……”我摇头，“即便是巧合，你们也肯定有很强的平衡能力和心理素质，太厉害了。”

“估计是肾上腺素的功劳吧。”他的表情也变得不解起来，“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

我觉得这种巧合有哪里不对劲，全部归功于肾上腺素——谢天谢地，人体生物学刚刚学到，我知道这是什么——似乎也不太合适。我和史蒂芬妮怎么就没有这么快的反应呢？

但是只要没发生事故，多不对劲的巧合都是无所谓的。

又顿了顿，我说：“刚刚的情况太危险了……第一次就遇到了这种问题，我想我还是……暂且算了吧……”

“没事。”

接话的人出乎预料，是卡珊德拉。

“我来。”她说，“安全。”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史蒂芬妮就已经积极响应了。她急忙从副驾驶上解开安全带跳下车，把座位让给卡珊德拉。

“你来你来，你做副驾驶确实会安全很多。”她非常不好意思地笑，“布鲁斯每辆车的紧急制动位置都不一样，是我忘了提前确认。对不起，我得为此负大部分责任。”

“不，明明是我……”我也试图道歉。

“我的问题。既然坐在了副驾驶上，我就是你暂时的教练，本就应该确保你和所有人的安全。”她难得以不容质疑的强硬口吻说话，随后又叹气，“因为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简单的车辆，就没意识到会有危险；发生了危险后，又没有立刻反应到解决办法……这可不行。得在事前更多准备一点，至少该在一开始多教你几分钟。”

几分钟可能还是不够……不过有这个反思就很好了。

“很高兴你再次认识到了这些。”提姆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适当的计划和准备确实有用，对吧？”

“倒也没必要计划到你那种程度。”史蒂芬妮小声嘀咕，“你的准备可称不上‘适度’。”

“至少这能让我找到布鲁斯所有改装车的紧急制动按钮。”

史蒂芬妮一时无话。她坐上了后座位，和提姆并排，神色有点暂时的怏怏。提姆宽慰地搂了搂她肩膀，说了句“我不介意帮你一起制定”。

关系实在是不错。除了看起来坦荡得太像朋友之外，不知道这对青少年恋爱究竟复杂在哪里。

我把因为重重撞在后座几次而散开的小揪拆开重绑；想了想后，索性分成两股，分别于底部绑上团好，以防再次出现刚刚那种被一团结实的头发攻击自己后脑的情况——没有特别疼，但与需要急刹车的情况一叠加，就显得很吓人了。

绑好后，我看向身边的卡珊德拉，有点期待。她刚刚稳稳立于车中的力量与平衡性惊艳到了我，使我相当顺滑地相信了她所承诺的“安全”。

不知道这位教练是怎样的风格。

蝙蝠车后座的典型场景是一位助手，一个犯人。为了防止那些超级罪犯们突然暴起，助手们经常不系安全带，握着武器专心看管。

这种习惯被无意识带到了日常生活中，后座时不系安全带。

//

ivr：因为之前的操作大部分是自动驾驶和触摸屏，对机械踏板刹车不熟，慌了几秒。

史蒂芙：觉得这里有三个超英（虽然是少年版），怎么开都不会出问题——确实也没出问题，有惊无险。

提姆：觉得这里有三个超英，虽然史蒂芬的想法一如既往莽撞，但不会出问题——没想到ivr对车辆不熟悉到了这种地步。

卡珊：平静等待，没有波动，直到判断再不行动就真会撞上去时，才动手——看着险之又险，其实完全安全。

你永远可以在动作方面相信卡珊。

//

真的在学车。

//

感谢读者“戒网中”扔了1个地雷。咦这位金主朋友改名了嘛。戒网顺利！

//

感谢读者“沉迷学习可以自拔”“讨厌高数”“一月无新评=嘎了（不是玩笑）”“@北栀怨寒”“糖醋口味yyds”“女人类”“32812697”“梦”,灌溉营养液。多谢支持！

噗，好巧的名字。这次倒是不必自拔也可以不讨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第34章 莽撞的教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