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的火焰还没完全熄灭，伴随着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柴堆有一下没一下的闪出几点火星，事实上它只起到形式上的作用，它的存在，仅仅是为了昭示现在季节还处于苦寒的冬天这个事实。凯尔莫罕这座城堡，面积终究不小，又八面漏风，仅靠石壁中凿出的这几个可怜壁炉，完全无法起到应有的取暖作用，寒流已经彻底沁入到石壁核心，冻得人瑟瑟发抖，艾德里安索性给城堡加持了一个大型保温咒，效果不错。

现在大厅中很暖和，甚至可以解下外套。人已经到齐，一条褐红色的方形木桌摆放在大厅中央，四脚包着铜皮，上面沾染着锈迹，它有些年头了。艾德里安、叶奈法、特莉丝、兰伯特、艾斯凯尔，还有伊欧菲斯和雷恩，众人围在方桌周围，它上面摆放着调试好的天球仪和其他魔法仪器与材料。

“所以，我们只需要把这个东西倒在这个仪器上就行？”兰伯特用手指点着放在桌子一角的玻璃瓶，尽管它已经被擦的很干净，但由于存放时间的问题，里面保存的暗红色血液已经分层，底部的物质粘稠无比，瓶口内侧还沾着早已硬化多时的血渍。“梅丽葛徳，它放了四年还是五年了？”

“四年，还有，你不用关心它怎么用。”特莉丝心不在焉的应付着，甚至没纠正兰伯特对自己的称呼，她的心神现在全都集中在即将进行的魔法仪式上。“艾德里安，你需要怎么定位她的踪迹呢？仅靠血液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吗？据我所知，混沌能量的传导需要依靠宝石或者金属介质来传递信息。”

“是的，但你得知道，存在于世界的能量可不止混沌之力一种。”艾德里安面前放着一个玛瑙研钵，他握着研杵，小心研磨混合好的琉璃苣、艾绒和荨麻籽，至于定位使用的显踪药水，他还有存货。“就像那本《元素之力》里面说的一样，这个世界上还密布着地、风、水、火四种元素能量，它们的存在可要比混沌能量广泛的多，也正因为它的无处不在，你们反而忽视它的存在，费力不讨好的去感应混沌能量。混沌能量有那么好驾驭的吗？它们可是宇宙中最原始的力量之一，说真的，我很佩服你们，没被狂野不羁的混沌能量炸成碎片真是万幸。”

“哦，瞧瞧，你在炫耀！”叶奈法不满的出声反驳，但手下的活计一点都没停，她正在把一团酢浆草叶切成半英寸长的小瓣，这是她从艾德里安那里学来的技巧。“我们这种等级的术士，想驱使自然元素非常困难，它们全都拥有自己的思想。只有法源术士才行，你得知道，法源术士是极为罕见的天赋，并非每个人都能像你们这么幸运，我这一生有幸也只见过四位，你，威戈弗特兹，希里，还有一位家在维登的可怜孩子，才八岁就魔力失控。唉，在一个夜晚，他把全家人烧成了灰。”

“一点都不错，法源术士是很难得的天赋，同时，又充满危险。”特莉丝煞有介事地点着头。“像你这样能娴熟掌握魔法力量的更是百年难得一见，《魔力起源》上说，具有你们这种天赋的天之骄子，即使玩着骰子、在床上做白日梦，或者抠着鼻孔，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把一整座城镇夷为平地。”

“不仅仅是天赋的问题，虽然天赋也非常重要。”艾德里安从研钵中捏起一小撮粉末，轻轻撒入盛着咸踪药水的瓷碗里。“你不能总想着去驯服自然元素，它们是有智慧的，你得去和它沟通、交流，你要学会倾听它们发出的声音，当然，这是比喻。要知道，每一个生物都是从自然元素中来，最终又回到自然元素众去。”

“说些人能听明白的——”叶奈法递过去几瓣切好的醡浆草叶。“给你这个。”

“我知道听上去很空洞，但事实就是这样。”艾德里安把叶瓣分三次扔进瓷碗，混合好的液体立刻由紫色变成了淡蓝色。“想想你的手，再想想你的脑子，你的手总是在碰触各种可怕物体，尖锐的利刺，灼热的火焰，还有不明的液体。烧伤、腐蚀、流血，甚至被砍下来，而大脑却总是被保护的万无一失，难道手就没抱怨过，没想过反抗吗，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它？”

这是一个好问题，自然无法立刻得到答案。除了艾德里安，桌边的其他人都举起了右手或者左手，仔细审视着，试图看出它是否拥有自己的思想。兰伯特和艾斯凯尔更是彼此抓起对方空着的那只手，然而，除了肤色和纹路的差异，似乎并没有显著的异常与不同。

“不用把眼睛瞪的那么大，要用心去体会，用精神去感悟……算了，你们真是无可救药。”艾德里安无奈叹气，他紧接着吹了声口哨，无数团光点应声立刻出现在城堡大厅之中，绿色、银色和土黄色的最多，接下来是褐黄色的，主要围在壁炉附近，淡蓝色的最少，光点们看似毫无节奏的飞舞着，每每跃动之间却又隐隐蕴含着某种规律。

“这些是……自然元素？”叶奈法一愣，她举起右手试图去触摸身边的银色光团，但抓了个空，特莉丝也在尝试，但结果同样徒劳无功。“你能让它们显形？看起来真是漂亮。”

“元素就是元素，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从未离去。”艾德里安随后抓起桌边盛着希里初潮的玻璃瓶，毫不在意，他小心倒出一小份。比起处理斑地芒的分泌物，红帽子的肝汁，又或者特波疣猪的尖刺，这一点儿都算不上什么恶心东西。“通常，我们会用眼睛来观察世界，光线照在物体上，然后经过反射、散射，传入大脑，刺激神经，这些信号在脑组织的某些部位会被重新组织，生物就靠这个产生对世界的认识。你们能听懂有关细胞与神经的部分吗？”

“哦，当然不能。”叶奈法只是耸耸肩。“我们甚至不知道大脑被分为‘脑核’、‘脑缘’，和‘大脑皮质’。”

“那就算是知道了。”艾德里安无视叶奈法的嘲讽，他听懂了有关脑的几个单词前缀。“同样是依靠眼睛观察世界的生物，猫、狗，或者别的什么，它们与人类所看到的世界就不一样。关于这一点，我想你们几位瞳孔构造异于常人的猎魔大师，应该对此很有看法，不说点什么？”

随着艾德里安的目光，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狩魔猎人众。

“别看着我，维瑟米尔。”

“兰伯特，你应该不介意发表下有关猫药水的使用心得。”

“要不你来，艾斯凯尔？”

“我讨厌猫药水，你知道的。”

“好吧，算你赢了。雷恩，或者你——该死，你还没喝过药水，你就不能加把劲毕业吗？”兰伯特愤愤不平的呵斥站在一旁傻笑的见习猎人雷恩，他无奈挠了挠额头。“猫药水，它能强化狩魔猎人在黑暗幻境中的视野，它的成分之一，鬼针草菇提取液，会刺激我们的眼球细胞和大脑前额，让原本那些被忽略的信息得到重新识别。简单的说，当服下药水后，我们会看到完全不同的世界，颜色还有形态结构，都会发生改变。记住了吗，雷恩，要考的！”

发表完煎药使用感言的兰伯特再次呵斥城堡最年轻的狩魔猎人，而特莉丝则旁若无人地追问艾斯凯尔。“艾斯凯尔，你能告诉我，狩魔猎人在服用药水的情况下，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

“唔，事实上，每个人看到的东西还是有差别的。”艾斯凯尔腼腆的笑了声，嘴上咧着大伤疤。“在那种状态下，我的视野扩大了很多。同时，大部分颜色都会失去意义。我看到的，是褐色和白色混杂在一起的影像，虽然很单一，但还是可以分辨出白色与白色的不同，当我专注的时候，就能看出心脏跳动的区域与其他部位的颜色差异。”

“说的对极了。”兰伯特嚷嚷道。“艾斯凯尔，看样子你背着我们没少喝猫药水呀！”

“不止于此，猫药水同样能加强我们对自身躯体结构的感知。”维瑟米尔对此作出总结，一大团银色光球正围在他身边。“而成像差别在于青草试炼时使用的诱发突变物的不同。”

“唔……让我想想……你的意思是，不同界层的物质本质上是交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无法用肉眼感知它们的存在，所以才‘看’不到，或者是‘看’到了不同的世界表象？”

“几乎就是正确答案，它就是这个意思，叶奈法，我要给你加五十分。”

“什么五十分？”

“呃，当我没说。”

“那关于手与大脑的那部分呢？”特莉丝不依不饶的追问，其他人也都在侧耳倾听。“元素一直存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观察不到，现在已经知道这一点了，但为什么我们无法得到它们的回应？”

“原因有两点。”跟随着艾德里安的手势，瓷碗中一股液柱慢慢浮起。“第一，在有些区域，元素很不活跃，它们无法做出回应。而第二点，在于你对自我的认识，就像我前面说的，你来源于元素之中，最终又复归到元素中去，元素聚合起来，就形成了你，当你的躯体崩散开来，你又变成了元素，元素就是你，你就是元素。”

“我有些糊涂了。“兰伯特双手抱着脑袋，困惑道。“但是手就是手，手受伤又不会死，脑子受伤至少会变傻，它们怎么会一样呢。”

“你啊……”艾德里安瞪了眼愁眉苦脸的狩魔猎人，食指一弹，浮在空中的液柱渐渐摊开在旋转的银色球体之上。“手不会做出反抗，就是因为它知道脑子受伤会变傻，所以它愿意做出牺牲，它就是你自己的一部分，你也同样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但你愿意为自然做出牺牲吗？”

“这——”兰伯特支吾争辩。“这是不一样的。”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聚则成形，散则成风，万物生于天地，长于天地，终究复归于天地，理解这一点，你就不会再执迷了。”

“好吧，听上去似乎蕴含着极为深刻的哲理。但是，灵魂呢？灵魂也是由元素组成的吗？”

“这是非常深刻的问题，非常，非常深刻……我得说实话，我现在还没能彻底领会有关灵魂的奥秘。”艾德里安抿嘴沉默了好一会儿。“不过，有一位真正的大师，她曾告诉过我其中一些秘辛。灵魂，它由另外一种更为纯粹、原始的能量组成，在我看来，比起长者之血的力量，说不定它更原始些。如果条件合适，它也可以和自然元素发生转换。”

“所以……”叶奈法仔细观察着围在艾德里安身边飞舞的各色光团，轻声问道。“这就是你对世界的认识吗？你愿意为这个世界牺牲？你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天人合一？我很惊讶，你们竟然也会有这种认识。”

“我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特莉丝出声抱怨。“我可以理解你的强大，但为什么这个松鼠党，以及维瑟米尔身边都有如此多的元素精灵？还有这个傻小子！”

她的话隐含的意思是，她和叶奈法身边只有稀稀拉拉的一小图光点，而兰伯特和艾斯凯尔周围的土黄色光点数量不少，更别提维瑟米尔和伊欧菲斯，甚至就连雷恩这个小家伙身边都有许多银色光点在飞舞。

“精灵的天赋。”伊欧菲斯干巴巴的回答完特莉丝的问题，然后立刻又闭上了嘴。

“维瑟米尔让我晚上去谷地倾听夜风发出的声音。”雷恩小声说道。“或许是这个原因？”

“然而，你总是在睡大觉。”老狩魔猎人拨弄着停留在他肩膀上的银色和土黄色光团。“最近几十年，我习惯在夜晚喝上一杯毒芹茶，然后躺在草地上听风的声音与土壤的律动，那让我感到平静，我管这个叫‘灵眠’。”

“巫医的那一套？”叶奈法挑眉。“别告诉我你也信这个？”

“万物有灵。”艾德里安轻轻点了点头，他随即闭上双眼。元素洪流欢欣跃动，整个凯尔莫罕城堡以及周围的山脉全都变得通透无比，他的意识追随着血脉的气息，渐渐扩散到了无穷远处，他呢喃道。“天人合一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相信它，理解它，实践它，每一步都会走的无比艰难。要想真正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认为维瑟米尔至少已经踏上了第一步。好了，先把这些有关自我与外我的辩论放到一边，让我们看看，辛特拉的幼狮，她到底消失在了何方。”

本章继续转场，下一章杰洛特回归，希里也快回来了，巫师前传已写完

SPN的剧情琢磨中，还没想好怎么去趟sam和dean的浑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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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狩魔猎人、女术士、精灵与德鲁伊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