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过于在意人与人之间一些表面的情绪，挚交之人不需要，泛交之人用不着。”

空旷狭长的山谷延绵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树木被风雪漆成灰白色，凛冽地寒冷夹杂着一股特殊的腥味充斥到访者的肺腑。

克劳迪娅窝在奈亚怀里，将头埋入另一个自己的颈窝中，不去看那些忽然出现且配色奇奇怪怪的人类们：番茄炒蛋的机器，拿着盾的蓝胖子，黑红配色的女人……他们人太多了啊啊啊，她快无法呼吸了！

原本被静止的信徒们早已成为冰冷的尸体，只不过他们并未死于闯入者手中，而是在奈亚降临的瞬间陷入疯狂，自相残杀而死，最后成为混沌恶的养料，反哺给少女。

苍白脆弱的少女与已经褪色不再漆黑一片的奈亚窝在角落里，怡然自得地观察着人类们的行动。奈亚轻抚少女的头顶和背脊，无声地给予她安全感，缓解她的焦虑。

“嘿，孩子们。我们没有恶意……”

他们好丑，不想看。奈亚，我们怎么办？

少女把头埋在男人胸口汲取不那么明显的温暖，在意识中与她的半身咬耳朵。

——要全部杀掉么？别担心，我会保护你。虽然刚刚有个光头法师说不要破坏规则，但她还没有资格伤害你。

不要了吧，好麻烦，就当我们在玩游戏吧～

——好吧，真遗憾呢。

克劳迪娅拒绝了奈亚这个危险的提案，用指尖攥着他的衣领，微微张开嘴轻轻咬了下他脖颈和肩颈交接处的那小部分皮肉，说是咬，倒不如说是含住磨牙，完全不痛，痒痒的。好吧，克劳迪娅只是单纯地被另一个自己可爱到了，这大概就是……生理性喜欢吧？

哪怕他的性格恶劣、残忍、纯混沌乐子神，她也没办法不爱他，不可能讨厌另一个自己。

思维同步的奈亚享受着少女毫无保留的喜爱，随后露出了一个与傲慢搭不上边的温柔笑容，这使得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发挥了他最擅长的演技——蛊惑人心。

如果克劳迪娅认识了某位阿斯加德三公主，她一定会知道一个词叫做：撞人设。不过在她眼里奈亚就是无人能及的，什么英雄或者反派在她这儿都排不上号。

而在超英们眼里，就是另一幅画面了。

少女的腹部还有暗红色的血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附着未痊愈，看上去非常惨烈的伤疤。她的眼里盈满泪水，目光空洞无助，只能与身穿黑衣的年轻人相依为命。

同样苍白的男人对突然出现的复仇者们绝对警戒，甚至毫不掩饰汹涌的杀意。与那双墨绿色眼眸对视时，他们的意识甚至会被其中深不见底的黑暗淹没，精神有些恍惚，但他们很快就恢复正常，也意识到男人只是警告他们不要轻易靠近。

那个男人就是守护公主的恶龙，只为她而存在，任何胆敢踏入自己领地且对少女有威胁的家伙，都只有死亡一个下场。

——少女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先一步去查看资料的钢铁侠好不容易从各种杂乱的文件中收集到完整信息，刚推门进屋，就看到正襟危坐的史蒂夫，以及他对面从自己离开后就没变过位置的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好吧，也许只有那个小姑娘称得上是孩子。

“我喜欢他的蓝眼睛……”

最终，僵局被克劳迪娅打破。

她还是给众人一个台阶下，毕竟她们不出去怎么触发主线剧情。在场的几个人听力都不差，尤其是被血清强化过的美国队长本人，更是听得清清楚楚。在少女说完这句话后，看起来危险至极的男人只能抿唇点头，暂时同意史蒂夫要带走他们离开的请求。

一行人从地下实验室走出，克劳迪娅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只露出头顶和眼睛，依旧窝在奈亚怀中。雪越下越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目光所及之处均是一片刺目的苍白。穿过树林，他们来到停在空地上的运输机前，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起飞，所有程序都没有响应。

无形的力量将超级英雄们困在了这里，刚刚还保持通畅的信号被掐断。托尼低声骂了一句“Fuck”，便被美国队长那几乎凝实的不满目光钉在原地。托尼看着懵懂无知的少女，只好咽下这口气。

“噢……咱们今晚只能在这儿将就一下了。”

班纳博士指着风雪中沉默凝视他们的建筑询问大家看法，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废旧的旅馆。它周围没有任何建筑，呈扇形孤立于群山之中，旅馆的大门前是宽大的停车场，只是现在堆满了厚厚的积雪。这里有烧焦过后残留的灰色，仔细辨别下拱形门入口上的酒店名称“眺望酒店。”

“Boys，咱们来的时候，有出现过这个建筑吗？”

“或许吧，谁知道呢，毕竟咱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听到几人说话，克劳迪娅探出毛茸茸的脑袋，下颌搭在奈亚肩头，偷看那位陌生的美人。她的碧色眼眸让克劳迪娅想起了家乡绿色的月光，洒进星河之中。那头鲜艳的红发紧贴着女人美艳锋利的面容，随着身体摆动形成火焰之云。

似乎是察觉到这道强烈的目光，娜塔莎一扭头就对上少女那双湿漉漉的双眼。黑寡妇对没有威胁的孩子一向都是温柔的，她能感受到少女眼中纯粹的喜爱，作为回礼给了小姑娘一个Wink。而克劳迪娅在发现自己暴露后则迅速将头缩了回去，脸上还带着病态的红晕。

天哪，她真可爱。娜塔莎心想。

不知道他们咬耳朵说了什么悄悄话，那个年轻的骑士屈指轻轻敲了她的额头，没用半分力气。他的珍宝就在那里甜甜的笑着，没有一丝阴霾。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仿佛落座于丝绒珠宝盒，无害且易碎。

——我失宠了么，克劳迪娅。

可是她确实很好看，不过奈亚你相信我啦，我最爱你！

奈亚勉强接受了这个措辞，他们都知道克劳迪娅最爱自己。他们是一体的，所以克劳迪娅最爱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克劳迪娅：禁止套娃！

两团墨绿色的灵魂彼此安慰，相互舔舐伤口，与令人不安的环境格格不入。白色烟雾笼罩下的眺望旅馆，正在张开双臂迎接它的猎物们自投罗网。

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衰败的旅馆，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十分破旧。宽大的沙发布满灰尘，整洁的茶几也并不比那儿干净多少，所有能触摸到的地方都堆积着时间褪去的皮，指腹划过时的触感令人作呕。

比起灰尘的味道，更有一种腐肉的腥臭味溶解在空气中，以亲切的姿态包裹到访的客人们，贪婪地嗅着猎物们身上鲜活的生命力，流出恶心的涎水。

寻求恐怖的人常常会在奇怪又偏远的地方徘徊，对恐怖之物异常熟悉的克劳迪娅在看到这里布局的瞬间便清楚它的本质。

这是她熟悉的地方，是一个由被迫害之人诞生的被诅咒的狩猎场。永不知足的鬼魂们日复一日徘徊在幽暗的酒店中，等待着被选中之人踏入此地，短暂地填满它们空虚的灵魂。显然，它们这次挑选的猎物们质量上乘，唯一棘手的就是那位少女的守护者。

当然，这种骇人听闻的真相没人会相信的。再说，如果猎物们跑了，奈亚拿什么吓唬这些超级英雄们，这不是凭空少了很多乐趣吗~

浑然不知混沌恶恐怖嘴脸的超英们还在商量离开的办法，即使是超级英雄也无法与自然抗争。在这里，暴风雪肆虐狂妄，奇妙的大气现象使遥远的雪山变成了巨大得难以想象的死亡城堡。

人类是如此渺小，史蒂夫的胸腔充斥着不祥的寒冷，游走于四肢，归于心脏。同样感到寒冷的众人连忙点燃壁炉，并低声询问克劳迪娅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得到少女否定的答案后，他们眼中能看到少女垂下的鸦睫，哪怕她身边有伙伴，依旧是孤独忧郁的游魂。

太阳低垂，朦胧泛红的光从雪山顶端流淌而下，浇灌在酒店顶部，最终化作整片幽蓝晦暗的干涸血迹。

美国队长将破烂的大门关好，整栋酒店的灯光摇晃着亮起。壁炉旁传来钢铁侠招牌的嚣张笑声，他们相互拌嘴成功缓解紧张的氛围。少女和另一个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旁观他们的喜怒哀乐，记忆在脑海中闪烁，她下意识地轻声哼唱起诡异歌谣。

“我的爱尔兰野玫瑰，最芬芳的花朵。随便去哪里找寻，谁都比不上你——我的爱尔兰野玫瑰。”

少女从奈亚怀中离开，身体随着韵律摇晃，乌黑的长发遮住她半张脸，跳跃的火光将她的身体切割成不规则的碎块。她赤足踩在另一个自己脚背上，眼角无意识落下一滴泪。奈亚伸手握住少女的腰，护住摇摇晃晃的娇花。

鹰眼，黑寡妇，班纳博士还有钢铁侠被少女的歌声感染，不知何时已经围着少女坐成一圈。

奈亚神色依旧冷淡，但那张脸俊美异常，冷淡的神情也难以阻拦人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种容貌大概只有神明才会拥有，或许希腊神话中的纳喀索斯能够诠释——被诅咒的美貌，陷入自我爱恋的结局。

显然，能困住男人的诅咒此时正站在众人面前。

他身上是古板的黑色长袍，裸露出的肌肤能看到几乎完全变黑的血管。流畅的肌肉线条昭示着身体主人的危险程度——像是雄狮亮出锋利的牙齿，宣告自己的领地不容侵犯。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涌动着神秘而诡异的光，常年和罪犯打交道的超级英雄们非常轻松地就能把这位骑士划分到危险分子的类型。如果可以评级的话，那应当是超SSS级的罪犯。

但他注视着少女目光深情又专注，任何人都无法进入他们的世界，偏执与疯狂臣服于爱恋之下，解开束缚枷锁的钥匙与绳子则被少女握在掌心。

“罗杰斯先生，您回来了。”

克劳迪娅喜欢那双纯粹的、不含阴霾的眼眸，是在阿卡姆中遇不到的人类之光，而且看起来很好吃。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动的泪水扑哧从嘴角流下。奈亚眯了眯眼，冷哼一声把面包塞到克劳迪娅手里，在少女喂自己吃面包时被哄好。

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莽撞地破坏他们的温馨时刻，于是众人便听到了少女无厘头的一句话：“亲爱的，特别才是最好的味道。”随后如定格般开始疯狂干呕——那是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厌恶。

无数团黑影栖息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它们脚下是干涸的血渍，随着逐渐逼近猎物们，地毯上显露出肮脏的脚印。少女原本可以躲避从屋顶掉落的长发和软体动物的触手，可她需要“食物”。尽管它们在人类认知范畴中是如此恶心，但在锁了San值的少女眼中，这些不过就是维持生机的好东西。

然而，魔抗不算高的超英们已经陷入扭曲怪异的幻觉中。

在他们眼中，少女那张苍白漂亮的脸上浮出有无数道裂缝，皮囊逐渐脱落，从中涌出无数色彩艳丽的昆虫类触须，还保留着能够撑起人类皮囊的形状。搂着少女的男人头颅忽隐忽现，直逼天际的触手与浓雾从他的身体中倾泻而出，对待人类毫无怜悯与慈悲。

魔抗相对高一些的史蒂夫·罗杰斯还没有倒下，他在苦苦支撑，手中紧握着蓝色的盾牌。少女的目光落在那双如晴空般温柔的眼睛上，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克劳迪娅心想，他确实与回忆中那抹恐惧涂抹的幽蓝不同。

她将史蒂夫从恐怖的幻境中拉出，毕竟他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之一——美国队长。当然，钢铁侠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哦对，简称为托尼·斯塔克也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之一，真玩坏了可不行。

——人类总是会站在弱势群体那边，克劳迪娅，你愿意将记忆分享给这个世界的支柱们吗？

嗯？可以呀，我没事的。

两只克劳迪娅凑在一起，满肚子黑水的奈亚恶趣味地调整了他们在幻境中的感知，残忍可怖的画面就这样灌入昏迷倒地的人类们脑中。

——克劳迪娅的生命永远的定格在那年八岁。

患有精神疾病的母亲杀掉自己的丈夫后，将自己的女儿遗弃在路边，随后投湖自尽。年幼的克劳迪娅对死亡还没有明显的概念，她有些无措地蹲在路边揪着青草和野花打发时间。在她的认知中，母亲只是去湖里游泳了，她答应过自己会回来的。

失去保护，又因为家庭原因没被教育好保持警惕心的人类幼崽被一阵歌声吸引了注意力，来到树林深处。

在散落的阳光中，她见到了一位穿着打扮有些奇怪的女人。那个女人有着闪闪发光的浅蓝色眼睛，她是孩童时期的克劳迪娅见过最漂亮的人，比自己的母亲还要美。只可惜越漂亮的存在越危险，那时她还读不懂女人眼里充斥着属于猎人的贪婪**以及对人类的恶意。

她戴着一顶可笑的黑色帽子，笑着对自己说可以叫她帽子罗茜。她从那顶可笑的帽子中变出许多紫色的花，她说自己有特殊的能力，是道美味佳肴。她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用恶毒的语气说既然自己被抛弃了，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成为她们的食物，早点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

森林里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女人的同类，克劳迪娅被带到森林更深处。

“将近40年都没有一个意念者了，我们真的要吃掉她么？”

“没办法，她尝起来是最美的花。而且......我们已经支撑不到下一位了。”

克劳迪娅的四肢被绑在钉好的铁钉上，无论她如何哀求挣扎，如何发誓不会说出去，得到的只有赴宴者们贪婪的面容。

他们欣赏着弱小者的垂死挣扎，把她的绝望神情当做美味的餐前甜点。罗茜的笑容依旧迷人，她的眼睛里浮动着闪烁的光环，彰显着她非人类的身份。

“你要伤害我么？”

克劳迪娅哽咽着问出最后一句话，随后永坠地狱。

“是的，疼痛能净化灵魂气息。恐惧也能，所以......你懂的。”

第一刀扎在大腿上，带着倒刺的刀尖搅动，鲜嫩的血肉被挤出，克劳迪娅除了惨叫什么都做不了。接下来是划破脆弱的胸腔，掏开腹腔，血液溅在暴食者们脸上，激发出他们残忍的本性。他们使用各种工具肆意搅拌的动作像是在制作蛋糕胚，将佐料尽数倒在这具身体中，令其散发出无法抵抗的甜美香气。

泪眼朦胧间，克劳迪娅看到自己的口中弥漫出清澈的雾气，那是经由绝望与苦痛萃取过的灵魂，很快就被一拥而上的猎人们分食。

克劳迪娅的哀嚎和怪物们的笑声在这漆黑的夜里奏响恐惧的交响乐，力量、丑陋、孤独、绝望混杂在一起，共同形成了他们所追求的最完美的恐怖。

巨大的痛苦中，保护层被剥开，露出血肉内核下那份稚嫩纯洁的灵魂。红色的血肉之花绽放，鲜美至极的气息引来了更深的黑暗。

当痛苦达到极端，便只剩下麻木。

克劳迪娅身体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这场血腥至极的杀戮盛宴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被丢在沙地中的腕表告诉她这个真相。参加宴会的刽子手还在挤压克劳迪娅裸露在外的内脏器官，最后一丝灵魂被抽取入保温瓶中。

夜空扭曲，如奔腾不息的河流，月光中浮出怪异的面孔，亲吻孩童逃亡的一缕灵魂。诡异的咒语露出尖利的牙，刺入孩童仅剩的意识，注入标记，让她即使被埋入土中也能留有一丝生的气息。

她的憎恨永无止境，她诅咒这群入侵世界的暴食者们，以自己的全部为祭品，呼唤黑暗中的存在，只要能报仇，她愿意付出一切！

——是谁都好，我只是想活着。

九头蛇捕捉到这份强大的力量，黑暗的信徒们跟随指引来到这片狼藉的屠宰场，从中挖出困于死亡边缘却又保留生者意识的残破“尸体”。

在他们的研究下，克劳迪娅的魂魄得以接触到另一个世界，遇见将她从恐惧与死亡中拽出的“神明”与家人。

当然，不可名状存在的这段记忆就不必向人类展示了。

“呵呵，有鱼咬钩了。”

奈亚动作轻柔地为少女整理好有着凌乱的长发，凑到她耳边低语。

X教授查尔斯·弗朗西斯·泽维尔原本接到委托正在搜寻失踪的复仇者们，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怨念冲击，他无法挣脱，只能任由少女扭曲痛苦的记忆冲击他的神经。疼痛被伏行之混沌放大，刚好卡在查尔斯彻底崩溃的边缘，侥幸保留下一丝理智。

拜这位信号扩大器教授的能力所赐，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都共享了少女的痛苦。

少女回忆中那些不可言说的疯狂与绝望催生出巨大的，遮天蔽日的世界树，随时都能吞噬所有窥探者的魂灵。

我爱史蒂芬·金，安利《睡梦医生》

每天都为自己写的不够阴间而叹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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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暴风雪眺望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