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脚步略微放缓。
“你累了吗?”塔拉喘息着问,如果不是我一直死死抓着她,她恐怕压根跑不了这么久。虽然身形窈窕纤细显得很美,但看来用化妆棉蘸果酱减肥,对逃避杀人疯子没有任何助益。
“没有,我基本不会累,但是我不太想跟那个警察接触了。”我坦诚地压低声音,“鉴于我这一路见过的男人基本都是变态疯子杀人犯,以及你糟糕的对男友喜好。”
塔拉张了张嘴,哑口无言,瞪着眼看我:“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问。
“他——”塔拉深呼吸,咬着嘴唇,原本苍白而布满冷汗的脸庞浮现柔美的晕红,“他这么英俊!身材也这么棒!天啊,他还有一双美丽的褐色眼睛……他长得这样善良,谁能拒绝他?他肯定不是坏人!坏人长得都不行。”
“……”真叫人无言以对。
我斜睨她一眼,露出“看来这里有人花痴发作了”的表情:“咱俩审美相差还挺大。不过这个人看起来没什么‘超级畸形能力’,我可以应付。所以,好吧,亲爱的,你说了算。如果他真的是个疯子,我也可以保护好你。”
“喔,谢谢你,我冷血又温柔的小怪物。”塔拉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很轻的笑,小拇指的指甲轻轻勾住我握着她手的手腕,“如果不是你长得也很可爱,我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相信你的。所以,你看,我的眼光不是一无是处,对不对?”
我浑身一震,她这么说我岂不是完全不能再批评嘲笑她的识人方式了,狡猾的红狐狸!
哪怕放慢了脚步,对面的警察也没有慢下来,我们很快碰面。正如塔拉所说,前面的警察看起来异常年轻,好像是刚刚步入职业生涯的菜鸟,肩膀和胸前的徽印表示他目前的职业等级是警探。他一头黑色短发,眉尾和眼睛略微下垂,嘴巴习惯性抿起,看起来像一只无辜的大型犬,充满了温柔无害的气质——阿尔杰好像也是类似的类型,书呆子风范,和气温柔,耐心亲切的模样。看来塔拉喜欢这个类型的男人啊。
“女士们,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样?你们受伤了?”男人靠近之后停下车靠在路边,从车上下来并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展示。我扫了一眼,看清上面的名字:约翰·布莱克。
我另一只空闲的手及时捂住自己被戳烂的左眼,朝塔拉身后躲闪,免得被布莱克看见脑后颅骨破碎开裂的恐怖伤口。因为我俩全身都是血——感谢你的贡献,阿尔杰——因此我身上的新伤口就不那么明显,至少不会让布莱克发现我其实早该躺在地上断气了,但现在却不知为何仍然活蹦乱跳。
塔拉主动上前一步,迫不及待地扑进布莱克的怀抱,在后者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办,最后只能把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的时候,她的眼泪瞬间流下来,声音哽咽颤抖地诉说着她所经历的一切——只是稍微进行了一番谎言的加工,比如把我杀死了阿尔杰说成“有个可怕的畸形怪物杀死了阿尔杰”,隐瞒了死去的前男友试图对她进行恶心操作的事情。
这一番声泪俱下的陈诉,让布莱克的眼中泛起感同身受的同情与愤怒,他放缓声音温柔安慰着塔拉,担忧的目光扫向正在努力调用体内能量修复伤口,捂着眼睛的我。
塔拉表现得太浮夸,又哭又闹还把血淋淋的脸埋进布莱克的胸大肌里猛蹭,把人家的衣服扣子都要拽脱,显然不是那么“害怕”,至少比起我表现出的安静、恐惧、颤栗、瑟瑟发抖、一言不发来说,害怕得没那么深。因此布莱克如果真的是个好人,他也会忍不住更关心我的——这可不太妙,现在我最好别太被人关注的好。
“你……还好吗?”布莱克关切地问,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
莫非还真被塔拉说中了,布莱克是个好人?我心里嘀咕,并不说话,只是往后退了一点,缩起肩膀——我喉咙上的洞还没有修复好呢。
塔拉一手抓住布莱克的下巴,强行把他的脸掰回看向自己的这边,用娇滴滴的声音说:“她只是有点害怕,她胆子比较小。你如果太在乎她,她反而会更害怕……你有没有去过精神病院?那里的医生和护士从来不会关注病人,因为关注本身就会给人带来压力。所以,我们走吧,你的车够不够载着两个人,美男子警探?”
塔拉的助攻很给力,布莱克果然不再关注这边,我稍微抬眼看了看塔拉,她说起精神病院的时候,语气好像挺熟悉,莫非她亲自去那里看过?是作为精神病人吗?倒也不奇怪,从塔拉帮助我抓着阿尔杰的腿往我嘴里塞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只漂亮的红狐狸跟弗朗妮一样,有着类似的精神问题。不过我不在意这个,我又不是正常人类!
塔拉又拖着布莱克浪费了一点时间,我一边警戒周围可能存在的畸形儿身影一边快速愈合,等到身体上对人类而言的致命伤口全部消失,只有一点擦伤之后,我抬脚走到他俩身边,跟着一起挤上了布莱克的摩托车,在引擎的轰鸣中驶入前面这座城市边缘镇子的警局。
美利坚的警员配置很不合理,完全按照谁有钱照顾谁的原则,富人区一堆警察时刻巡逻,这种靠近郊区公路的镇子里,警员只有寥寥七八人,预估这镇子里的人也不多。布莱克带着我们进入时,只有一个秃顶的老警察慢悠悠看了我们一眼。
布莱克跑前跑后地处理一些文件方面的事情,中途还送了毯子和热巧克力奶。我捧着暖烘烘的甜蜜饮品小口饮用,塔拉从包里又掏出她的卫星电话避着人不停拨打,最终又深吸一口气发出了短促的叫骂,又把卫星电话收了回去:“该死,还是没有信号,普通手机都没有,到底怎么了。”
“这两天好像是电信基站坏了正在维修,整个镇子都断水断电。我那边还有点热水,你们需要稍微清洗一下脸和手吗?”布莱克终于忙完,拿着一盒三明治走过来坐在对面的小沙发上,分给我和塔拉,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一个。“你们如果需要休息,可以去我的办公室,那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椅子拉开了可以当做床,加上旁边的多人沙发,可以勉强休息一下。”
我睡饱了,塔拉还没有,她出了口气,疲惫不堪地点点头:“谢谢你布莱克警探,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会遭遇更可怕的事情,你拯救了我们。真的感谢你……”
“这是我的职责,女士。不客气。”布莱克的脸略微发红,显然不适应被受害者如此真诚地感激,他认真地做出了承诺,“放心吧,我保证你们会没事的,我会保护你们,直到你们安全为止。”
塔拉吃饭喝水,简单擦了身体上的血迹,把自己打理得干净了一点,走进布莱克的办公室睡在了沙发上。她身上披着毯子,头埋进毯子的黑暗中,几乎是刚刚躺下去就睡着了。布莱克拉住窗帘遮挡午时热烈的光线,看向我,压低声音问:“你需要休息吗?”
从之前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告诉布莱克我的名字。我摇摇头,随便拿毛巾蘸着水擦了把脸。布莱克突然皱起眉,仔细打量着我,沉吟片刻:“你是……卡珊德拉·菲尔兹小姐?你是不是在前天下午四点离开了家?”
啊?我一愣,被这个陌生的名字搞的有点迷茫,但很快意识到这名字是我进入的女人原本的名字——当时我在后备箱见到现在的身体时,她已经基本快死了。绑架犯错估了时间和她的身体素质,密封的空间中氧气稀薄,罹患心脏疾病的少女基本处于半死的边缘,哪怕救回来也只会成为植物人,所以我杀死她并占据这个身体时没有任何负担——我是为了她好,也为了她早日解脱。
但我忘了这身体,卡珊德拉·菲尔兹,她是有家庭的人,她的失踪大概会让亲人心急如焚,自然报警处理,警方会把通报发到服务器里供所有警察察看……但布莱克为什么知道,他不会真的认真去看那些失踪人员的名单还把他们记住了吧?天啊,原来一个聪明的好人这么难对付的吗?我突然开始讨厌起爱管闲事的好人了,在他打算通知这具身体的家人之前,把他杀了能不能阻止那些亲人跑过来跟我强行团圆?我是真的懒得应付他们。
杀死布莱克会很轻松,介于他完全没有警惕我。但后续就有点麻烦了,至少塔拉那过不了关——塔拉勉强算是个非普世意义上的好人。
虽然这话有点搞笑,但塔拉真的是个好人,在她发现我是个脏兮兮的流浪.女孩却也依然默认了我坐在她闪亮干净的车子里,以及她刚才为了帮助我对畸形儿开枪,询问我的狗是否还要继续拯救……她之所以对我抱有宽容之心,极大的原因是我救了她的命,她感激我。
如果我真的杀了布莱克,肯定瞒不过塔拉,那时候我预定的豢养人就要跑路了,说不准还会一改之前对我温和宽容的态度,像憎恨真正的疯子怪物那样恨我。这可不好,为了一个布莱克就失去我的红狐狸,太亏了。
于是我再次拿毛巾捂了捂脸,柔软织物中的五官细节开始扭曲改变,等布莱克拿着打印出来的卡珊德拉的履历照片走过来时,抬起脸的我直勾勾看着布莱克,娴熟地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抱歉警探,我不是卡珊德拉。你可以叫我阿米戈。”
——我在卡珊德拉的外貌基础上进行了微调,类似于用PS软件把整张脸的精致度提升了一个层次,消除了身体上的痣、胎记、划伤。这样一来,即使别人乍然一看觉得我是卡珊德拉,但实际对照就会意识到,我跟她是完全不同的人,只是长相类似。
布莱克看了看手里文件上卡珊德拉的照片,又看了看我的脸,片刻之后露出歉疚的表情:“抱歉,我误会了……你们长得很像。”说着,他把照片翻过来给我看。
照片里的卡珊德拉金发蓝眼、雪肤红唇,笑容活泼开朗,是标准的美国甜心。我看了一眼,略微翘起嘴角,露出气质截然不同的腼腆而羞涩的笑容,用我取自他人的绿眼睛直勾勾看向布莱克:“真的很凑巧。她失踪了?我很抱歉,希望她的家人可以找到她……你还有什么事吗,布莱克警探?抱歉,我想跟塔拉单独待一会儿。”
“没有了,你们好好休息吧。”布莱克脸上的疑惑一扫而空,收起文件,轻手轻脚地走出办公室并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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