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一边写着演讲稿,一边感到一阵简直可以被称作难以言喻的精神恍惚,无论是卢瑟的死还是他决定担负起总统的职责(咦,他为什么要当总统来着?)还是现在他在椭圆形办公室写新闻发布会的演讲稿,都是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拥有的刺激体验。硬是要打比方,他会说这就像是看到布鲁斯一直在喝的蛋白粉里有杰森加的奶茶粉一样。
怎会如此!
青年细微的鼾声让卡尔一瞬间从那种不是很想活着的恍惚当中挣脱了出来,一想到对方大晚上的一直加班到日出,等会儿还要继续加班,卡尔的心中就忍不住涌现出歉意和对青年才俊的欣赏。他可以残酷地对待一个超级反派——其实不可以,但他可以学——却很难对一个看起来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的秘书说话说得太大声。
当然,青年实际上并不像是他看起来给人的感觉那样无害,至少刚才青年就表现出了非常出众的处理事务的能力,换做是卡尔也很难把这一切梳理得井井有条。如果青年在之后不会因沾染权力而堕落,卡尔认为青年将会是最适合成为自己左膀右臂的人选。正义联盟的大家不算,那是他的朋友和家人。
这么想着,他放下笔站起来,解开自己的红披风披在了青年的身上,椭圆形办公室其实并不冷,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想到过去玛莎对他说的,也即睡觉的时候不管怎么样都得披个小毯子,即使不会着凉也是一样。青年蹭了蹭披风,这是一个生物本能的动作,毫无疑问,不过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的表现才更像是年轻人。
卡尔很快就写完了演讲稿,他端详着自己的演讲稿,越看越满意,他知道这篇演讲稿并不真诚,至少在一些地方是不够真诚的。但就像是之前青年在为他宣读工作内容之时所说的那样,现在重要的并不是坦诚相待,而是让人放心,在极度恐慌之下,人类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这正是卡尔不得不避免的。
然后卡尔决定飞出去。
在卡尔飞出去的前一刻,青年坐起身来,红色的披风从他的身上滑落向地面,他连忙一把抓住披风放回沙发上,然后抬起头看向超人:“先生,在新闻发布会之前,我希望可以提前观看您的演讲稿。”
卡尔飞过来,把演讲稿递给了青年,青年的眼睛在演讲稿上扫了一圈,然后说:“哦。”
“怎么样?”卡尔问他,青年的脸色有点令人难以理解,这让卡尔忍不住飞得低了一点,他的脚尖触碰到了地面。他觉得自己写得很好,虽然可能比过去缺乏了一些真情实感,但这不是因为他虚伪,只是因为他确实说不出太多好话。
“您的演讲稿非常的具有……”青年沉默了一会儿,“独创性和艺术性,是一件非常伟大的散文,您有着诗一样的语言,表达了对人类和宇宙的热爱。”
“也就是说我可以直接拿这篇演讲稿去用了吗?”卡尔问,他觉得青年在夸自己,但又觉得好像这家伙没说什么好词。
“非常抱歉,我想您或许还需要对演讲稿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斟酌,先生,另外请允许我提出一些小小的困惑,如果您愿意解答那自然再好不过了。”青年说,他的语气和态度都非常礼貌,但卡尔还是觉得古怪。
“你先问。”
“请问,您更倾向于去哪个州的监狱里服刑呢?虽然针对超能力者,联邦有专门的监狱,但我想还是更加尊重您本人的意见,毕竟提前申请更换服刑地点需要进行提前审批。另外,您或许希望副总统代理总统?”青年问。
“我没想坐牢,”卡尔说,“我已然准备好负担起与我的力量相当的责任……比如这个国家。”
“那您就不该在您的演讲稿里明确写出自己谋杀了卢瑟总统,谋杀是联邦一级犯罪,先生。您与闪电侠先生的友情令我动容,因为闪电侠先生的死对卢瑟总统深表遗憾,并且斥责了美国法律的不作为,并且以正义联盟主席的身份鼓励私人复仇,现在您并不打算坐牢,不打算受到法律的惩罚,您是否认为这其中确实存在什么值得商榷的东西?”
“我没有!”卡尔一拍桌子,他觉得眼睛有点热——不是要放热视线的那种热,他还没有着急到听不下这种反对意见的程度。他只是想到闪电侠,他感到非常难过,法律并没有给闪电侠带来公平。
“先生,有或者没有都不是您自己可以决定的,您必须习惯记者的吹毛求疵,他们就像是追赶在马匹背后的牛虻,随时期待着从你的身上榨出血来。他们会曲解您的每一句话,尝试解读您的每一个用词,将您的意志扭曲成他们的形状,然后挑剔着您的……”
卡尔咳嗽了两声,让青年闭嘴,至少也少骂记者两句。他一瞬间觉得青年就是在指桑骂槐,毕竟青年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是克拉克·肯特,但他没证据,因为他知道他的部分同事还就是这样。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卡尔把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的。
“您就好友闪电侠先生遇害一事受邀来到椭圆形办公室,与卢瑟总统展开了激烈的磋商与辩论,卢瑟总统认为现行的法律在超能力者犯罪和针对超能力者的犯罪方面有可以商榷的地方,在讨论中他突发疾病倒下了。当然,作为卢瑟总统的挚友,您迅速联系了联邦医院,医院带走了卢瑟总统进行抢救……”
“……卢瑟还能被救活?”卡尔在一瞬间为现代医学感叹。
“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应该没有人在没有大脑的情况下还能存活。”青年审慎地说。
“从什么角度来说人都不可能在没有大脑的情况下存活吧?”卡尔质疑。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我相信网络喷子就可以在没有大脑的情况下存活……扯远了。直到目前为止,除开正义联盟的成员和莫西女士之外没有人亲眼见证过卢瑟总统的尸体,也没有人为卢瑟总统开具死亡证明,也就是说,目前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卢瑟总统还活着。”
“但卢瑟真的死了!”卡尔提高了声音,“你应该明白,谎言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不会成为真实,而且我看不出卢瑟还活着对世界有什么现实意义,再说了,如果有人想要见卢瑟,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说谎吗?”
“卢瑟总统还在抢救当中,暂时无法见人,如果他苏醒,我们会第一时间安排您和卢瑟先生的会面,先生,”青年说,“我们的意图本来也不是让卢瑟总统活着,只是让卢瑟总统别死,先生,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有用。”
卡尔深吸一口气,他告诉自己不要激动,现在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小记者了,过去的小记者克拉克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只是超人,他要管理这个国家,他已经想好了自己或许会不得不去做自己不愿做的那些事……不就是在法律意义上复活卢瑟吗?卢瑟甚至在发来吧意义上还没死呢!
“副总统先生因为身体原因决定辞职,当今美国群龙无首,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您决定担负起责任,就像是您刚出道时候的口号一样——为了真理、正义和美国道路,进行着无尽的战斗。先生,您需要表示在代理总统期间,您不会随意修改任何政策,维护稳定才是目前的第一要务,当然,不久以后,在您觉得合适的时间,因为医疗事故或者其他超级反派的刺杀,卢瑟总统不幸罹难。”
“可以不按美国的方式吗?”卡尔痛苦地呢喃着。
“去其他国家演讲的时候可以不按,”青年温和地说,开始磨咖啡豆,“但人类需要安全感,先生,一个杀死了卢瑟总统的超人不能给人类安全感,在恐慌中人类会做出很多违背理性的事情。”
“你会吗?”卡尔问青年,他可以闻到咖啡豆和油脂的香气,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平复了下来……大概吧,反正不平复他也干不了什么。
“也许会,也许不会,先生。”青年说,他把沙发上的披风捡起来,递给了超人。
新闻发布会很快就结束了,按照之前写好的演讲稿,卡尔宣布了卢瑟总统在“充分交换了双方的意见,对彼此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的讨论当中,“不幸脑溢血发作进入了医院”。作为正义联盟的主席,超人本不应该干涉美国政治,但“考虑到之前正义联盟探查到可能有外星生物入侵美国”,超人不得不“勉为其难的在卢瑟总统苏醒之前对美国进行短期管理”。
谁都知道这是在放屁,不过考虑到超人愿意给出这个态度,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至于卢瑟总统,祝他身体健康,还有别和腌海雀堆一块。
卡尔这辈子都没说过那么瞎的瞎话,他灵魂中那个斯莫威尔的小男孩开始疯狂肘击自己,在看到露易丝提问的时候,他的脸都红透了。幸好露易丝问的也只是“之后是否会对卢瑟总统的政策做出大幅度修改”,这个问题卡尔倒是想到了露易丝绝对会问,因此事先做好了回答的准备。
在回到椭圆形办公室的时候,卡尔觉得自己也快死了。
青年放下手里一直都在观看直播的电脑,从沙发上抬起头来:“先生,现在请准备和各国元首通话。”
卡尔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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