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义杰森推开门收到的第一个意外，来源于戴着大了至少三码的蝙蝠头盔而晃晃悠悠的普通女孩。

她横冲直撞扑在红头罩膝盖前杰森便看清了屋内的现状，玻璃窗反射出后方夜翼的轻松笑脸，迪克正在摘多米诺眼罩，意味着当前安全屋等级极高，于是他满脑子竟只剩下一个无关紧要的念头。

他想：我当罗宾的时候也没能戴着蝙蝠头盔在韦恩庄园上窜下跳，这女孩难道是平行宇宙蝙蝠侠的女儿？

红罗宾路过不义杰森，顺手推了一把傻愣在门口的另一个兄弟，率先踏进了木屋，地板发出一阵不响亮但极富家居气息的嘎吱声，不义杰森沉默听着提姆丝毫不收敛的脚步，也往外迈了一步，这一脚在众多拼图和乐高碎片里踩中了塑料绝无可能反馈给他的触感。

不义杰森低头去看，发现硌脚的事物竟然是海王的三叉戟。

尖锐部分被厚实的布料捆绑，一眼看去谁也无法识别这是海底圣物，反而更像一把普通的陈旧拖把，上面被卡通贴纸黏了夸张的表情，眼影和烈焰红唇正冲不义杰森猛抛媚眼。

厚实毛毯上堆叠的不仅有各式玩具书本，还有好几个他绝不陌生的装备，不义杰森难以想象正义联盟出动的场面：敌方来袭，超人得在这堆玩具小山中抽出自己的披风，而它和神奇女侠的真言套索像在洗衣机里扭洗半小时之后紧紧纠缠在一起。

“……”不义杰森沉默了好几秒，鉴于他才从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孩脑袋上发现了绝不是仿制品的蝙蝠头盔，脚边也有一把被打扮成芭比娃娃、还用粉色毛巾充当棉被盖好了棍身的三叉戟，他很有理由相信正义联盟集体退休了——不然还有什么理由让这群超级英雄松懈到如此地步？

凭借对一个女孩的宠爱？对一个安全屋的高度信任？这可不够。

迪克弯腰冲女孩打起招呼来：“嗨，布兰妮，今晚负责讲睡前故事的是谁？”

“晚上好，迪克。”布兰妮清脆回应了比她高的多的夜翼，亲昵抱住夜翼的腰：“提姆也是！你们回来啦！”

“是的，小公主。”夜翼顺手将人抱起，让对方坐在自己肩头：“但是别想转移话题，你可不该这个时间还醒着。”

“是海王。”走在前方的不义杰森用脚背将三叉戟勾起，示意迪克去看面上盖着一本摊开童话书的亚瑟，海王的络腮胡从书页的四面八方漏出来，手还尽职握在书本两侧。

迪克不算意外地挑眉，布兰妮与他面面相觑，认真道：“睡前故事就是会让人发困的。”

神采奕奕为海王辩解的小姑娘令迪克忍俊不禁：“当然，理所应当，不算任何错误。”他话锋一转，“但你实在该睡了，布兰妮。”

被誉为最像蝙蝠侠的三代罗宾同布兰妮打完招呼，随后在一扇木门前停下脚步，冲不义杰森使了个眼神。

迪克抱着布兰妮在走廊的另一侧拐弯，彻底消失在不义杰森的视野前，那女孩凑上前贴了贴迪克的脸颊，不义杰森隐约听见她低声说：“你们很晚没有回来……”

夜翼的温声劝慰下，布兰妮卧室的房门被推开随后关闭，不义杰森看清了女孩窗前种了一盆白色的野花，孤独又安静地端坐在台前。

他无端由此联想到尚未碰面的斯里奥，行动异常的不义达米安，以及不愿吐露计划的至尊法师……进屋后始终萦绕在周遭的温馨氛围让不义杰森越发觉得自身格格不入，冰天雪地里徒步了许久的旅者终于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壁炉传来的温热反而越发衬得他本该是落在冬日的一捧深雪。

落座后不义杰森迫不及待吐出一句刺人话语：“我以为只是一场蝙蝠的内部对话？”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你的降落地是钢铁侠定位的。”提姆左右看看两人的脸色，选择由自己来让谈话的开局不那么具有火药味：“在人数众多的情况下，B的反对票变得不那么有用。”

不义杰森细细打量了一圈周遭的人，除了才从外面归来的提姆等人，正义联盟的成员没有到齐，他们身着便服，更不着调的连睡衣都有，还有一部分杰森完全陌生的面孔，能坐满十来人的会议桌此刻坐的满满当当。

他将头罩放在热气腾腾的咖啡杯旁，努力压制遇见正联成员在场后潜意识想掏枪的冲动，不义杰森双手环肩，直视正对面的金发男人，看姿态应该是军旅出身的陌生人冲他友善地颔首。

“他们看上去不像正义联盟的新成员。”来自平行宇宙的红头罩看也不看布鲁斯一眼。

布鲁斯主动回他：“他们是复仇者联盟的成员，另一个超英组织，会议结束后我们会为你介绍。”

“名字听着不像个正派组织，不过叫正义联盟的都杀人无数了，一个叫复仇者的组织里全是超级英雄不奇怪。”不义杰森咧了下嘴，他终于侧目去看布鲁斯，脸颊上淡却依旧存在的伤痕没让蝙蝠侠露出任何隐痛的神情。

可当他对上那双不管哪个宇宙里都从未改变的固执、偏执、不知死活的钢蓝眼眸，不义杰森反而无形之中被刺得狠狠发痛。

不义杰森见过主宇宙的正义联盟，不义宇宙阴差阳错走到惨烈结局也不过是万千平行宇宙里的一个分支，他和不义达米安走穿梭时空这一步也只为探知一下斯里奥的死活。

他甚至没和斯里奥对上一个视线，更别提争吵或交手，也没来得及嚷嚷些让蝙蝠侠气得大发雷霆的话题。

仅仅如此，不义杰森依旧差点为一个眼神妥协——超人与蝙蝠侠斗了六年的持久战，久到不知何时布鲁斯的眼神变得令他深感陌生，一个新名字没分去二代罗宾多少注意力，至于不义达米安提过的人格的说法，他更是从没当真，但在那场蝙蝠之死的现场，不义杰森真正恐惧了。

他想逼问不义达米安得到的「计划」里究竟写了什么，也想质问‘死’在他眼前的蝙蝠侠——那该死的后备计划里准备了什么、究竟要为了超人与世界付出到什么地步、究竟知不知道不是万事万物都会如愿受控进行……

他什么也没来得及问。

几乎瞬间被抽去热度的拳头奋力砸在冰冷的地面，砸在茫然惊恐的超人颧骨、砸在达米安通红的眼眶、砸在所有试图阻拦他的人身上，最终无力地垂落在布满幽紫光弧的蝙蝠盔甲。

不义杰森指节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瞬间引来两道始终关注他一举一动的视线，他不理会蝙蝠侠和红罗宾的反应，也没精力应对他们，压抑住不把怒火发泄在别的蝙蝠侠身上足够考验不义红头罩的忍耐力。

“你坐我旁边应当不是为了好好关爱一下其他宇宙的红头罩。”不义杰森说：“我注意到你们世界的超级英雄在这段时间销声匿迹，怎么，终于觉得日复一日的努力毫无意义，打算来一场长久的休假？”

布鲁斯的回答依旧不出不义杰森的意料：“这些与你无关。”

“你说得对，你们因何从舞台退出与我无关，我想你同样也理解我们世界的事与你们也毫无关系。”不义杰森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我不是来求救的。”

“我们需要你的配合，了解不义世界的发展对我们也很重要。”布鲁斯盯着另一个油盐不进的红头罩，杰森·陶德总是桀骜不驯，他一开始就没认为对方会轻易松口。

斯里奥除非遇事几乎从不开口多说不义世界的过往，卡尔更多的则是在过去的错误事实上有一种自我折磨般的坦诚；更何况眼前行事更为过激的红头罩，对方显然在来到本宇宙前遭遇了不少令他情绪无法平息的经历，极大可能与统治地球的超人及正义联盟相关，不然他不会面临正联成员都拥有几乎是敌意般的高度警惕。

“在蝙蝠电脑里某些分区文件增加内存？我来这只是为了确认斯里奥还有条命。”不义杰森故作轻松：“然后我们会离开，随便他要不要回去。”

布鲁斯代另一个自己下了结论：“斯里奥不会留在这里。”

平行宇宙的养子讥讽道：“蝙蝠侠总是念旧，永远守在他的城市，死也要死在哥谭，感人肺腑。”

“斯里奥不会放着烂摊子不管。”迪克出门前对布鲁斯三番五次的叮嘱让他斟酌之下选择了解释，随后便听见有人发出了类似感慨或叹息的轻微声响，不是戴安娜就是娜塔莎。

布鲁斯很快明白了原因。

“这‘烂摊子’收拾了六年！”不义杰森攥紧拳头，它刚刚用力砸在桌面，发出一声难以被人忽视的巨响：“出现一个发疯的超人够世界喝一壶了，没人希望他也出岔子。”

“我知道他的精神状态。”红罗宾因这句笃定的话又多看了布鲁斯一眼，蝙蝠侠态度坚定，没因提姆不明显的犹疑而动摇分毫：“不管你为何担忧，这个先放一边，我们得谈优先级更高的事。”

话音刚落，布鲁斯后知后觉明白事情要遭，也领会到提姆紧急递来的眼神示意是在提示什么。显然，又一次、不出意外的、他成功轻易地凭借几句话为强忍怒意的不义红头罩火上浇油了。

“‘优先级’——好啊，另一个老蝙蝠，你想听什么？”不义杰森再也无法恢复从前的绿眸里燃起了火：“你的助手如何背叛你，还是坚定加入反抗军的亲友们因何而死？然后在蝙蝠电脑里加几份没用的备用计划，需要我告诉你斯里奥用尽了他的计划也没能阻止卡尔·艾尔吗？！”

在场众人均因他短短几句话里所透露的信息一阵骚动，布鲁斯本人倒是其中最镇定的：“就目前来看，他成功了。”

不义杰森与他争锋相对：“支付的代价未免太大。”

“如果你没法冷静，这次谈话就是失败的。”布鲁斯察觉提姆似乎有个张嘴的动作，在他成功说完这句话后，红罗宾彻底安静了。

安静的不止他，原本就觉得话题走向越发演变成家庭争吵的正联成员和复联成员的眼神交流也停止了。

席间沉默了将近十秒，最终是不义杰森再度开口，语气比起先前平静了许多。提姆听着对方异常冷静的语气，眉间忍不住一跳，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指尖敲了敲耳麦，连连催促在线听会议直播却仍未进门的夜翼。

“你想知道什么。”不义杰森问。

他的视线在一群复仇者联盟的陌生面孔中滑过，最终停留在蝙蝠侠右侧空留的位置，上面同样摆有一杯与大家并无二致的普通咖啡，以杯沿处液体的凝固程度判断，大致与不义杰森到来的时间相近。

“全部，你可以慢慢说。”布鲁斯说。

如果有可能，红罗宾想找点借口转移话题，让不义杰森停止思考，但不可能，布鲁斯身侧的空位显然不是尚未到会的迪克，迪克的座位在提姆旁边，也被空着——在场未到的正联成员，除了常驻宇宙的剩下还有谁一目了然。

“那可说不完，蝙蝠侠。”不义杰森再三忍耐灼心的怒意，布鲁斯每一句稀松平常的问句都能轻易刺到他的痛点。杰森早不是个因生活所迫胆大包天敢撬蝙蝠车轮胎的小鬼，可面对蝙蝠侠——不论是哪一个，他们韧性般相似的特质总让他重临蝙蝠披风笼罩的沉寂夜幕。

突如其来的雨幕、刁钻的枪林弹雨、甚至是出于玩闹心态的捉弄……还不是红头罩的二代罗宾偶尔会被裹进材质特殊的蝙蝠披风里，以护具及武器等多功能用途存在的漆黑披风确实能算得上保暖，却实在称不上舒适。

那时杰森·陶德的愿望还是“希望我能保住待在布鲁斯身边的位置”，单能拥有这个念头，便能让他每晚入睡都深感安心。

蝙蝠侠先后有数任罗宾，他和超人是世界最佳搭档。

但——

“你是指超人打瘫了平民、杀了他国总统勒令军队停战；施行株连制度滥杀无辜、把反抗他的平民关进集中营处死；还是用热视线烧穿不止一个正联成员，因为他过去的朋友们反驳他的话、认为超人做的是错事？”

不义杰森满腔的恨揉进了一字一句，他又开始分不清这股恨到令人发痛的情绪针对的是超人还是蝙蝠侠，或是说还包括他自己。罪与错不该波及所有“超人”个体，不义杰森从不觉得自己善于忍耐。

蝙蝠群在难以分辨的漆黑洞穴里煽动翅膀、无数小丑的扭曲讥笑忽远忽近、幽绿得犹如施暴者瞳孔的水漫过五官、蝙蝠车蓄力的轰鸣响如震雷……蝙蝠头盔摔落在光滑的地面，卡尔·艾尔跪坐在血泊里哀嚎。

满目除了通红的血就只剩血管般延伸着布满盔甲的暗紫，时而演变为小丑惯穿的竖条纹西装，时而是双目散发凶光的哺乳纲翼手目动物，着迷地趴在斯里奥颈边吸取他的生命。

怒与恨是他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秩序者、魔法侧、众神明、入侵者……没有任何人能拦住卡尔·艾尔，他做的事多到我讲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这不是我第一次后悔没投同意票。”托尼在众多表情凝重，严阵以待的朋友们之间突兀开口，他冲看来的不义杰森扬了扬下颚打招呼：“也许你会好奇是什么投票，但那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站你这边。”

情况严峻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没人回复托尼的插科打诨。

“先别提前忧虑如何？朋友们，我们原本就有计划不是吗？”焦虑最甚的钢铁侠反而施施然伸了个懒腰，露出袖口处染了机油的大块污渍。

“我们原本的计划不是这个。”托尼脸色还没来得及变，史蒂夫立刻接上下半句话：“但是托尼说的没错。”

“……噢，当然。”托尼冲史蒂夫瞪大了眼：“Cap，你已经学会了吵架的精髓——让别人无话可说。”

不义杰森冷眼看复仇者表态，想继续刺几句超人，对方定然不会错过这场会议，迪克以及没有归位的超人很大可能正在安全屋内。

蝙蝠侠的提问立刻来了。

根据不义杰森的年龄和斯里奥对达米安的熟悉程度，布鲁斯毫无疑问推算出了现任助手是谁：“达米安在哪？”

不义杰森同样对不义达米安的具体去向毫无头绪，老蝙蝠自以为了解他的幼子，涉及超人和蝙蝠侠站队问题，达米安会怎么选真是太好猜了。

不义杰森对试图从超人阵营的达米安口中探听消息的蝙蝠侠不以为然：“总不会离开哥谭范围。”

充满敷衍的问答并不能让布鲁斯满意，他压低声线：“你们离开时，地球的局势如何？”

“不知道。”不义杰森劝说自己再忍忍，过了蝙蝠侠这关他立刻动身去哥谭找不义达米安，带着从不省心的小鬼去找法师算账。

所以，杰森·陶德，不论眼前这个蝙蝠侠用怎样审问罪犯的语气质问你，你都——

“杰森！”布鲁斯低吼。

不等不义杰森反应，提姆率先喊了他一声：“布鲁斯！”

红罗宾站起身来，强硬插进两人之间，不义杰森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漠然收回了去寻找那双蓝眸里铺天盖地盈满怒火的盛景。

“如果你非要知道，超人失踪了，有消息说他像发疯的野狗似的不停寻死，没人敢同他讲话，也没人敢靠近他。”他说：“他在失踪前关押了神奇女侠——超人政权的左膀右臂、能放手去做任何糟糕事的强硬后盾、引导他思想的疯女人……可能是天堂岛也可能是幻影地带？谁知道呢？也没有多少区别。”

“我只知道反抗军死灰复燃，一个失去首领、重大决策人几乎死绝了、又由一部分犯罪组成的反抗军能走到哪一步，我实在不看好。”不义杰森死死盯着面前一口没动的也早已冰凉的褐色咖啡，打算答完几个问题就转身走人。

但布鲁斯·韦恩总是……哈，他可是蝙蝠侠，他总能踩在红头罩底线的位置开着蝙蝠车的最高科技一通轰炸。

布鲁斯用不义杰森还是罗宾时期的教导口吻、以近乎批评和怒斥的态度回他：“你们不该在政权尚未稳定前做鲁莽举动，很可能导致之前的行动白费功夫。”

咖啡杯摔飞到一半时，身着制服的红罗宾已经转过了半边身体；余光里，布鲁斯没有丝毫要挪动位置或是给不义杰森两拳的意图，提姆只好冲上去当一次人肉沙包——瓷器猛地撞击在墙面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拦下不义红头罩攻势的提姆也在同一时间被摔翻在桌；历任罗宾里体术最不占优的提姆再度叹了口气，认命地抱住了不义杰森腰腹及手臂。

看对方出手的轨迹，如果提姆不加以阻拦，恐怕杰森和布鲁斯此刻已互相拎起对方的衣领了。

鲁莽。

杰森·陶德罗宾生涯里，除开初期的下意识讨好、不愿被舍弃、刻意复制迪克；除开后期的矛盾爆发、理念不合、争吵和大打出手；这是杰森听到最多的一个词。

它出现在玩笑与打趣中，出现在沉稳的劝诫、严苛的问责里，同样出现在愤怒的质问下。

继承助手一职的杰森常想：你是否后悔带我回家？

但他往往说：【哈！你眼光不错，我不会让你后悔选中我！】

他常想：迪克做得比我好得多，连罪犯都喜欢他。

却说：【我绝不比第一任罗宾差！等着瞧吧，B！】

他想：我能一直待在你和阿福身边吗？

成为布鲁斯的儿子或兄弟、夜间巡逻的生死搭档、并肩前行的战友，我不再是一串终有一日会被这座城市吞没的无意义符号，每天早晨从床上睁开双眼都觉得自己在做一场滔天美梦。

后来，他又想：蝙蝠侠总是对的，我正是因为鲁莽才会被小丑抓住，等布鲁斯来救我后又要听他训我。这时候阿福往往也不会帮我打断他，没准提起这事的时间要比布鲁斯久许多。

他想：小丑就是个疯子。布鲁斯，快点找到我。

他想：再快点吧、我已经……

杰森还是罗宾的最后时间里，一个被他坚定认为“否”答案的问题再度升起，蝙蝠侠是否后悔带一个随处可见的流浪儿回家？

于是后来，他说：【熟悉你的人往往知道要往哪里开枪，夹缝与关节处才是好位置。】

他说：【你认为你在为哥谭做对的事吗？你保护得了你的亲人和朋友吗？你只会为他们带来死亡。】

他说：【放下手里的事立即来找我，芭芭拉·戈登在我手里，只差我动动手指。】

他说：【再快点吧，蝙蝠侠——你不想再失去任何人吧？】

直到揭下面具的最后，终于能答复蝙蝠侠每一次的‘你是谁’的时间里，他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小丑怎么对我的吗？！】

【你花了多久时间换下一个人？几个月、半年？我是你的消耗品，谁都能代替我吗？！】

【你觉得我行事冲动鲁莽极了，杰森·陶德这样的流浪儿在哥谭数之不尽，你后悔带我走、后悔在我身上花费时间投入精力……】

【你看着我！蝙蝠侠，你好好看着这道痕迹。】

【我也是你鲁莽捡走的，而如今——】

——你后悔了。

他没再挣开提姆的手臂，不义杰森眼眶通红：“听着，我此生最鲁莽的举动有三次，第一次我傻乎乎地去寻我的亲母；第二次我愚蠢地在你身份暴露前开枪打断你的手铐；第三次——该死的我竟然还会反复跟个没脑子的蠢货一样犯相同的错！我答应达米安·韦恩用一个错漏百出的白痴计划去超人老窝救战败被俘的反抗军首领！”

不义杰森推开不知不觉松开力量的手臂：“反抗军失败得板上定钉，那小子就是要去送死！”

“而蝙蝠侠在我眼前割开他的劲动脉，真会抓机会，超人只在那一刻放松了对他的控制。”不义杰森难以控制的剧烈喘/息，以此克制不想暴露在人前的狼狈哽咽：“你竟敢在、我们面前自尽。”

他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布鲁斯还是斯里奥：“你竟然要求我目睹你自尽后，仍然保持冷静，率先维护政权稳定。”

不义杰森冷冷道：“单是阻止达米安送死我就费尽心力了，超人像个痴呆一样一动不动，没有氪石如何杀他？”

通讯频道一阵寂静，室内同样落针可闻，没人再拿蝙蝠的家庭事务开玩笑。

布鲁斯没法再稳坐会议椅，握过热咖啡的掌心带着微烫的温度按在不义杰森肩头，在与他身高相差无几的养子恍惚抬眼时凝视被地狱池水洗礼过的绿眸，以发誓的口吻认真又慎重的冲一个濒临崩溃的杰森许诺：“我不会在你们面前自尽，杰森。”

他冲那双不知何时充满泪意的双眼强调：“我不会寻死，任何情况下都不会。”

“你不知道一个发疯的超人会做什么。”发泄完怒火的不义杰森好似同怒意一齐被抽去了几分灵魂，疲惫和无力撑着情绪的海浪翻腾而上：“狡诈又有城府，善于欺骗寄希望于他仍旧持有良知的朋友们。”

“我们略知一二，能从中窥见一斑。”布鲁斯微微一顿，没有否认不义杰森对卡尔·艾尔的形容，话音一转：“除非死亡是计划的一环。”

“我想过。我讨厌Plan B。”不义杰森首次挪开了视线，愤愤嘟囔几句：“我知道他一定有计划，备用计划的线索或者这个计划就掌握在达米安手里，但他没有开箱的‘钥匙’。”

“达米安拿到了这个计划，才会不顾一切要营救斯里奥。你们同样在他的安排里，也许情况临时有变化，如果是我，也会在某个紧要关头选择启动重要备案。”布鲁斯终于有片刻停歇的时间来喝一口咖啡了：“致使斯里奥自尽的诱因是什么？”

不义杰森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咖啡杯里的汤匙，不发一言。

“我需要详细的来龙去脉，你知道这对我很重要。”布鲁斯在投屏于面前的电子屏幕里敲下几个字符，若无其事又自然而然地喊道：“我需要你的帮助，Jay。”

该死的，平行宇宙的狡猾老蝙蝠，不义杰森暗恨道：循循渐进，先是激将法又打起温情牌，他进门前明明打算和布鲁斯大打一架出气，再不济也得吵到看他翻脸。

不义杰森总算松开了手里雕有细巧精致纹路的金属汤匙，尽量平静道：“他被超人脑控了，差点杀了我。”

由于我实在想不到合适前缀放在综合宇宙的名字前，于是只好给不义世界的原住民前加‘不义’两个字区分两个宇宙的杰森和达米安了，对话里用‘’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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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将法：你我都知道你在激我但是我还是生气。

温情牌：你我都知道你故意喊搭档时期的称呼但是我还是吃这一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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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家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