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想成为‘人类’，想融入地球，我是在帮他。”

卢瑟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轰鸣声随之响起，尘土飞扬中，两人身处的场景产生了片刻扭曲，码头与海岸的外景发出滋滋的几声电流，随后瞬间消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脱离了一般，他们所处的空间还原成它原本的模样。

斯里奥与卢瑟之间隔着两个钢铁侠费心研究的时空装置，破碎的玻璃碎片散落在圆盘上，倒塌的墙面处，卡尔的身影浮现其中。

太阳明媚的光晕给超人的肩背处渡上一层灼目的亮光，卡尔气势汹汹地破开莱克斯大厦特制的防弹玻璃，没分半分注意力给卢瑟，他的视线死死锁在斯里奥身上，确定对方的身体状况。

在莱特先生来到安全屋时，卡尔正在院中砍柴，斯里奥在走廊上看最新一期的国际报纸，偶尔看看砍柴的人。克拉克扛回来的枯树大到足够他们用上好几个月，卡尔轮起斧头的动作轻松极了，就像达米安去玩游乐园项目般，对他们而言是不需要耗费什么精力的事情，看久了就开始令人昏昏欲睡，斯里奥喝了几口红茶醒神，等他再度抬眼时，莱特先生出现了。

卡尔身上的布料被锋利的玻璃碎片割开大大小小的创口，神色间难以掩饰极度疲惫，他扶了一把破损的墙壁，吃力地往斯里奥方向迈步，简单的动作几乎消耗了所有体力，超人踉跄着跪倒在玻璃碎屑中，单手撑在原地喘息未定。

斯里奥对卡尔一直以来所承受的心知肚明，这是超人首次在他面前展露痛苦，卡尔用于自尽而吞下的氪石让他每日都被痛苦折磨，但不至于让超人无力起身。

【他体内有一颗氪石。】

卢瑟知晓卡尔体内拥有氪石。

本世界的卢瑟如何去得知超人吞过一颗氪石？

克拉克不会将这件事随便对他人提起，卡尔更是连斯里奥都没有告知，于是他很快明白过来卢瑟所谋划的目标－－卢瑟曾经去过不义世界，所以他才能比托尼更清楚不义世界的坐标。

那时候的装置还没有经过托尼完善，导致时间上出了问题，它没能让卢瑟到达他想去的时机，在当时的时间节点，他只有余力放一颗氪石。

斯里奥很快想通其间的逻辑，卡尔找来的速度没有往常那么快，莱特先生使用疫苗后对卡尔的攻势不至于影响超人至今……斯里奥的心沉缓慢入水底，他意识到卡尔体内的氪石很可能不是大家以为的、来自不义世界的天然氪石，而是一颗卢瑟研究出的人造氪石。

卢瑟能掌控它，所以他对于一个降临在本世界、而无法被有效控制住的超人无动于衷。他能让两个名为艾达的女孩在克拉克面前如气球般轰然炸裂，当然也能让它在卡尔体内碎成粉末。

克拉克近距离面对血脉里涌动着氪石粒子的女孩便无法动弹，早期发现身体异常后，便始终无法保持全盛时期的力量。氪石粒子处理起来如同在血肉模糊的创口里挑出细小的沙粒般麻烦，这是一项细腻又繁复的工作，正义联盟至今都没能将它们彻底从克拉克身体里清除。

卢瑟的做法与卡尔在心脏处埋下的装置极为相似，卡尔用这样的方式将命递给斯里奥，让他握在手中，被骤然引爆氪石在胃部，它不像埋在心脏里的装置般可以夺取超人的性命，却同样给予了卡尔重击。

麻木已久的心被无形地拉扯了一下，一种以往少有的微涩情绪让斯里奥不由自主伏下身去，冰凉的掌心贴上卡尔汗淋淋的苍白脸庞，斯里奥很少主动去表示亲昵，超人总是要比他主动得多。

卡尔很少这般虚弱，连从地面上站起或是握住脸庞边的手都做不到。

视线里一片晕眩，眼前的人带着狰狞的重影，他脑海中满是空白，咬牙忍下比往日更加令人折磨的剧痛。他有话想对斯里奥说，但一旦张嘴，只有带了腑脏碎片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溢出。

卡尔四肢无力，因氪石而无法起身，但是他还是追来了此处，拼尽全力朝他跑来，不顾一切来到斯里奥面前。

“斯塔克没法准确定位你们世界的坐标，但你从那个世界来，终点是莱克斯大厦。”卢瑟在欣赏卡尔的惨状，他心情好极了，手里的钢笔在指间灵敏地飞舞，“定位一个曾经用过的坐标点，推算起点，要简单得多。”

可惜场间两人都没去理会卢瑟玩味的解释，他毫不在意，甚至兴致勃勃为斯里奥解释他的作为：“我将‘毒药’放在桌面上，心存死志的人果然会自取灭亡，卡尔·艾尔，氪石在体内粉碎的感觉如何？”

今日天气非常好，卢瑟自然选的大好日子举办疫苗发布会，他没出现在会议上，而是选择单独约见斯里奥，显然是因为他认为超人与蝙蝠侠的纠纷要比下面的活动更加有趣。

正午的阳光肆意照耀在卡尔背脊上，它尽情洒落在超人身上，原本是给予他无限力量的存在，现在却反过来变成让他痛不欲生的折磨。

粉状的氪石在超人的脏器里扩散，飞速侵占破坏它们到达的每一个区域，但烈日的强光笼罩在卡尔身上，阳光迅速修复氪石给他带来的巨大伤害。

卡尔倚靠太阳的蓄力赶来莱克斯大厦，但黄太阳永远只能修复氪星人的伤势，它并不能清除氪石的存在。

它们将氪星人的身体当做战场，在其中展开残忍的厮杀对抗。

卡尔不是第一次在蝙蝠侠面前呈现如此狼狈不堪的姿态，冷汗糊住他的眼帘，他疼到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无力占据了堪比神明的钢铁之躯，五感尽失，只余痛觉，四肢像被隔空抽去骨骼，每个细微的动作都万分困难。

他浑浑噩噩，几近失去理智，忘记自己身处何方，但卡尔依旧想抓住蝙蝠侠即将离开的身影，如他多年来的执念般，锲而不舍得想要握紧蝙蝠侠的手。

－－不要离开我。

卡尔想从混沌中挣扎出来，想对斯里奥说他不再阻止他的做法，他愿意陪他一起去扭转他们糟糕的过去；哪怕再有分歧，他们也该一起面对过去，不需要斯里奥独自去扛世界的责任。

但他说不出口。

卡尔张嘴就有鲜血涌出，带着些可怖至极的血块，他艰难地动了动嘴，依旧无法违心地哄骗斯里奥－－绝望与剧痛折磨他的心神，卡尔仍然不想失去斯里奥。

他想要改变。卡尔想抹去那些对身边亲人友人的伤害，想阻止他刑讯脑控蝙蝠侠，以及那些强行施加在斯里奥精神肉/体上的屈辱－－但有些事情无法被改变。

斯塔克与罗杰斯要改变的是未来，他们回到过去是为了取到一些未来已经被摧毁的东西，在未来使用它，随后归还，所以他们没有被改变已定的过去。而罗杰斯乱入的时空裂缝里，试图对既定事实进行改动，扭转糟糕的局面，最终却被命运钉死在原点，嘲弄般的无限循环。

更何况在过去时日里，折断的不止是斯里奥骨骼，由卡尔粉碎的是蝙蝠侠精神与意志的脊梁。

斯里奥与过去的自己大相径庭，但人在成长的过程里，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每个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都会因各种各样的经历导致改变……卡尔使用的方式太粗暴了，他想将蝙蝠侠改造成想要的模样，也如他曾经许诺的让斯里奥生不如死。

清醒意识到对蝙蝠侠的过火作为让卡尔时常被噩梦惊醒，神经质的反复确认身边人的呼吸与心跳，时常也会恐惧对方是否对死亡充满期待，超人能拯救一个人的生命，却挽留不了决意寻死的灵魂，好在斯里奥最终抗住了。

他挺过了导致卡尔疯狂的绝望，无数次在雾霭弥漫的暗处沿着深渊的峭壁摸索向上，精疲力尽的重新站回蝙蝠侠为自己划定的安全圈内，直到卡尔摧毁他的原则。

卡尔梦回那个异样陌生的自己，看他用强硬的手腕掩饰脆弱，看他用武力杜绝所有反抗的声音。他做上位者，不对任何人感情用事，以杀止杀很管用，人们空前团结一致，他们怨恨超人，同样拿他毫无办法。当他跨线后，逐渐习惯掌握权柄，拿捏生杀大权，以自己的新观念处置人命，那条区分超级英雄和罪犯的线在卡尔眼中逐渐模糊。

习惯是极为可怕的存在，不是所有错误都有机会被挽回，例如为了人类和这颗星球更好，为了杜绝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也为了发泄几乎淹没自身的绝望……他最终选择了一条大错特错的道路，几乎在将自己承受的痛楚转嫁给唯一不放弃超人的蝙蝠侠。

他同样没有察觉自己将‘超人’摆放在‘小丑’的位置上，成为了一个让他人/妻离子散的罪魁祸首；将蝙蝠侠视为败者，费尽心思摧毁他坚韧的意志，成为任何超人都会恐惧的模样。

卡尔放弃对脚下这颗星球的炙热感情，不再用一个发疯后超人的理念去决定它的将来，正如他清楚真正爱一个人最该做的是热烈付出，而不是将对方用情谊、责任、过去、或是任何“不得已”束缚在身边。

卡尔曾坐拥整个世界，内心却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贫瘠之地；他拥有无尽神力，精神却空旷至极、荒凉不堪。超人用强权来填补这些缺失，用杀戮来封堵那场梦魇带来的绝望，然而一切在无法挽回，徒留的‘结果’无法被改变。

如果再早些，在卡尔没被蝙蝠侠长久关押，任由恶念滋生前；或者在他决意脑控蝙蝠侠，让他手染鲜血前……卡尔陷入长久的静默，因为他清楚这些时间里的超人不会停下他的暴/政，真正让他连对地球与人类的执念都舍弃的，是斯里奥的死亡。

世上无药可医一个疯子。

爱治愈不了小丑，也不能让任何关押在阿卡姆的罪犯们改过自新；爱能转换为成倍的恨意，而恨永远只能滋生无尽的绝望和疯狂。疯子迟到的悔悟有什么意义呢？待在斯里奥身边只是给超人套上了层层枷锁，固定住卡尔难以稳定的理智，不再让他发狂而已。

卡尔偶尔梦见不一样的未来，例如他们有各自的家庭，超人与蝙蝠侠没能走到一起，但他们的未来没有如此血腥和不可回转。

他在红地毯上牵起露易丝的手，而洒落的玫瑰花瓣下，猫女挽住了蝙蝠侠的臂弯。他们的亲友聚集在两对新人周围，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以后这世上多了一个姓肯特的女孩和一个姓韦恩的男孩，那样的生活美好如画卷。

他们都可以拥有温馨的家庭，本该是卡尔始终期望的。那也不是遥不可及的生活，也许就摆在卡尔眼前，只需要他伸出手来，或者只需要他不去拒绝。

那样蝙蝠侠也许同样会有幸福的未来，只是那幸福与超人不再相关。

卡尔原本想着，斯里奥能够快乐就足够了。

可心脏在剧烈跳动，怒火无法控制的涌上胸膛－－他忍耐不了，也许“克拉克”会选择退让，过去的超人愿意看蝙蝠侠迎向他该有的幸福，但是卡尔不再能欺骗自我。

只是站在蝙蝠侠身边，旁观他的家庭让卡尔狂怒不已，他无法忍耐他人站在蝙蝠侠身边，无法忍耐斯里奥去亲吻别的女性。

他被愤怒冲昏头脑、几乎失去理智。卡尔拥有过蝙蝠侠，他体会过灵魂交融、不再孤独的感觉，怎么还能允许别人取代这个位置？

卡尔忧虑的有关过去与未来，以及时间驳论的观点只是设想，改变过去对他们而言都很好，对不义世界、整个宇宙来说都是正确的选择，值得他们冒险行事，只是卡尔不愿意而已。

下颚处传来温热的触感，卡尔迟钝的意识到那是一个来自蝙蝠侠主动的吻，口腔里的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得斯里奥微微眯起眼来，他沉静的与那双充满惘然的蓝眸对视，锐利的钢蓝眼眸里晕开一片少有的暖意：“我终会死去。”

“那我也想……拥着你……在墓地中入眠。”卡尔断断续续的回应他：“斯里奥，我可以同你一起死亡……我可以忍受……你死去后独自活下的漫长时光，这是我该得的。”

“但……你不能抹去我们共同的经历……我知道它很糟糕，你恨不能将它全忘了－－”但它造就了如今的他们。

斯里奥沉默片刻，微微垂着的眼帘让卡尔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超人脑海里无端冒出一句话来：【我们从不优先考虑自己，永远不比朋友、亲人，不比整个人类、这个世界更重要。】

斯里奥像没有听见卡尔的话一般，无声笑了笑：“没有人会为无关紧要的事物产生巨大改变，没有人会为不值一提的事情费尽心思……卡尔，你办不到对这世间熟视无睹的，你无法真正去漠视一切，你憎恨所有，但世上没有无端的爱恨。”

超人深爱地球，深爱人类。

斯里奥用逃避掩盖过去，卡尔用漠视掩饰自我，但他们互相看透对方，正如卡尔笃定蝙蝠侠不会任由自己滥杀无辜，斯里奥同样信任如果这世间面临重大灾难，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斯里奥的声线渐渐泛冷：“你曾用错了办法，但你眼前明明有修改它的机会，你却逃避它的存在，以‘漠视’的态度冷眼旁观，要因为其他原因对它熟视无睹？”

“……你不是‘其他原因’。”卡尔说。

“超人，你分得清爱与私欲吗？”旁观了许久的卢瑟突然开口，言辞如刀刃般锋利：“你强权统治世界时，希望地球变得更好，但你在这路上迷失了，长久的独/裁统治让你分不清杀人是泄愤，还是为了人类……”

“你永远压不住人们的反抗，因为你那可笑的‘为了人类’的理念已经再也无法蒙蔽他人的眼睛了。”

“你将积木推倒重新叠起，可这不是你的游乐场，你有问过积木的主人需要吗？”他讥讽道：“你将地球归为私有，你在肆意处置你的私有物。”

“你深爱蝙蝠侠？或者只是你自己的卑劣私欲？”

“你还分得清吗？超人？”

没改动，修口口，这章的口口多到我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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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互相坚持的是对方所需要的，斯里奥坚持要挽回的是卡尔的过失，卡尔坚持不想放手的是斯里奥真正逃避的自我，也许其中掺杂了卡尔疯子般偏执的感情，掺杂了斯里奥渴望挽救亲人和朋友的做法……但超人与蝙蝠侠，永远比自己更能看清对方的本质。

莱克斯·卢瑟，一个在别人谈恋爱的时候插嘴的不速之客【等等

卢瑟说帮助超人变成“人类”的意思是，提高人类的体制让人类成为“超人”，让地球不适合超人生存，强行给超人降维打击，身上叠debuff，这时候“人类”和“超人”的身份就互换了，超人将成为弱小的一方。

这里卢瑟的理论是：人类不需要超人，超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他把自己当做地球的主人理所应当的做所谓“为了人类好”的事情、为人类的未来下决定，但地球这座积木城堡好不好不是超人来定论的事情，人类何去何从，罪犯的延续与处置都不干他一个外星人的事，暗讽卡尔不义世界的作为与其他反派没有不同，他只是以爱的名义实行自己的私欲，所以他必定会在统治的道路上迷失，正如他用爱来伤害所爱一样，失去妻子只是超人发挥的借口，超人借此释放内心始终存在的真正自我，一个残忍、偏执、疯子般的独／裁者……巴拉巴拉之类的，大致就是嘴遁戳人心窝子之类的。

前面有一个伏笔，酒瓶压在报纸上，那张报纸就是卢瑟随手撕下来，写“懦弱如你会需要它”的小纸条，然后塞氪石小盒子里，后来被卡尔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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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八十 你将地球归为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