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天色渐晚，但远不到夜幕降临，当韦恩钟塔敲响零点的指针时，GCPD恐怕都塞不下那些戴小丑面具混进示威人群偷摸打砸的罪犯了。
“我送你去医院。”卡尔思索了一番，主动朝迪克伸出了手：“你知道是谁让你来这里吗？”
迪克不想被扛或抱，以任何奇怪的姿势去医院，虽然眼前的人很酷，性格很酷、能力很酷、制服看上去也酷毙了，迪克甚至颇为心动的想依据它改一套表演服——就算这样也不行。
他撇嘴：“有些猜测，我不肯定。”
卡尔轻易看透男孩的小心思，动作自然收回了手：“布鲁斯·韦恩？”
“你怎么知道——噢，你看到那场抢劫了？”迪克双手环肩，不是很想谈论现在的话题。他慢吞吞挪着脚，一下又一下踩在垃圾桶边的废弃传单，红红绿绿的配色和墙上的涂鸦相似，迪克余光扫了一眼便觉得厌烦：“唔，我是收到了落款韦恩的邀请函，上面说我们马戏团拒绝支付‘应有’的保护费，灾祸将降临在我们头上；还提了一些有关我父母的小秘密……”
“这里很危险。”卡尔看了看被男孩蹂/躏成一团的废纸。
“是指你不让我看的浮雕吗？”迪克来了兴致：“它让你变得很不对劲，我差点以为你要杀了我。”
卡尔沉默了一瞬：“我确实只差一点……”
“嘿，不知名的先生，它到底没有发生，反而是你救了我。”个子还不到他胸膛的男孩踮起脚尖拍了拍卡尔的胳膊，满脸无奈：“是我不懂事，没听玛丽的话偷跑出来，算起来是我不对。”
他大方地展示了一番伤处，疼得龇牙咧嘴，却满不在乎道：“只是扭伤了胳膊，最多就是最近的场次没法上场表演罢了。”
超人早用透视眼检查过迪克的伤势，是普通人至少要养两个月的骨裂，放在夜翼身上甚至不用两天，但他不是夜翼、不是蝙蝠系超英里和超人交往最甚的人，他只是迪克·格雷森。
卡尔再度叹气：“你想得知什么？”
“你知道些秘密，是吗？”迪克露出得逞的笑来。
成年人对孩子的小计谋往往选择看破不说破，卡尔说：“我可以告诉你你想得知的消息，但同时，你得答应我不能再冒险前往一些未知危机的区域。”
“好吧，我们说话算话！”迪克高高举起没受伤的那条胳膊，示意卡尔同他击掌约定。
卡尔颇有几分好笑的回应了他。
“我们确实该去医院，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迪克自觉他和卡尔的关系更近了几分，又热情的嚷嚷了起来。
“我很好。”卡尔若有所思地盯着男孩的头顶，决定不顾及对方那点保持形象的小心思，超级速度之下谁能看清最近大名鼎鼎的马戏团新秀出糗的模样呢？
“可你在忍痛。”迪克说。
不止一个人戳破卡尔的真实状况，每个人都算得上他的熟人，识破的人依旧少得屈指可数，卡尔深感讶异，他自认没有露出半分异常，难道是墙面的怪异浮雕影响了他的状态？
迪克自顾自讲起了海的女儿：“小时候玛丽跟我讲的睡前故事，用歌喉换来人类双腿的人鱼，每走一步就像踩在玻璃碎片上。”
卡尔同样听过美人鱼化作泡沫消失的童话故事，以为迪克要说一些有关爱情的浪漫话题，但对方没有提任何与男女之情有关的话。
“鱼尾是人鱼所具备的最大力量，供以爱丽儿日常行动，不论是逃跑或攻击，尾翼都是她的前驱力量，相当于一个只有冷兵器和火把的原始社会里人类的双腿和牙齿。”迪克说：“爱丽儿为了来到人类世界，强忍痛苦放弃了她原本的天赋。”
“你给我这样的感觉，先生。”今日才认识卡尔·艾尔的迪克·格雷森说：“你是不是非常厌恶自己的身份？”
达米安正是这时候出现在巷口的，他的行动轨迹卡尔早有关注，因此满脸狼狈的亚瑟被他拖行而来，卡尔借此顺势躲开了迪克的问题，朝巷口的身影望去：“……达米安。”
“你早来这么久，却没杀了他。”那人冷冷道。
迪克望见戴黑色眼罩的陌生男人，看清对方装束后眼前顿时一亮：这套也很酷！
“我不会再杀人了。”卡尔低声道。
“他在地铁枪杀了三人，掐死了自己的母亲，又杀了一个同事。”达米安将人随手抛在原地，亲子鉴定的文件夹染了污渍歪歪斜斜地倒扣在亚瑟脸上。
纸张沾染的血迹大部分来源于达米安狠揍小丑的伤，报告的其他污渍则是亚瑟看也不看将其摔进垃圾桶里染上的。他疯疯癫癫将人生里最期望的答案砸进黑不见底的垃圾桶，对迟来的谜底毫无兴趣。
看到电视台直播的达米安无法视若无睹——眼前怎么看都还不够‘小丑’的小丑应约了布鲁·斯韦恩的邀请，如果他敢对没有成为蝙蝠侠的布鲁斯做些出格事，或是开那些‘玩笑’，不如达米安现在就将他宰了了事。
杀了小丑容易，但他最终只是将亚瑟揍得半死，确保对方短期内休想与本世界的布鲁斯见面。
是、达米安有太多理由保持冷静了，更何况这条巷子里不止有他们两人，还有一个明显置身事外的迪克·格雷森，达米安甚至不敢分一点视线给他，但是……
但是——
“你把他的原则踩在脚底践踏，你明知那是蝙蝠侠的立身之本。是支撑他活着、继续生存的供氧！”达米安双手握拳，拼尽全力才忍下了来一场与超人搏命战斗的意愿，想将那些火舌般不停灼烧肺腑的恨意喷吐、将更多的比恨还要更剧烈的悔意宣泄——因为达米安也将其狠狠践踏，难道帮凶会比主谋好上一些吗？难道船将沉没前，站在岸边无动于衷的人也是无辜的吗？
“你还敢爱他！”达米安怒火中烧：“你还敢若无其事待在他身边？”
“现在又说你不杀人？！你杀的人成千上万，逼迫他杀的人里有没有想救他的反抗军？有没有他的朋友？有没有无辜民众？”
“你杀了你的朋友、杀了你想保护的人民、杀了想救你的人。”达米安喘不过气，极度的怒与恨令他双目通红：“你觉得孤独了，就让他失去你所失去的，在炼狱里陪你。”
卡尔痛苦又安静的凝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支持自己的达米安：“是。”
锋利的疾风和迪克的惊呼声，卡尔被巨力砸落在水泥墙，他放松下绷紧的肌肉，任由自己陷进碎石里。达米安到底还是无法忍耐，卡尔没错漏蝙蝠幼子双眼里深藏的对于自身成为帮凶的痛恨，那点恨又点燃了卡尔体内碎裂的氪石，它们顺着他身体里尚未清理的氪石粒子们再度沸腾起来。
“你若没有天赋，不过是个凡人。”达米安恶狠狠抓紧他肩头的披风：“你不过是比他……多这些力量，就能轻易毁掉一切。”
烟尘弥漫里，卡尔被氪石勾起伤势，忍不住咳出几声带有浓重腥味的血沫：“我会弥补……扭转这一切、我们再……重头开始。”
一股诡异的笑声打断了他们。
巷口的人不知何时撑着膝盖站了起来，逆光将他的身影拉长，亚瑟佝偻的身形是被丝线牵引动作的人偶，他像误入舞台剧的路人般用畏畏缩缩的沙哑声音道歉：“哈哈…抱歉、抱歉…哈哈哈哈…你们知道的、哈…我天生控制不住大笑……”
“重头开始——他说重头开始——我想，布鲁斯·韦恩，哥谭的甜心，他会这样跟我说吗？‘嘿，亚瑟，打起精神来，重头开始，这没什么难的！’我会感激涕零、泪流满面的接受他的赏赐。”他惨笑道。。
“‘允许我报答你——先生，我只是个小丑、我同你讲一个笑话吧，或者跳一场滑稽的热舞，一定能逗得你大笑！’”
他以伸懒腰的动作直起身体，同时自然而然将怀里的枪掏出，亚瑟伸直手臂的动作柔顺得像极了舒展花瓣的花朵，瞄准场间唯一无法抵抗普通火药的对象。
“嘭！”小丑说。
超人冲到迪克面前，达米安的短棍也砸向空中的弹道，子弹发出响亮又清脆的一声“铛”，改变轨迹后撞击在水泥地里，留下了一道不明显的坑洼。
“哦！我真该练练开枪。”
他开枪的时机选得精妙绝伦，卡尔因氪石而动作迟缓，达米安尚未完全从怒火摆脱，他们险而险之地拦下了突如其来的射击，也同样被本该不具备攻击力的对象袭击而出了一身冷汗。
亚瑟冲三人微笑：“这是个玩笑，我吓坏你们了吗？这灵光一闪该死的不幽默吗？你们为何这样严肃？”
男人白日里还端庄整洁的橙红西装在打斗中蹂/躏得皱巴巴，抹了发油的劣质绿发也凌乱地堆在头顶，嘴角湿润的鲜红绝不只是唇膏，达米安对他下了狠手，亚瑟本该只能瘫软在地呻/吟个不停，现在却能勉强站起来，甚至歪歪扭扭开一枪。
“我知道……”他用夹带了痛吟的低哑声线咏唱道：“没——人——把小丑放在眼里，从来都是这样……没人在乎我。”
“不如我们玩个小游戏。”他对严阵以待的几人拍了拍手，像在舞台上讨观众鼓掌的演员般：“我告诉你们我打算如何会见我们的哥谭王子。”
“我要为他送上几分大礼。”他眨巴着混合了泪水的湿润双眼，面无表情道：“继承韦恩集团后致力于慈善事业、想要为哥谭做出改变——太美妙了，可爱的天真、鲁莽的正义，我喜欢这些。”
“我本打算放过他的。”他身上刻意营造的优雅和礼貌被阴雨洗涮干净，亚瑟陡然冲脚底难以分辨内容的纸张咆哮，失去理智的猛兽也没有他此刻唬人：“可他非要将这玩意送到我面前！”
“亚瑟一辈子都想得知这条消息，很可惜，他的人生结束在昨天。”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渍：“过期的甜甜圈吃起来真叫人反胃。”
“我们赌一赌，当你们听到哪一句时会忍不住杀了……我？”亚瑟的话音尚未落下，人便被砸进了地里，铁棍悬离小丑的太阳穴仅仅只有毫厘之差，卡尔握住了它的另一端，达米安再用力也难进一分。
“别上他的当。”卡尔说。
小丑不管他人正为自己的性命操心，他喷咳出一口血来，染红了苍白的下颚，亚瑟断断续续道：“咳……咳，首先第一句——”
“不用你管！”达米安头也没回，短棍的另一端冲卡尔面部喷射出一股绿粉，卡尔吃痛得捂住眼睛，尚未完全消散的魔法让超人再度晕眩起来，他勉强抓住达米安的左肩，却没时间去制止他拿了武器的另一只手。
卡尔也被激起了几分怒意：“你要在迪克面前杀人吗！”
掌心下的肌肉绷紧了。
超人暗自松了口气：“‘夜翼’不会杀人，达米安。”
“……哪怕是小丑。”达米安抬眼望向不远处不知所措的迪克·格雷森，他套了件宽大的外套，从领口和外敞的拉链下还能看见马戏团制式的里衣。
蝙蝠的幼子带着不明显的泣音咬牙切齿，他不是在质问超人，而是在告诫自己：“哪怕……是小丑。”
挨了几棍的小丑不知死活地开口，被人砸烂的废旧闹钟，零件散落满地也坚持不懈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嘈杂声：“头颅便用一位打扮得体的夫人，血泪顺着修长的脖颈滴落在洁白的珍珠上，多么的美妙。”
达米安给了他一拳。
“咳……哈哈、躯干就用野心勃勃的富豪，饥饿难耐的啮齿目动物一定会爱上他……”亚瑟被打得偏过头，他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磕磕绊绊：“管家则用右手，他正是用那只手将文件袋递给了我。”
“左手留给这孩子，他是用这只手拉住了人群里的女孩。”他阴测测地盯着迪克被卡尔误伤的左臂：“双腿便用他的父母，截去双腿人还可以活下来……感谢我，好孩子，活着比‘飞翔’好。”
“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布鲁斯啊——”亚瑟冲着三张怒容狂笑：“我来教会他，什么是哥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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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何为哥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