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诺准备去罗马看看,你要和他一起吗?”
康纳摇头:“我为什么要跟着他走?”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处得很好了。”赛拉笑着调侃,“你俩不都在寻找神庙吗?干脆结个伴。”
“我不找神庙。”康纳看着车站外的人群,“我在寻找真相……各种真相。”他意有所指地对赛拉说:“你阻止不了我。”
赛拉轻声叹口气。她倒向长椅靠背,仰起头,透过候车室的玻璃穹顶观察雾蓝色的天空:“实不相瞒,你离开美国后,我又遭到了几次袭击……你知道吗?现在有一种子弹,发射之后会在伤口里变成电击装置——我真搞不懂这种武器是针对什么东西发明的。”
“……你的头发就是这么没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挺喜欢现在的发型的。”赛拉闭上眼睛,温暖的阳光给她带来了一丝幻觉般的困倦,“我只是想告诉你,中枪、受伤是我的常态。我的敌人有很多,他们都是很难对付的家伙。即使你找到了一个,后面也会有九十九个……我总会活下来的。”
“我不知道你和海尔森约定了什么。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我恳求你,停下来吧。世界上有那么多秘密供你挖掘,不要再试图寻找与我有关的真相了。”
“所以你把我打发到欧洲。”康纳拨弄着刚刚修好的手机,“你觉得我在这里寸步难行,会被兄弟会的那些事情牵绊住手脚。”他突然露出一个很浅的笑,“赛拉,你低估我了。”
在对方的视线中,他慢慢地打开手机,翻出相册:“我找到一个,那你就只剩下九十九个了。”
在一张拍摄角度十分诡异的照片中,安布雷拉公司红白相间的标志在夜幕中发着暗淡的光。
赛拉一把攥住康纳的手腕,她眉头紧皱,眼神变得冷酷:“……我的确低估了你。”
“本杰明·丘奇死在哥谭。”康纳轻声说道,“他和兄弟会搭上了关系,我在阿基里斯的文件里看到了他的名字。他看上去是在贩卖商业机密,但实际上是个双面间谍。丘奇的买家另有其人。”
“赛拉,你的评价很准确。丘奇满口谎言,蠢而不自知,但他足够神秘。”康纳拉下赛拉的手,“如果我想知道什么,他会是一个很完美的切入点。”
“你不在乎兄弟会隐瞒的事情了?”
“我已经在寇马克口中了解了很大一部分。现在,这条线索已经断了。”康纳带着某种挑衅的意味晃了晃手机,“但这条线索没断。”
赛拉看着刺客,深刻意识到康纳的决心已无转圜的余地,于是她选择迂回:“海尔森让我立刻回纽约,我不知道他要我干什么,但应该不是好事。”她握住康纳的手,“跟我一起去吧,康纳。再过一个月就是圣诞节,我要回英国,到那个时候,我们一起解决这件事,可以吗?”
“我留在这里。”赛拉恳切的语气并未打动康纳。他这种似曾相识的固执让赛拉有点恼火:“……别做傻事,拉顿哈给盾。”
“你在威胁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赛拉露出凶残的微笑,“一个月都不愿意等吗?”
“我跟你回去,你就会想方设法把我留在美国,让警察局的圣殿骑士把我抓起来之类的——我已经摸清你的路数了,赛拉·肯威。”康纳绝不上套,“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赛拉仿佛被倔强的康纳打败了。她气馁地坐回长椅上,对着康纳缓缓摇头,以表达对方的不可理喻:“……这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是我的妹妹。”这是康纳第一次肯定两人的亲缘关系(海尔森听了要落泪),“……你也是我的朋友。你受了再严重的伤也不会死,但你会经受痛苦。”
“……”
赛拉怔怔地看着康纳,最后妥协地耸肩:“……安布雷拉一直在研究针对人类基因的病毒。他们这几年藏得很深,我不知道现在的实验到了什么程度——但十几年前的那种程度已经足够可怕了。”
“我会当心的。”
“不是‘当心’,而是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赛拉警告道,“你想加入这场战争,那就不要暴露在他们面前。把你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可以吗?”
“我记住了。”康纳站起身,要等的车进站了。
“我一个月后过来找你——再说一次,注意安全。”赛拉坐在原地,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忧虑地看着康纳整理行装。
“再见。保持联系。”康纳冲赛拉点头。这个动作代表告别。在这个略微煽情的氛围里或许应该再加个拥抱,但两人都不是会主动抱住别人的类型,所以,点头就算是最好的告别了。
赛拉看着大巴车载着康纳缓缓离开,最后消失在视野里。谢伊·寇马克正等在车站外,和康纳告别后,赛拉要和他一起搭肯威的私人飞机回国。但赛拉还有一件事要做,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久远的号码。
康纳的确摸清了赛拉的套路,但他还是懂得不够多。现在的赛拉·肯威在教团里查无此人,再怎么样也驱使不动美国的圣殿骑士的。
但再怎么劝,康纳还是选择留在欧洲,这里的情况可大不一样。
电话接通,赛拉带着笑意打招呼:“嗨!莫尔顿!”
老管家停顿了一下,带着激动的声音回复:“赛拉?小姐!”
“天呐,我们多久没见了。”赛拉有些感慨,“……莫尔顿,我很抱歉。”
“不要这样,小姐,您没什么好道歉的。”莫尔顿大概在偷偷抹眼泪,他一向多愁善感,“我们都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您在美国过得怎么样?”
“挺不错,海尔森奉行和莉亚完全不同的教育方式,我又可以到处乱跑了。”在简单的寒暄后,赛拉回到正题,“你还记得不久前给你打电话的刺客吗?”
“哦,是的。一个法国人,还有一个美国人。”莫尔顿用挑剔的语气说道,“上蹿下跳的,还要找你保释,麻烦的刺客。”
“没错,真的很麻烦。”赛拉深以为然,“关于那个美国刺客,就是高一点壮一点的那个,他又出了一点小问题,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好的小姐。我要做什么?”
“想个办法把他扔进监狱。盗窃、抢劫、故意伤人……随便什么罪名,反正把他关起来就行了。”
“没问题,要关多久?”
赛拉思索了几秒:“鉴于我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关到我想起他为止吧。”
*
赛拉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忙。最紧急的事大概就是与海尔森·肯威见面。她必须向他解释清楚两件事:为什么她知道阿布斯泰格大楼地下埋着炸药,以及她是如何一夜之间跑到佛罗伦萨去的。
这两件事每一件解释起来都很麻烦,因此赛拉选择了一条暂时解决矛盾的捷径:逃避矛盾。到达纽约时已是凌晨,她趁着谢伊打电话的空隙,跟着尚显昏暗的霞光头也不回地溜了。赛拉乘上地铁,一路向南,来到一栋公寓楼下。
纽约还沉浸在几天前爆炸的余韵中。尽管凌晨的街道萧条无人,但四处乱飞的传单、各户紧锁的房门,以及道路两旁献给默哀者的鲜花都默默传达着市民们劫后余生的恐惧。赛拉在公寓外驻足,判断那个守在传达室里的保安大概不会让自己这个陌生人进去,于是轻车熟路地绕到背面,开始爬墙。
如果员工填写的资料无误,她应该就不会找错地方。赛拉爬到五楼跳上阳台,还没开始盘算如何打开上锁的落地窗,就和玻璃对面的达科斯塔面面相觑。
达科斯塔大概刚睡醒。她瞪大眼睛,条件反射般后退,差点拿不稳手上的马克杯。赛拉礼貌地冲她招手,又指了指落地窗的锁,示意对方放自己进去。
达科斯塔依然保持着那个惊惧的表情,手脚倒很利落,立马把人放了进来。肯威一进门就开始给她增加心理压力:“你好像过得不错。”
“是……不是!我一直在等你,肯威小姐。”达科斯塔退到墙角,“……你来审讯我了?”
赛拉疑惑地微笑:“你很期待吗?”
“长痛不如短痛。”达科斯塔慢慢放下手里的被子,有点局促地搓搓手。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审讯你的。”赛拉毫无客人的样子,在小而温馨的公寓里四处乱转,“露西睡哪个房间?”
达科斯塔也毫无寄住在别人家的样子,抬手一指:“她睡觉的时候会锁门——我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是她自己要锁的。”
赛拉点头:“你和她相处得不错?”
“总比和那个基尔克曼好。”达科斯塔摸不清肯威的意图,只能顺着她的话,“谢谢你让他们收留我,肯威小姐……我想外面的人一直在找我。”
“或许吧,要找也是偷偷找,我没怎么留意。”赛拉掏出一把小刀,跑到露西的房门前,“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如果你要继续住在这里,记得给露西付房租。再等几天,我会来和你聊天,现在不是时候。”她用娴熟精湛的手法撬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过了大概十秒钟,达科斯塔听到露西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随后好像被捂住了嘴。
又过了五分钟,赛拉走了出来。穿着睡衣的露西跟在她身后,面色惨白。她随手披上沙发上的针织外套,口中喃喃自语:“我把钥匙给你得了……下次别这样吓人!”
“抱歉露西,我赶时间,等天一亮海尔森就要来抓我了。”赛拉计算了一下走楼梯的路程,果断拽着露西回到阳台上。没等睡眼惺忪的露西反应过来,赛拉就揽着她一口气跳了下去。
达科斯塔隐约听见露西坠落时绝望的叫喊声。她一个人留在昏暗的公寓里,而加班加了三天没回家的大卫和凌晨被老板突袭绑走的露西在她的脑海中反复闪现。她眨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俘虏竟然是日子过得最舒坦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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