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笑面人(上)

说着,诺曼就张罗了起来。洁白无瑕的荧幕,珍贵保养的放映机,还有他们手边悠悠散逸着热气的好茶。

“你怎么来了黎巴嫩,我是说,”莫里斯犹豫了下,用手指抓了抓沙发上的流苏,“一个人离开哥谭。”

虽然没有直说,但言下之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和孩子,怎么都被你扔下了?

他扭头看向端坐在沙发另一侧的男人。透过厚厚的圆框眼镜,中年男人的眼神有些模糊不清。

“当年发生了一些意外。”诺曼的语气沉重了下来。他把茶杯磕到了桌子上,发出重重一声,敲得莫里斯心头一颤。

放下后,他才看着莫里斯的双眼,接着说道,“在哥谭,糟糕的事情总会发生。而大多数,包括我,都无能为力。”

莫里斯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但看着他的窘迫,诺曼却恍地笑出了声。“好了,宝贝儿,是时候…”

他停顿了下,才又恢复正常。“是时候,开始了。”

随着这句话的落地,厚重的窗帘被自动合上,吊灯炸亮,放映机也呼啦啦地转动了起来。

晦暗不清的荧幕上,一个咿呀咿呀的婴儿也被人抱起,放到了冰凉硬平的手术台上。

记录那段故事投影,映在了莫里斯的瞳孔里。

而莫里斯,却在投影打亮的一瞬,便忽的浑身无力,向后栽倒,瘫软在了沙发上。

手术台上的孩子,开始啼哭,胡乱挥舞着手臂。但决定他命运的那双大手,却冷酷无情地把他翻了个身,掐着脸朝向了镜头。

不知什么时候换上白大褂的诺曼,也走近了莫里斯,并像录像里那样,伸手掐住了他的两颊。

强有力的手指微微上提,就让莫里斯不得不昂起头颅、伸长了脖颈,像引颈就戮的丹顶鹤一般,暴露了最脆弱的喉骨。

“看样子,药效不错。”粗糙起茧的双手,改掐为抚,像是碰触易碎的珍品般,从头到脚,顺着他的脊骨,掠了一身。

莫里斯本应没有任何感觉的。

就像现在他明明应该大喊大叫,让肺腔里的空气带着怒火冲出喉咙。而实际上,他狂躁的灵魂被禁锢成了这样一副玩具——乖巧又安静,无感又无情。

可诺曼轻柔的抚摸,正对心脏的按压,都让莫里斯觉得自己在发抖,在战栗,在咆哮着什么,在呓语着什么。

他不可能一动不动的,莫里斯这么想。

但诺曼确实轻而易举地,把他的身体抱起悬空,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茶水把莫里斯的上衣染成了深色。他的下半身跪在地板上,收腰后仰,背靠平面,弯成了一个横“7”。

似乎是恶趣味发作的缘故,诺曼踩着茶杯的碎片绕到正面,对着莫里斯的头,伸出了手。他轻轻地、轻轻地、极认真地把莫里斯的头转向了荧幕。

哭闹的婴儿没有等来安慰他的父母。等来的,只有一把泛了冷光的手术刀,和镜头上移后,露出来的,面带微笑的男人—诺曼洛特里格。

为什么?莫里斯好像听见自己在问。但他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并没有感受到声带的震动。

但诺曼,似乎听到了。“因为,你害死了她。”

“你毁掉了我最伟大的艺术品。”宽厚温暖的手掌,覆盖在莫里斯的嘴上。

热度源源不断,从连接处进到莫里斯的身体里。这又给他一种错觉,仿佛他是如此主动的,去获得这种温暖。即便此刻,他的心里已经冷如寒潭。

他的嘴被捂着,他的灵魂被禁锢着。而他父亲的演出,才刚刚拉开了帷幕。

“我是一个艺术家。”诺曼深情地望着他,眼波流转,嗓音低沉而又温柔。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在沙滩上日光浴的我,遇到了一个完美的女人。”

他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弯曲的人形。虚空中好像有一个女人站在那里,对着莫里斯露出笑容。

“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一个人时,你的心脏为之收紧,血液为之沸腾,那么你就会知道,你一直在漫长岁月中等待的,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的,就是它。”

在莫里斯听起来,诺曼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很遥远的溪流岸边传来,乘着水波荡漾的小舟,由远而近。

这有可能是药物的作用,也可能是他要窒息而死了,莫里斯感受着自己脸颊上用力收紧的大手,恍惚地想到。

但很快他就听见了新的台词,看见了新的剧目。

“我不能失去它。所以我决定,收集它。”

诺曼垂下头,移开了手,把莫里斯的头从荧幕中的血腥解救出来,和他静静地对视。

莫里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目光。就连小丑,也只是极暗的深渊和疯狂的冷静。但这个人,冷静的癫狂下,却是披着人皮的牲畜。

是牲畜,就只需为极致的**而行事。

他不由打了个哆嗦,警惕和伤感像流水一样冲刷而过,消隐无踪。再次淹没他的,竟是熟悉却又陌生的恐惧。

“你,做了什么?”莫里斯强迫自己的视线正对着这头野兽。比气声高不了多少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挣扎而出。

他的瞳孔里,映着诺曼的倒影。

诺曼却很温柔地抚平了他的发角,似是缠绵又多情。他却仿若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收集了它。但你,”他恶意地咧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逼近了莫里斯。

放大的面容,在莫里斯的瞳孔里,扭动难堪,像是一条得意洋洋的蛆虫。

“你毁了我的艺术品。”

“我修了很久很久,但她都没再睁开眼。”诺曼用一种小孩子幼稚无知的语气,问,“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可问完,他又没等回答,径直拿起了托盘里的一只注射器,刺破了皮肉。透明的药水因为上下颠倒打了个转,流进了莫里斯的血管里。

这种刺痛太轻微了。但莫里斯却被惊得喘不上气来。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

艺术品还艺术品。

但是,为什么啊,我的生父。

为什么啊!

无声的嘶吼,从他喉眼里破碎地迸出。

为什么,在你眼里,我的出生便是原罪?

准备工作做好后,一个古怪形状的切割刀才被诺曼握进了手心。这是一个不过手掌长度的器具,宽不过两寸,但尾部用于切割的位置,却是排满了一长条空心的圆环。

而每一个圆环,都是由密密麻麻的锯齿组成的。

在莫里斯惊恐的双眼里,带着锯齿的转轮静静贴在了他的双唇上。

这个动作,太有特别的意味了。以至于诺曼恍恍惚惚觉得,如果不看那双等待屠宰的双眼,那么待宰的羊羔,似是真的虔诚地亲吻了屠刀。

他情不自禁,捂住了羔羊的双眼。

一片黑暗里,莫里斯感觉到嘴唇上凉意猛然消失。转轮嗡地作响,紧接着,他双唇上的皮肉就被锯齿撕裂、扯开。

他能感受到一片细碎的沫渣,飞溅出来,扑到了脸上。

直充天灵盖的疼痛,让他迟钝了许久。缓缓地,他才反应过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滓沫,而是他自己嘴唇上被啃噬掉的肉渣!

他,正在被画成真正的艺术品。

怎么可以…

如果他被做成活死人的艺术品,他会怎么样。莫里斯问自己。

他会终其一生浑浑噩噩,没有自由,没有希望,看不见阳光,听不见花开,就连呼吸都是由机器替代——

那他宁愿死去!

死在灼伤人的光芒万丈中,死在成山遍野的花海中,死在这无聊透顶又世俗可笑的红尘人烟中。

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被封印在木偶里哭泣的魂灵,被禁锢在洋娃娃里胡乱碰撞的幽灵,被钉死在不再呼吸的身躯里、推进焚化炉的灵魂。

他什么也做不了。

而这种温顺的外表,却是让诺曼更加兴奋。

切割刀依旧稳健地前行。在药物的帮助下,他轻而易举地制住了莫里斯的反抗。而实际上,莫里斯自以为歇斯底里的反抗,也不过是手脚抽搐了两下,便复又平静。

你画过微笑吗?在幼稚园里,用最热烈的红色,给小人画上开心的笑容。

诺曼画过。所以他的技术很好。切割刀在原本下唇的位置轻挑回转,和上方的刀口连到了一起,再无缝隙。

他拿开切割刀,端详了几下,又细细描画了几笔,才掀开手掌,让艺术品的双眼重新见到光。

可能是长时间不能眨眼的酸涩,也可能是疼极了的躯体反应,当然更可能是从黑暗中恢复光明的刺激,一道水痕从艺术品面无表情的颊上滑落,留下一笔污浊。

艺术家的脸色,倏地就变了。

解释一下,莫里斯面对诺曼,比对小丑更加弱势,是因为他虽然不记得了,但小时候确实经受过诺曼带来的恐惧。

原著对于诺曼的设定是,因为妻子难产死去,决定将夺走妻子生命的孩子做成“艺术品”。———我个人把这个逻辑“丰富”(瞎扯)了一下,做了很多同人私设。

打个补丁:也许漫画对诺曼有更丰富的设定?瞎补漫画的我目前看到的是这样,所以只能这么写了。

哦对,还有一点(老爹语气)。我终于介绍了莫里斯的起源!大概等这边走完,才会去写杰森那边。

“就是它。”不是错别字,诺曼形容的是“艺术品”,而不是“人”本身。

我…我好像之前立过flag?说我一定能在五章内结束家庭之死?那我现在把旗子拔了,重新立一个,十章之内!!我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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