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周的星期一，萨勒姆向柯克提出辞行。

“你要回家了？”柯克那时还在调配人造血浆，浅蓝色的液体在试管中震荡，“你想好了？”

柯克对圣母升天节那天晚上的事情似乎毫无印象，萨勒姆小小试探过几次，他只当是自己又被埃尔南打晕喂了假血浆，还说自己以后也要记得随身携带应急物资。

埃尔南当时就在旁边，目光混杂了果然如此的恍然和功亏一篑的遗憾，萨勒姆觉得自己再问下去可能会被打，把话题转向他和埃尔南上次在火星找到的建筑遗骸。

那是一片非常、非常宏伟的地下建筑群，或者可以说是文明遗址——他们在那里发现了很多尸体，依稀可以看出是一种高级智能生物，他们有生活区、有宗教场所、有类似地球的斗兽场，也有铸造武器的工坊，埃尔南转了两圈就失去了兴趣，叮嘱萨勒姆早点回家之后就径直飞回了地球。

萨勒姆倒是在那里呆了不短时间，他着迷于那些火星生物的壁画、祭祀、他们的构造和社会形态，他流转于坍塌的残壁断垣之中，注视着他们的艺术品，关于生活、狩猎和爱。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他这样对柯克和埃尔南说，他们，据我推测，可以通过心灵感应联系同类，他们的生活中狩猎是一种几乎已经仪式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中的一部分和我、和埃尔南一样具有超凡的伟力。

柯克对他们的身体结构很感兴趣，但那些尸体——如果一碰就碎成飞灰的块状物也能称之为尸体的话——很难带回来，萨勒姆尝试过很多办法，不过都失败了。

柯克叹气。

最后埃尔南去给他扛了个飞行器回来。

“嗯。”萨勒姆点头，不经意又瞥到他手边那一沓关于火星生物的推断手稿。“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什么？”柯克有点迷惑，但很快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沓手稿，“哦！不必了，之前谈到火星人的那天晚上埃尔南带我去看了。”

他放下手中的血浆，把试管插在架子上，“时间太久了，已经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了。”

“你要回去，现在就可以做手术。”柯克伸手拿起椅背上的白大褂套上。

“手术？”

“传送装置的植入手术，”柯克向他解释，“现在我们所有的传送装置其结构都是以天启星的母盒为蓝本的。传送需要大量能量，母盒的能量来自于使用它的人——或者说神，贝卡的传送能量来源就是她自身。如果你想使用传送装置，你也需要向它大量供能。”

“按照能量水准来说，你是这段时间所积累的能量是完全够用的，但氪星人的能量储存在身体之中，想要将这种能量转化为传送装置能够使用的能量需要另寻他法。”

“当传送装置植入你体内后，它会吸收你身体中盈余的能量——实际上，如果你执意启动的话，它也会吸收你肌体中存储的能量，”柯克顿了一下，“不过那样很危险。”

“植入之后它会跟你建立联系，你可以清楚地知道它的能量水平和传送所需的能量有多少。”

“对了，它可以记录世界坐标……现在里面有两个世界的坐标，你原本的世界和这里。”柯克活动着僵硬的脖颈，暗红色的眼睛带了点柔情凝视着他，“你随时可以回来。”

“谢谢……”萨勒姆扭过脸，小声说：“我也爱你们。”

萨勒姆最后决定把装置放在右边锁骨下方，其实他原本是准备直接植入心脏的，但在柯克不赞同的眼神下屈服了。

果然不论哪个世界，蝙蝠侠还是蝙蝠侠。

柯克打开大功率的红太阳灯，仔仔细细消毒、麻醉，萨勒姆躺在手术台上歪头看他。

无影灯在柯克头上投射出一片刺目的红。

萨勒姆感受到皮肉被切开，手术钳夹着装置在肉/体中轻轻触碰——感谢圣母，它并没有他之前想象的那么大，而像是一根软质的金属圆柱。

柯克尽量将它完全埋在萨勒姆的右锁骨偏后方，以免受冲击时损坏——实际上它本身也足够坚硬，至少它能待在一个氪星人的体内而不被碾碎排出，但怎么说来着，有备无患，还是小心点更好。

麻药的效力还没完全褪去，柯克就做好了手术，他小心地把伤口弥合，用医用混合贴拉紧，顺手把红太阳灯换掉。

用缝合会让缝合线长在伤口里，埃尔南第一次受伤的时候跟他抱怨过，那些脆弱的缝线会在你想要抽出他们的时候寸寸断裂在氪星人的肌体之中，到现在埃尔南的手上还有那次受伤的印记。

氪星人的体质决定了他们无需像人类一样在漫长的恢复期时刻警惕伤口崩裂，只要在黄太阳光的注视之下，他们就能迅速恢复，当你凝望那些伤口，简直就像是在观赏魔术。

萨勒姆伸了个懒腰，在大功率黄太阳灯的照射下打了个哈欠，他能感受到身体里那些不属于自己的麻药的小分子被排出体外，同汗水一块黏糊糊腻在皮肤上。

他摸了摸伤口，“有点痒。”

柯克把手套和器具一并丢在垃圾桶里，等萨勒姆恢复之后用热视线销毁它们。

自从贝卡撞见过一次政府派来的特工翻他们的垃圾桶之后，大厦的垃圾处理就落在了氪星人的头上。

热视线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很好用。

“不过为什么装置告诉我能量是满的啊……”

“嗯？”柯克回头，刚刚还躺在手术台上的萨勒姆已经不见了。

“** lex Luthor..”

_________

萨勒姆原本还躺在手术台上迷迷糊糊打盹，下一秒就直接向下坠落，被天空中的罡风吹得左摇右晃，寒气激得他一个激灵，猛地张开翅膀。

右胸伤口还没长好，悬停空中的时候会有阵阵隐痛，萨勒姆查询母盒之后才恍惚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直接扔回老家。

行吧，看来不论哪个世界的莱克斯·卢瑟对氪星人好感都有限——不过还是得谢谢他把自己送回来。

毕竟他真的很想阿尔弗和提姆。

他向上升，离开地球大气，径直飞向美国东海岸的那一片辉煌的灯火。

哥谭，熟悉的建筑，陌生的光晕。

街角闪烁的大屏幕告诉他距离他和杰森去库拉克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街上来往的人群多半穿得清凉，色彩鲜艳的裙摆在风中舞动。

嘈杂的电磁波、射线和人们身上散发的颜色多样的光晕充斥着天空，萨勒姆降落在韦恩塔顶，开始清点自己的“资产”。

一根氪石手环，一条氪星材料的裤子，同材质的白衬衣和黑风衣，两百美金（不知道在这边能不能用），一个AI（母盒）。

看起来是要即刻回家以□□落街头的样子。

他伸了个懒腰，扭头往韦恩庄园看——没看到，哥谭的老建筑群大多含铅量高，对氪星人并不友好，要想看到家里的情况，他还得飞回去。

回家。

萨勒姆想到这个词，它同温暖、舒适、阿尔弗的下午茶还有家中卧房家具的木质香味联系在一起，让他的心欢呼雀跃。

他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羽翼尖端扫过滴水兽的耳朵——它掉了。

萨勒姆飞快把那块碎石从空中捞起来，心虚似的用热视线把它同那只蹲在塔顶的滴水兽焊在一起。

他飞走了。

萨勒姆悬停在韦恩庄园的上空，蝙蝠侠正夜巡归来——带着罗宾。

“杰森？”他疑惑似的喃喃自语，“这么快就好了吗？”

他挠挠头，盘腿在空中坐下。

事情有些不对，萨勒姆感到焦虑，他的潜意识告诉他继续待在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可是为什么？

韦恩大宅是不含铅的，韦恩家的先祖早早发现了铅对人体的毒害作用，在庄园的建设当中并没有使用多少含铅材料，但蝙蝠洞有一层厚厚的铅制隔层——虽然是在超人弱点暴露之前的准备，但也不光是为了防辐射。

当然，现在这不光是超人的问题了，萨勒姆的注视也被拒之门外，只能等布鲁斯他们上到地面再说。

“哈啊。”萨勒姆打了个哈欠。

杰森现在怎么样了？他看起来好像瘦了许多……阿尔弗有好好养他留下的那些植物吗？他有好多想问的。

有人上来了，阿尔弗陪着提姆——提姆？！

萨勒姆觉得事态不妙。

提摩西·德雷克原本不会在他不在庄园的前提下留宿——更不要说蝙蝠洞——他从未向对方透露过一星半点关于“布鲁斯就是蝙蝠侠”的讯息。

但对方此时正从蝙蝠洞上到韦恩庄园，皮鞋踩在花纹富丽的波斯地毯上，神态自如，没有一点“我在别人家”的拘束。

布鲁斯跟在他们后面，右肩裹了一圈纱布，面色却很轻松，嘴角带出点笑意。

三个人交谈着往二楼一个小型会客室去，那是萨勒姆最喜欢的一个会客室，从窗户能直接看到花园里的月季花架。

萨勒姆往下降了一点，飘在韦恩庄园监控范围的边上。

他们看起来不错，萨勒姆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中想要冲进去质问他们的冲动……也许他们只是从死亡的伤害之中走出来了。

哦~我可怜的小鸟，蝙蝠看起来完全把你忘掉了……来吧，来小丑叔叔的怀里——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快乐，解放自己的天性吧！你生来就是为了毁灭的，不是吗？

杰森，杰森会希望布鲁斯他们过得好吗？

他会的，所以你要克制，萨勒姆双手紧握，牙齿陷入关节的皮肉，你不希望布鲁斯走出阴影吗？

现在提摩西和布鲁斯一起打击犯罪，互相支持有什么不好的？

提摩西一直喜欢蝙蝠侠和罗宾，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呢——也许他在义警的夜间食物里找到些无聊生活的乐趣，而蝙蝠侠——布鲁斯也能拥有一个新搭档。

双赢的局面！

他们很好，可是我不好。萨勒姆近乎绝望地想，我快要忍不住去破坏他们的生活了。

一个已经“死亡”的人要回去质问蝙蝠侠为什么一直隐瞒，为什么十岁那年不救我，为什么如此自然就接受死亡仿佛儿子或者罗宾只是什么替换品……只是三个月，他和杰森的位置就被他最好的朋友替换。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只是不爱你，不爱你们呢？小丑的吐息喷在他颈侧，冰冷的西装布料贴在手背，这幻象抱住萨勒姆，声音头一次突破现实的限界：“你是个没什么优点的外星人，杰森是个犯罪巷来的野小子——有什么可爱之处呢？”

“布鲁斯是一个负责的人，但不代表他要一直背负无谓的东西。”萨勒姆扭头看他，金色的瞳孔之中空无一物，“但我不再是他的责任了。”

当我再次回归，我会是他的矛，他的盾，他的武器，他的屏障——

所以假装爱我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布鲁斯。

毕竟你已经装模作样那么多年。

萨勒姆的心理状态现在其实还不很稳定，情况好，有社会支持的话（比如说收到柯克和埃尔南的闪瞎眼式关心）就不会看到小丑

状态差就凉凉

然后基本上回家就被当头一棒打晕，心理状态很快就恶化了——心理状态恶化=思想走极端=小丑在眼前晃=心理状态更糟糕

现在属于钻牛角尖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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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