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在阿卡姆公园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这里还有什么人。
他买了杰森最喜欢的那家辣热狗——还好现金还能用——像游魂一样在哥谭上方厚重的、含有各种重金属颗粒的云层里飘荡。
哥谭照上来的灯光被幕布一样的云层挡在身下,向上是无垠的宇宙,太阳射线从月球的边缘折射而出,像彩虹色的梦。
萨尔动了动,热狗从他胸口掉了下去。
正巧落在公园里。
公园的草木比几年前更加繁盛,长椅是前几月新换的,但这里安静的像是鬼蜮,连往日常见的流浪汉也不见踪影。
大致是两年前,在卡松女士即将临盆的时候,阿卡姆发生了一场暴动,试图用精神病作为借口减刑的犯人策划了一场越狱,不少警卫和医生死在那次事故之中。
其中也包括卡松女士。
他和杰森是在电视上得知卡松医生过世的消息的。
主持人面无表情的念着遇难者名单,死亡带来的阴影让卡松医生之前所做的一切变得几近讽刺。
从那之后杰森再没来过这里。
他倒是有时会在监控里看一眼,看着这里被烧毁、重建、人烟稀少,直至无人问津。
流浪汉们说这里有冤死的鬼魂,不愿意在这里休息;医护人员被锁在隔离病患的透明玻璃后,不再有四处行走的自由;而病人,所谓的“病人”多半趁着放风的机会联系旧部、重整旗鼓,而后医院渐渐也就减少了他们接触外界的机会——于是阿卡姆真正成为一座监牢。
夏日夜晚的风从晚香玉的花丛中走过,带来丝丝凉意,阴暗的树丛之中传来蝙蝠振翅的声音,高频声波在空气中荡起微弱的涟漪。
“萨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玛莎?!”萨尔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她,数月之前,她还在学校中为成绩好坏奔忙,憧憬着成年之后的自由生活。
而今天她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如同鬼魂,孑立于微白的月光之下。
还是萨尔先开的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清了清嗓子换了说法,“我是说,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家睡觉的吗?”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玛莎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清晨冰冷的露水浸湿了她的衣角,“我以为我得到中东去找你。”
她笑了笑。那笑容像一朵枯萎在纸上的玫瑰,“你和杰森,你们走之后发生了一点事情,我被扔进来同我母亲在一起……”
“也没什么不好的。”
“昨天我去看了杰森,他的墓在哥谭公墓的东南角,跟你的排在一起,我没找到他在哪,只看到一堆无关紧要的家伙在墓地里开狂欢party。”
“他们真吵啊,太阳出来的时候被阳光烧得大叫也要挣扎着看能不能等到亲人爱人来看他们。”
她眨了眨眼,憋住眼泪,“你去告诉杰森我会晚上去看他好不好?他不用等,我会让你们的亲人晚上去看你们的……”
“我还活着,”萨尔发现她似乎对自己的情况存在一些误解,“我只是……”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悬空的身体,顿了一下,“我只是学会飞了。”
玛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萨尔又感受到那种熟悉的焦躁,他握紧手掌,“你来,你碰一碰我。我是活着的。”
“我在呼吸,我有心跳,我就在你眼前。”
玛莎给了他一个带着露气的拥抱,少女单薄的胸膛中心脏颤动着高歌重聚的激动。
然而死去的人永远留在六尺之下。
你最近怎么样?萨尔脱下自己的风衣裹在她身上。
就那样吧,你走之后,我觉醒了,玛莎手上亮起一朵幽蓝的火焰,你看,她笑着说,好不好看?
火焰变换着形状,最后变为一只羽翼纤长的小鸟从她手中飞走,向着东方熹微的天幕。
他们说我疯了,像我的母亲一样疯,玛莎把双脚踩在长椅上,整个人缩进漆黑的风衣里面,我也以为我疯了。
我看到那些早就死掉的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诅咒他们、翻箱倒柜妄图吓走他们——可是没有用,她目光空茫看向前方,瞳孔定在一点,你看那里,一个很老的流浪汉,他死在阿卡姆。
萨尔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他伸手环住她的肩膀,把头靠在她肩上。
男孩的温度给了她一点勇气,她接着说下去。
我去找了医生,他先是告诉我这只是压力太大,转头就通知了我舅舅,你知道的,他从不相信这些东西,他觉得我同我的母亲一样,这只是家族遗传精神病的又一可悲病例。
然后我就在这里了。
你有向他解释过吗?也许他会相信你,就像我一样,萨尔轻声说。
他没有听。玛莎把头埋在膝盖里,眼泪在疏水的氪星织物上滑动,落下。
你在期待些什么呢,萨尔心想,你在期待有那么一个例子能证明人可以得到理解吗——然而这是哥谭,地狱的恶魔都不会选择的地方,你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也许是燃烧的硫磺吧*,他甚至轻松了些,就像是当人们已经确信自己的生活不能再落入更悲惨境遇时的安逸。
没关系的,他喃喃道,没关系。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我的母亲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显现出她对于非人类卓越的敏感直觉,玛莎换了个话题,她可以看到天空中交织的诅咒线和偶尔探出头来透气的奇幻生物。
她从未对别人透露过那些事情,她将这种天赋视作一种荒谬的遗传,但她太孤独了以至于内心认定的幻影也能让她动心——她爱上了一道影子。
一个不会说话、面目模糊的影子。
关于他们如何相识的故事已经湮没在旧梦之中,瑰丽的世界在少女眼前展开,但那些精灵来了又走,最后只剩下一道影子。
“这便是我的来历了。”
而我的舅舅认定我是品行不端之人□□精神病患的恶果,觉得我生来便带有原罪。可是我又怎么反驳他呢?我的母亲口中父亲是一片面目模糊的影子,它的触碰让人心安,它会带来安稳的睡眠或飞向天空的美妙经历——我不能责怪他的狭隘,对于一个传统的天主教徒来说,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他把母亲送进疗养院,抚养我长大使我得以托庇于凯恩家族的荫蔽之下。
而且他真的爱我。
对他那种人来说,钱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了,但他愿意把那些钱全留给我。玛莎抬起头向着天幕上明亮的带些冷意的太阳看去,嘴角带了点笑意,他没有孩子,我原本以为他是要把那些钱带到棺材里去的。
可是有一次,他被刺杀了,躺在重症监护室,在生死线上挣扎,他把律师叫去做了财产转让,玛莎声音有呜咽,他把他那些钱啊,股份啊全转给了我——实际上现在那些东西还是我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要啊,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我只想让他多信我一点啊。
阳光落下来,在树叶的缝隙之中闪动,照出一片如梦似幻的晨雾。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
萨尔把她从长椅上拉起来,他说,“带我去看看杰森吧。”
*燃烧的硫磺:索多玛与蛾摩拉两座罪恶之城被上帝降下燃烧的硫磺毁灭
大家一定要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就会像作者一样补考数学物理方法
补考头两天就过了,但是加缪的书实在是太好看所以咕咕了两天
另外,译林出版社的英雄史诗系列实在太香了——虽然作者花了两个月的零花钱才攒齐
PS:开学了,作者要开始缘更了
PPS:专栏中还有一篇克苏鲁西幻背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大家康康有无兴趣?想看的人多我就开早一点
坑是不会坑的,顶多更的慢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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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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