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的墓在哥谭公墓一个僻静的角落,一颗新移过来的银杏树为他的碑撒下阴凉,茂盛的绿叶在风中索索作响。
“杰森·彼得·陶德——长眠于此。”萨尔抚摸着杰森的墓碑,冰冷的大理石面上刻着男孩的名字,他曾经笑着谈论自己的死亡,但从未想过他直面死亡的第一次得到的教训却是生死无常。
他的墓同杰森的紧紧挨在一起——两座空墓,棺材里填了土——不知道杰森的尸体被蝙蝠侠藏在哪里。
他的墓碑上刻着“萨勒姆·安·韦恩——R.I.P”没有墓志铭。
他原本是没有中间名的,布鲁斯没有想过把任何一个长辈的名字安在他身上,这个中间名是杰森在他失忆的时候用来称呼他的,后来布鲁斯拗不过他,带他到警局改了名字,添了中间名。
那真是一段“golden age”,萨尔现在想起还是很开心,只是总会在嘴里咂摸出一点腐苦的余味,他就像韦恩庄园中一个无用且碍事的摆件,或者说是那株从未开过花的牡丹——昂贵娇气毫无用处。
萨尔坐在自己的墓碑上跟玛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明明没过多久,再说起学校里的事情却好像是很久之前了,那些课上无聊时的恶作剧、迂腐的老师、啦啦队长的新男友和学校里新添的两只金蓝眼睛的长毛猫。
恍如隔世。
“蝙蝠侠最近很暴躁——”玛莎突然换了个话题,“他换了个新的罗宾。”
“啊。”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慨。
她接着说下去,“我有时晚上会出去,你知道的,我也能飞——虽然不像你那样快和高,我看到他和新罗宾的配合不是很好……有时候他会把新罗宾扔进蝙蝠车让蝙蝠车直接回韦恩庄园。”
“唔,那像是他会做的事情,毕竟是蝙蝠侠,”萨尔嗤笑一声,“他的控制欲人尽皆知。”
“你有想过回家吗?”玛莎从树枝上揪下来几片叶子,用魔力凝成一把小刻刀一点点抠它的叶脉,“布鲁斯找了你很久——大概一个星期之前吧,他又去了一趟库拉克。”
“他还是蝙蝠侠?”萨尔故意杠她,他的情绪很坏,但这并不是他这样说话的理由,“哦,我不应该这样说的。”
“没关系,但你也知道我到底在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玛莎是他们之**情能力最强的那个,她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别人哪怕最细微的欲求,所以她也是最容易心软的那个。
她想要他们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要他和布鲁斯相互理解重修旧好——听起来就不错,可是他和布鲁斯、他和蝙蝠侠之间恐怕并没有什么“旧好”可言。
他是一个外星人,他清楚地记得小时候他在机器人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蛇一样的银白隧道到达外星基地的事情。虽然他从未向布鲁斯透露过那一座深埋于海中的殖民基地——那确实是一座殖民基地,他的父亲为了将他送出那颗将要毁灭的星球时启用了他们的殖民飞船技术。
殖民飞船将确保他在降落的星球上有与自身生理系统相适应的环境,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对土著星球进行改造。
幸或不幸,地球的环境显然同外星人的生理完美适应,但他同样面临选择——那天电脑向他提供了两个选项。
如果他想统治这颗行星,基地将为他制造无穷尽的机器人军队和大型生物机械踏平每一个国家,又或者他只是孤独,基地也可以唤醒基因库里的同胞,为他带来同族的陪伴——
但这些选项之中没有地球人的位置。
他吓坏了,不是因为电脑中描述的陌生而孤独的图景,而是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就要点头同意。
统治世界或成为英雄,怎么会没有吸引力呢?
但那样他就不再是“人”了——尽管他本就不是地球人类,但他装模作样的本事倒也不赖,总归还能在人类之间混得一席之地。
要是他踏出那一步,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他固然可以将布鲁斯和阿尔弗留下,甚至外星科技还能帮他将他们洗脑,让他们像无事发生一样对他好——可是那终究只是幻影,是往日时光的余音。
萨勒姆隐藏在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愿陷入那种可悲的境地,他宁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权与力——因为他仍然贪恋那一轮虚假的太阳。
而布鲁斯呢?
布鲁斯回敬他两块氪石。
“我不想回去……”萨尔顿了一下,“那里已经没有死人的位置了。”
“你不是。”她站起来把手环在他的腰上,“你同我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你只是在法律上死亡了——而你知道那对哥谭人来说什么都不是。”
“就当是为了我……回去看看?”玛莎双手捧住他的脸庞,把额头同他的抵在一起,声音温柔,“给自己一个机会——你值得的。”
“谢谢你。”萨尔抱住她,像抱住一团柔软的火焰,那光焰在她心里大放光明以至于他也感到温暖——她的光晕是温柔的橙色。
恰似太阳。
“去吧,”玛莎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失望也不要紧,我会等着你的。”
“我会一直同你在一起。”
萨勒姆离开墓园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到高处了,透过云层落下来一点稀薄的阳光。
他回头只见墓园空落,鲜花零落,一片萧瑟景观,玛莎已不见踪影,反倒觉得轻松——也许是爱太重了。
“我看见天上有三个太阳,我久久地看着他们……”萨勒姆哼着歌,像个普通人一样一步步往韦恩庄园走去,“他们也站在那里看着,好像不舍得离开我……”
他转了个圈,“你们不是我的太阳……”
他想起杰森,想起提姆和布鲁斯,“我曾有三个太阳,两个已经坠落,第三个如果也同样落下——”
“黑暗将成为我的故乡。”
阿尔弗雷德在久违的清净之中享受着从印度漂洋过海而来的大吉岭红茶,他端起自己最爱的茶杯同在桌子上的另一个小骨瓷杯碰了碰。
袅袅的茶香从震荡的浅黄色茶汤中氤出来,他好像又听到那个男孩的笑声,在飘窗上。
但风吹动窗帘,一如既往,什么也没发生,只有窗口上悬挂的青铜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是萨勒姆最喜欢的材质,他拿到它之后第一时间就挂在了这个他最喜欢的会客室里,他说要在今年学会金属浇筑,每年给风铃换个形状——
即使某个笑得过了头的家伙夺去了他们的生命,阿尔弗雷德抿了一口茶,但他们还是保留着人生中最好的一部分。
他希望是。
楼下的门铃被按动,低沉的嗡嗡声从阿尔弗手腕上的呼叫器传来,他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所有可能在这个时候上门的人的名单——
园丁要下午才能来,他的儿子生病了,他昨天向他请了假;布鲁斯去了墓园,他至少要在那呆半个小时,加上来回时间,他最快应当在四十分钟后才能到家——而且他有钥匙,最后,提摩西在上课。
他起身,往外走的时候从柜子里掏出一把手枪别在后腰,顺手接通大门上的通讯器。
“你好,这里是韦恩宅,请问您是?如果需要采访请联系韦恩先生的秘书……”
“阿尔弗,是我。”少年的声音夹着沙沙的电流杂音,但把他从小抚养长大的阿尔弗绝不会错认——那正是他们遍寻不到的萨勒姆。
“我回来了。”他说。
萨尔唱的歌是舒伯特的《冬之旅》套曲中的《虚幻的太阳》(文中有改动)——那一套诗句和曲子都非常美
当时写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转这个调调,然后想起来一点词也很合适。对于萨勒姆来说,他爱的人就像是太阳一样照亮他的生命,杰森、布鲁斯和提米不仅是兄长、父亲和朋友,他们高贵的品格也像太阳一样指引着他——但是现在经过一次死亡,时间天翻地覆,杰森被死亡夺走了生命的光彩而布鲁斯显露出蝙蝠侠冷硬的姿态——于是骄阳堕坠。
PS:阿尔弗为什么不是太阳?阿尔弗是大地,永不改变,永远承托。
虚幻的太阳译文如下:
我看见,天上有三个太阳,
我死死地盯住它们不放;
它们也盯着我,
好像不愿意离开一样.
可是呀,你们都不是我的太阳!
去看着别人吧!
从前,我也有过三个太阳;
最爱的两个已经不知去向.
剩下的那个,你也走吧!
我还是在黑暗中更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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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的碰杯和“某个笑得过了头的家伙”是来自《蝙蝠侠: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的错觉》
那个短片也很好
咕咕咕——发出想要评论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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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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