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菲茫然地打量四周。她不知道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这里很空旷。周围的灯光昏暗,她背靠着巨大的支撑柱。
光从柱子另一端照过来,影子从看不见的角落生长,拖长在面前的墙壁上。
这是哪里?艾尔菲想。她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她走出柱子的阴影,想要了解到现在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艾尔菲看到一只手从自己的头顶穿了出来。
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旁边一贴,才看到她刚刚所在的位置站了个人。
那是个成年男人,神色畏缩,靠在柱子一侧不敢动弹。
等一下。如果这个男人刚才站在她的位置,那她是什么?为什么他们没有撞上?
艾尔菲有点慌。
她伸手去摸那个男人,看到自己的手陷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
那个男人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插进了只手,缩在那里瑟瑟发抖,艾尔菲去推他的肩膀说:“喂!”
理所当然地,她推了个空,撞到了柱子里,但没有声音,就像她是什么轻飘飘的生物。男人没有搭理她。
艾尔菲看了看自己的手。
“……当监管者将我等喉咙锁紧,我等以虔诚的祈望得此美玉,请将那些劣等品弃之如敝屣,当霜月再临,皎月如您一般明净,我们将献上祭品,请求您的垂青……”
整齐的吟唱沉沉地响起来,回荡在大厅。
艾尔菲循着声望过去,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能不能被发现,但还是把自己藏在柱子后面,悄悄地探头观察。
那是一群穿着白袍的人类,数量多得数不清,就像是一片雪地。
他们整齐地面对墙壁,围成了一个半圆形。
那个缩在角落的男人听到那声音,一个激灵,缩得更紧了,像是就要哭出来,他发出一声压低的啜泣。
“谁在那里!”有人听到响动,转身看向他们的方向。他们的面部被白色面具覆盖,只露出眼睛,在雪白一片里如同一群狼。
白色的雪崩塌,朝他们倾涌而来。
那男人飞也似地站起来,立马就朝外逃跑。
艾尔菲也打算跑的,但在第一个白袍人穿过她的身体去追男人之后,她就没打算跑了,而是回头张望了一下。
那片雪散去后,显出了被人群围住的位置。
那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面装着一只白色的、高大的、形似螳螂的生物。
而那生物神态却像人一样,露出无助的表情,直直地看向她的方向。
按理来说它应该和其他人一样,是看不见她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艾尔菲有一种预感,它是在看着她。
什么东西从黑暗里滚了出来,是一只长筒。
烟雾弥漫了整个大厅。
艾尔菲睁开眼睛,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神来。眼前的电视慢慢放着纪录片,蜥蜴捕食小小的昆虫。原来是她睡着了。她看了看,安格斯不见踪迹。
这个时候她才慢慢地从梦里回过神来。外面天色已经变黑,她脑袋昏昏沉沉的。
那个白色的,高大的生物是什么?
即使只是个梦,没有看到圆满结局也让她有点失落。
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从未去过那个大厅,对其毫无印象,也不知道那个地方的位置,甚至于那个地方是否真实存在都不知道。
只是一个梦吧。
艾尔菲想。
安格斯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甜品,用勺子戳上去会海浪似的涌动,用勺子切下去放进嘴里,冰凉柔嫩,奶香的味道弥漫在口中,她含了很久没舍得咽下去,直到它们全部化掉。
“人类的食物是世界的恩赐。”艾尔菲喃喃道。
安格斯想要压下一个笑容,但失败了。
艾尔菲吃了自己的一份焦糖布丁,还毫不客气地解决了安格斯的,甜食让她的心情变得很好。
“你的手快好了。”艾尔菲说。
安格斯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以为她要好奇为什么自己的手好得这样快,思索了一下,正要给出回答。
艾尔菲舔舔嘴边的糖浆,有一滴掉在了桌子上,她垂眼看看它,像是看着一只小动物似的,突然开心地笑起来,说:“真好。”
她今天心情很好,吃到了有趣的甜食,还看到安格斯的伤将要痊愈,这意味着他可以独自捕猎,也意味着她可以离开他久一点也不用太过担心一个孤零零的伤员呆在家里出什么事。
她向来深爱自由,在她还是虎鲸的时候天天几百公里几百公里各种姿势地游,而这个家空间太过狭小,蹦跶都不能尽情蹦跶,这几天闷在家里都快把她憋坏了。
“安格斯,我等一会儿会出去。”她突然说,看到那个花瓶被安格斯填上了一点水,绿色的叶子堪堪稳定住了形态,感到快乐:“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她搁置了一天去找夜翼的事情。
她还勉强记得秘密基地的位置,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她可以到处晃悠着找。她没有必须要做的事,倒不如说,她想做的事情大多都没有头绪,因此慢悠悠地行走也没有关系,虎鲸的时间非常多,虎鲸是非常悠闲的虎鲸。
畅想美好未来的艾尔菲用手指快乐地戳着花瓶里那根焉焉的草,没有看见安格斯的表情微微变了。
安格斯张嘴,又闭上嘴。他的手隐隐作痛,就像是骨折的那晚。
所以她在这里的原因之一真的是他的手伤。
……那他就不该借助他们的科技以让自己的手快速痊愈。
再次受伤有用吗?但如果她变得不耐烦了呢?如果她察觉出端倪了呢?什么程度的伤可以把她留下来?什么程度的伤又可以在拦不下她的时候能让自己有足够的体力阻止她?
设备传来一声震动,新的指令将要发布了。
安格斯突然不想再次拦住她。
他往嘴里塞了一颗硬糖,感到疲惫。
他说:“艾尔菲,今天呆在屋里,我会出去一趟。在我回来之后,你去哪里都可以。”
艾尔菲看着他,皱着眉,有点苦恼。如果她不今天去的话,没准会再忘掉也说不定。
但是安格斯补充道:“就今天一天。”
好吧。艾尔菲说:“就这一次。你是伤员,我会让着你。”
意识到这意味着体贴,她快乐地摇起腿。
安格斯出门了,他没有将门反锁。
海水的声音能让他感到平静。
安格斯打开通讯器。
它的立体投影出现在眼前。
“安格斯,”它带着得体的微笑,说:“猜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安格斯喉结滚动,说:“是好事吗?”
它作出一副疑惑的样子,但随即就松了眉头,说:“当然。”
“在我们的领地里,闯入了一只小猫。”它说:“你认识这只小猫的,安格斯。”
安格斯想做出惊讶的表情,但他没有,他沉默地和它对视。
“依,你想说什么?”他垂下眼,第一次叫了它的名字。
“我们想要她。”它说:“她有一种令人着迷的力量,不是吗?”
是啊。安格斯想。
“我相信你识得大局,我亲爱的安格斯。”
它以那样轻柔的声音说,像是在诱劝调皮的小猫不要伸爪子把桌子上的东西恶作剧似的挠下去,最少不要动最贵的那一瓶香水。
“诺拉·布伦特小姐的状况最近非常稳定,或许你会想去看看她。”它的右手在空中拉开一个窗口,窗口里面出现了一个女孩儿的影像。
那个女孩安静地睡在一间医疗舱里,面容平静而柔和,再不会像之前一样仿佛世界上的空气都被抽干似的,痛苦而急速地吸气呕血,面容水肿如同皮肤被撑开。
他的罪孽。
安格斯·布伦特愣愣地看着那个影像。
“是的。”他低声说,嘴角抽搐一下,声音逐渐冷淡,然后他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那很好。”
它并不意外安格斯的反应,或者它根本没有意外这种情绪。
意外的寓意其实是人发现事情在意料之外的惊讶,归根结底也是一种情绪。但利博坦人没有情绪。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情绪。
尚有掌握权力的一些利博坦人意识到了在地球生活,情绪对其的重要性,但是只有少数的利博坦人选择了模仿情绪以更好地和地球人“相处”。
毕竟作为一个猎人,最重要的知识就是学习猎物的习性。
而只要是模仿,就需要参考对象。
被选择的人类,诸如安格斯这一类的人,就是他们的模仿对象,他们观察被模仿者的神态、细节动作以及所处情境,以习得人类身上所谓的情绪。
而这类被模仿对象,同样也是给外来神明献上供品以求得短暂虚伪安定的祭祀。
——他们被称为“区域监管者”。
作者没话说。累死先睡为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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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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