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能送我回家嘛？］

面前的黑发小男孩看起来只有三岁，有着长长的一头黑发，像一个小女孩，但希伯德很肯定他是一个小男孩。

希伯德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是空白的，面前的男孩也看不清楚脸。

我是在做梦吗？

［哥哥？可以帮帮我嘛？爸爸妈妈找不到我了，他们会难过的。］

希伯德回神，蹲下来想要仔细看清楚男孩的脸，无论怎么去看，也只是模糊一片，只能看到男孩在笑。

［好。］他回答道，轻松把男孩一把抱起来，他的身体是冰凉的。

男孩指路：［谢谢哥哥，走那边。］

希伯德按照他的要求走着，周围没有一点变化，还是无穷无尽的白色。

可能是无聊，男孩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在他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关心的话之后，他像是反应过来。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希伯德。］

这个男孩让人感觉好熟悉，希伯德随意地回答着。

男孩笑了一下。

［好巧哦，我也叫希伯德。］

他的嘴一张一合，希伯德几乎是瞬间把目光投射到他的脸上。

［不过妈妈一般叫我……］

【小飞鸟。】

希伯德恍惚。

【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要夺走我的爸爸妈妈？】

【为什么哥哥要让妈妈伤心？】

【你是个骗子。】

稚嫩的童声带着笑意指责，他的脸在希伯德的瞳孔倒影中逐渐清晰。

更浅一点的绿色眼睛，像是小女孩一样的面孔。

那是，那是我自己。

“嗬——嗬——嗬——”

希伯德从梦中惊醒，撑着起身，感觉自己的身后都是冷汗，他顺手捋了一下刘海，湿透了的头发黏在一起。

他像是刚刚打捞上的水鬼。

不过说自己是水鬼也没错不是吗？希伯德捂着脸，他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家人、幸福，都是偷来的。

从一个三岁的孩子身上偷来的。

希伯德没办法忽略这一点，他害怕再次入睡，害怕见到小飞鸟的脸，几乎是狼狈地离开了房间，坐在沙发上幽幽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梦见了，之前浑浑噩噩的时候他也能记得自己的梦中有个小男孩，现在清醒了，梦也更加清晰。

希伯德出来的动作很轻，没发出一点声音，除了还未平复的呼吸，就只剩下急促的心跳声。

“吱——”

一个房门被打开，是进入青春期半夜饿到不行的科尔。

他蹑手蹑脚，看到沙发上的人影几乎吓了一跳，然后借助微弱的月光他看见了绿色的眼睛。

“……哥哥？”

科尔看见了一双悲伤的眼睛泛着水光，也看见了地上晶莹剔透的水滴。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当做没看见，大人总是不希望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孩子面前，但科尔很担心希伯德。

他想要去安慰希伯德，但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科尔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笨拙。

“……没事，科尔，我没事。”

希伯德看到了科尔眼底的担心，他无意识地抹了一把脸，才发现手掌心盛满了眼泪。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笑了笑，像平常一样说：“你饿了吧，想要吃什么？”

大概是心里装着事，希伯德不小心把意面都倒进锅里，最后煮了很大一锅意大利面，大晚上不能吃辣的，所以他做的番茄口味。

“好香～”

佐伊揉着眼睛跑出来抱着希伯德的腰，蹭了蹭他的腰，痒痒的，希伯德手上还端着盘子，小心地挪开了一些。

“哥哥，我也想吃。”

南茜也抱了上来，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希伯德看。

他们真的很像嗷嗷待哺的幼鸟，希伯德被自己的联想笑到了。

“放心，有很多。”希伯德笑眯眯地给每人一大盘。

最后杰森也跑出来了。

感到饥饿是很正常的，毕竟药水消耗的是脂肪，而且杰森也才十五岁，这个年纪确实容易饿。

吃完之后，三小只和杰森自己把盘子洗了，希伯德把三小只送回房间里去。

“哥哥。”

佐伊朝着希伯德招手，示意他蹲下来一点，希伯德照做，然后佐伊和南茜各自给了希伯德一个拥抱。

“不抱吗？”希伯德对着科尔张开手臂。

抱完之后科尔脸都红透了，晕晕乎乎地回房间去了。

希伯德又回到了客厅，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不去睡觉吗，杰森？”

杰森盯着他看，发现希伯德眼睛周围一圈都是红色的，明明很伤心，笑起来依旧很温柔。

他想起刚清醒过来，希伯德对他说什么手术很成功变成女孩子之类的，杰森就已经意识到他才不是什么天使。

是个喜欢暗戳戳使坏的家伙。

即使立场对立，但不可否认的是希伯德确实救了自己。

杰森：“……谢谢。”

“什么？”

希伯德其实听到了，不过看着对方的模样就想逗一下。

杰森头上蹦出青筋，这家伙是故意的。

他闭眼，深吸了口气。

这是救命恩人，不是对手，虽然不让自己接触外界，不告诉自己其他信息，也没告诉自己现在是何年何月，但这是救命恩人……

再次睁眼看到希伯德眼圈红红，泪眼婆娑的模样，杰森就心软了一下，他和一个做了噩梦会哭的人计较什么。

于是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谢谢你救了我，希伯德。”

希伯德郑重地点头：“不客气。”

他果然还是把自己当小孩耍吧？！

“不逗你玩了。”希伯德坐在杰森对面的沙发上，感慨世界上还是好小孩多。

多乖啊，看到自己哭了都来安慰自己。

希伯德看向杰森，问：“你想回去吗？”

“……”

面对这个问题，杰森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在法律上已经是一个死人，这也是一个事实，只不过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又活过来。

布鲁斯还记得他吗？

小丑死了吗？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死亡是有价值的吗？

他抱着自己的死亡是有价值的念头，可以毫不犹豫地面对死亡，被重新拉回人间，但杰森的记忆还停留在炸弹爆炸的前一刻。

他的时间被停止了。

没有人会止步不前，除非时间不再眷顾。

他会不会被遗忘在角落里，永无天日。

杰森想了很多，没张口说一句。

希伯德大概能够理解他的想法。

说实在的，希伯德真的很喜欢杰森，他在哥谭的阴暗处长大，但是被蝙蝠侠收养，保持着一颗赤忱的心活动在夜晚中。

杰森有着自尊心，不愿意比第一代罗宾差劲，他也有着自卑，总是在想自己有没有做得更好。

感觉就是那种深陷泥潭但是向往光明，守护光明的人。

希伯德期望着他能够破除蝙蝠侠的规则，去杀了那些恶人，又希望他能够一直生活在光明中。

对于有着强烈正义感和道德感的人来说，杀掉恶人也是痛苦的来源。

杰森是那样的人。

希伯德是那样的人。

“你能告诉我我死去的这些日子里的消息吗？”杰森问。

他决定好了，不管是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希伯德大概回想了一下，他离开了哥谭一年，但被杰森救下的日子像是在昨天。

事实却是，救了自己的杰森已经经历过死亡和复活。

如果这是一本漫画，下一步就是杰森得知小丑没死，展开对蝙蝠侠和小丑的复仇了。

已经看到未来情景的希伯德突然觉得内心苦涩。

为什么世界不能对英雄好一点呢？

“你想要的所有消息都在书房的电脑里。”希伯德很乐意提供一个方便，这种事情是瞒也瞒不住的，但他有一个要求。

“杰森，在你恢复好之前，不要伤害你自己好吗？”

看着对面人的表情，杰森感觉希伯德又要哭了，他已经决定接受所有的结果，但在希伯德恳求的目光中，杰森僵硬地点了一下头，算是作为承诺。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希伯德的眼睛，干巴巴地开口：“你需要拿冰袋敷一下眼睛。”

希伯德眼睛弯了弯。

“谢谢。”

时间太晚了，即使杰森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信息，希伯德也不许他熬夜，介于杰森寄人篱下的现状，他能屈能伸，憋憋屈屈地回到了床上。

杰森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睛，绿汪汪的眼底中是挥散不去的悲伤，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杰森。

在杰森的世界里，除了他的亲人，再也没有人会对他抱有善意，面对希伯德强烈的关心，他很不习惯。

但他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双眼睛，好像看过同样一张有些阴郁但着实漂亮的脸。

杰森猛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想那么多干什么，早点睡吧！

不知道小丑没死之前：

杰森：我接受所有结果

希伯德：（担心）真的？

杰森：真的。

知道小丑没死之后：

杰森：我不接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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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