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走上台来，伸出手与他拥抱。布鲁斯的表情平静，礼节恰到好处。随即，市长希尔也上前一步，脸上挂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笑意。两人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动作短促而谨慎，随即又迅速分开。

“太好了，韦恩先生，”希尔笑着开口，声音在扩音器里带出一丝虚浮的热情，“有了您的资助，重建计划一定会顺利进行。”

布鲁斯点点头，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这是我应该的，市长先生。”

他们握手的时候，希尔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语气也轻快起来。

“对了，韦恩先生——我女儿可是非常崇拜您啊。不知道您有没有——”

“哦，希尔先生。”布鲁斯打断他，脸上露出一种克制的、略显僵硬的笑意，像是在努力维持场面的得体。

“您跟我提起这件事的次数，已经有半打那么多了。”

空气里短暂地静了一下，希尔的笑容在嘴角僵了几秒，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政治家式的从容。

然后戈登走了过来，嘴角明显在忍着笑。他拍了拍布鲁斯的肩，两人肩膀轻轻碰在一起。戈登想笑出声，却还是忍住了——毕竟，他不想让这个朋友在众目睽睽之下太难堪。

“说真的，”戈登压低声音道，“你知道重建要花很多钱吧？”

布鲁斯转过头，挑了挑眉，神情平静得近乎傲慢：“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一顿，嘴角的线条几乎不可察地动了动，声音低沉：“读出我的名字，戈登——我是个韦恩。”

戈登还想再说点什么，嘴刚张开，空气便被一道尖锐的音爆撕裂。那声音来得突然而刺耳，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布鲁斯下意识地扑了过去，将戈登狠狠推向一边。

紧接着——“砰！”一声巨响。

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炸起一团火光，冲击波卷起尘土与碎石，爆炸的气浪像猛兽般扑向四周。人群愣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混乱的喊叫。有人跌倒，有人奔跑，哭喊声、警报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场失控的交响。

布鲁斯伏在地上，耳鸣让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呼吸。

“我靠——”戈登低声咒骂着，从地上撑起身体，动作有些吃力。灰尘在他脸上糊成一层，他抬起手，狠狠揉了一把肩膀，手心立刻被血染红。弹片穿透了外套，衣料被烧出焦痕。

“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

密集的枪声骤然爆发，像暴雨一样砸向人群，子弹撕裂空气，击中金属与石面，火星四溅。布鲁斯一脚踢翻旁边的桌子，和戈登一起躲在后面。木屑被打得四处飞溅，耳边全是金属壳掉落的脆响。

他抬头望去，透过烟雾，看见那些从四面冲来的持械匪徒。

他们都戴着同样的小丑面具——白底，红唇。光线从他们手中的步枪上反射出一线冰冷的光。

布鲁斯低声道：“是小丑帮的人。”

“小丑失踪这么久，小丑帮一直风平浪静！”戈登咬着牙，在连绵的枪声里低吼。火力太密以至于他根本抬不起头，只能偶尔伸出手，盲目地朝外面打上几枪。

弹壳在地上滚动，混着灰尘发出脆响。

“他们到底想干嘛？”

“不好——”布鲁斯猛地转过身，目光越过翻倒的桌椅，落在不远处的台阶后。那儿正蜷着一个中年男人，满脸惊恐，西装上沾着灰。

“戈登，”他低声而急促地说，“他们的目标是市长——”

然而话音还没落，戈登已经冲了出去。子弹擦着他身边掠过，火花在空气里迸开，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扑向那片台阶。

“市长交给我来保护！”

布鲁斯缓缓举起双手，空气里还残留着火药的味道，一股冷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一把枪抵在他的后脑勺上。

“瞧瞧我找到了什么。”那人低声笑着，语气轻浮，却带着掩不住的兴奋，那是戴着小丑面具的人——声音被面具闷得有些模糊。

“布鲁斯·韦恩本人，”他继续说道，“哥谭的大人物，风云人物。”

那人猛地一脚踹在布鲁斯的后背上，布鲁斯一个踉跄，半跪在地，呼吸被震得一滞，还没等他稳住，那人便一把揪住他的衬衫领口，粗暴地将他拽起，让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隔着那层滑稽的小丑面具，布鲁斯能看到对方眼里兴奋而混乱的光。那人贪婪地打量着他——那张在《哥谭日报》上无数次出现的脸，冷硬的下巴线条，钢蓝色的眼睛，此刻都被灰尘和汗水包裹，却依旧带着某种令人厌恶的从容。

“金库先生，”那人冷笑着，语气里满是嘲弄，“让我们猜猜——你和那些阔佬朋友，会拿出多少钱把你赎回去？”

“Nothing。”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松开手。布鲁斯身体一倾，几乎摔倒，但很快稳住，笔直地站了起来，灰尘从他肩头滑落，他抬起头。

对面的小丑帮分子举起枪，指向他的胸口。枪口晃动着，在光里闪出一线金属的冷光。

“给我一个不开枪的理由。”

那人笑着，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语气轻佻，却带着杀气。

他开始倒数。

“五——”

你不能暴露身份，布鲁斯·韦恩。

你只是个热衷极限运动的富豪，一个被媒体塑造成轻浮而空洞的花花公子——绝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拳打晕一个持枪的恐.怖.分.子。

“——四。”

布鲁斯的目光飞快扫过四周。台阶、翻倒的桌椅、碎裂的旗杆——没有任何掩体，没有任何能用作武器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火药与尘土的味道，热浪在地面上颤动。

“——三。”

子弹若从哪里穿过，伤口最轻？肩膀、肋侧，或许是大腿外侧——任何能让他继续行动的地方，呼吸变得细微，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肌肉紧绷。

“——二。”

布鲁斯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倾斜，动作几乎不可察觉。他在心里量好了角度，能让子弹以最小的代价掠过他的身体。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周遭混乱的嘈杂隔绝开来，世界只剩下一条无形的线，从枪口延伸到他的胸膛。

“——一。”

然后——枪响了。

子弹从那人的胸口穿过，溅起一蓬暗红的血，那血很快漫开，浸透了衣襟。他低下头，似乎不敢相信那一点细小的破口竟属于自己。胸膛起伏了几下，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徒劳地抓了几下。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被面具遮住一半的眼睛里闪过短暂的茫然，随即整个人松了下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砰——砰——砰。

枪声在广场上炸开，如铁锤砸在空气里。布鲁斯还未来得及分辨方向，新的身影便从人群阴影中涌出——一群人，全都戴着红色的兜帽。

他们的目标并非人群，而是那群戴小丑面具的狂徒。火光闪烁间，红帽子的人们动作精准、寡言、致命。

几秒钟后，枪声的余韵还在石板间回荡，小丑帮的尸体已横陈在地，血流蜿蜒，混着尘土与散落的面具。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只剩血迹与枪火的余温。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从硝烟中走出，沉稳而无声。那张脸被一枚红色头盔遮得严严实实，金属表面反射着火光，冷峻如刃。

他缓缓扫视四周，确认每一个小丑帮成员都已倒下，不再有一丝喘息的声响。然后，他转过身，朝布鲁斯的方向走去。

布鲁斯眯起眼。

那人走得极稳，步伐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颤动，显然受过严格训练。一眼便能看出他是这群不速之客的首领。尽管年纪不大，露出的肩膀上却布满了旧伤，皮肤被一道道浅白的疤痕切割得像干裂的土地。

布鲁斯一动不动，只在心里迅速掂量着局势。他的目光短暂地掠过那人，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刻意让自己显得平静、无害——就像一个被突发事件惊吓的普通人。

杰森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沉闷而急促，仿佛每一下都要把胸腔震裂。在血管里滚动，在耳边放大，他几乎能感觉到心脏在撞击骨头，一下一下，失去节奏地狂跳着。

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重逢。杰森想，若命运稍有垂怜，这场相遇理应更具戏剧性些——一场倾盆大雨，一条被闪电撕裂的街巷，或者至少是夜晚的阴影掩护下的决斗。可现实偏偏在白昼，在喧嚣的废墟里，把他们推到了彼此面前。

他离布鲁斯那么近，只要再迈出一步，就能结束这一切，亲手杀死那个曾让他坠入深渊的人。

于是杰森抬起枪，扣下扳机。

“该死的——”布鲁斯低声咒骂，身体几乎贴着地面翻滚躲避。杰森的子弹一颗接一颗落在他脚边，带起石屑与火星，精确得像是在戏弄。

他皱着眉，屏住呼吸，等到间隙的一瞬猛然跃起，扑向一旁的水泥掩体，背脊重重撞上冰冷的边缘。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气味。

“阿福，”布鲁斯压低声音，按下耳边的通讯器，“有任何线索吗？”

“数据库里没有这个人的任何记录。”

“假设这位脑袋上扣着红色塑料桶的先生与小丑毫无关系，您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布鲁斯沉默着，薄唇紧抿。

身后忽然一暗，空气里掠过一阵轻微的动静。布鲁斯几乎是本能地转身，杰森就那样站在他面前，隔着几步的距离。下半张脸被面具掩着，只露出一双冰冷的蓝眼。

他微微眯起眼，语调低而平静：

“Hello Bruce。”

“卧倒！”

布鲁斯低喝一声，几乎同时扑向一侧。烟雾弹在地面炸开，白色的雾气瞬间蔓延，吞噬了整个视野。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化学味，杰森被刺激得咳出声，呼吸一滞，眼前只剩灰白一片。

他刚抬起头，忽觉风声掠过。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黑影疾如掠鹰，从浓烟中飞出——沉重的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他后背。

杰森闷哼一声，身体失控地向前跌去，在地面上重重滑出几米。

“蝙蝠侠”伫立在烟雾残余中，黑色的披风微微拂动，护甲在光影间泛着冷光。他的身影高大而沉默，俯视着倒在地上的杰森。

“我来晚了吗？”

迪克的声音从战甲的通讯频道里传出，带着一贯的轻快语气，布鲁斯没有立刻回答，只抬起头，微微呼出一口气。

“你这件衣服可真够重的，布鲁斯。”迪克又道，似笑非笑，语气里混着一点无奈与疲惫。

“认真点，迪克。”布鲁斯低声说，他没有移开视线，目光牢牢落在前方那个慢慢站起身的身影上。

烟雾散得差不多了，杰森的轮廓在夜色中一点点清晰。

“他很危险。”

杰森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皮肤下灼烧，噬咬。他盯着那身黑色战甲，盯着那具本该只属于一个人的轮廓。布鲁斯居然——居然允许别人穿上它。

最终理智一点点被那股火焰吞噬，思绪变得模糊，世界只剩下怒气的轰鸣。

他忽然动了，从地上猛然弹起，脚步在地面一蹬，整个人化作一道暴烈的影子，笔直地朝“蝙蝠侠”扑去。

“喂，布鲁斯——”迪克抬起手臂，用臂甲挡住了迎面劈来的重击，金属与金属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广场上炸开。他几乎来不及反应，杰森的拳头又紧随其后砸来，狠得没有一丝留情。

“也许，”他喘着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有个比袖手旁观更好的主意？”

布鲁斯没有回应，他已经退到后排，目光冷静地锁定在杰森的动作上。每一次出拳的角度，每一次呼吸的停顿，他都在默默计算。

“他很熟悉我们，迪克。”

“找个机会撤下来。”

他朝车的方向奔去，阿尔弗雷德早已等在那里，手里提着那只熟悉的银灰色手提箱。布鲁斯接过来，指尖在箱体边缘轻轻一按。

一阵细微的嗡鸣声响起——液体般的黑色金属从缝隙间流淌出来，像有生命一样迅速蔓延，顺着他的手臂、胸口、肩颈一路铺开，将他整个人包裹在暗影中。装甲贴合身体，关节处微微闪烁着蓝光。

阿尔弗雷德退后一步，神情平静，只低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老爷。”

迪克环顾四周，广场已是一片狼藉。碎石、弹壳、撕裂的横幅散落一地，空气里还残留着火药的味道，那些戴着红兜帽的人仍在外围巡动，控制着混乱的局势。

他抬眼，透过战甲的镜片看到远处的戈登——正护着市长往安全区撤，手里死死攥着对讲机，不停地呼喊。

“戈登的人应该就快到了，”迪克低声说，“转移战场怎么样？”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射出抓钩。钢索绷紧，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在半空划出一道冷弧，直冲远处的建筑。

果不其然，下一秒杰森也跃了起来，几乎在同一条轨迹上追击。风声掠过耳边，他的声音从后方炸开——

“别想跑！”

不，杰森，这太蠢了。

他在心里低声骂自己，却依旧没停下。风声呼啸着从耳侧掠过，灌进头盔的缝隙，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皮肤上割开一道道细口。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那双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那道披着黑色披风的身影。动作、姿态、节奏，全都像极了那个人，但又在细微处错得离谱。

“蝙蝠侠”在带他离开，想转移战场。

杰森心头的那团火燃得更旺了。

这甚至根本不是蝙蝠侠。

他几乎已经确信那副战甲之下的人是谁。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一向光芒万丈的“黄金男孩”——理查德·格雷森。第一任罗宾，布鲁斯永远最完美的孩子。

“蝙蝠侠”的身影在前方一跃，没入一栋半废弃的楼里。杰森紧跟着，脚步几乎无声，钢索一收，整个人稳稳落地。灰尘被气流卷起，轻轻拍打在他的制服上。

他环顾四周，寂静的混凝土框架里只剩下破碎的玻璃和远处传来的警笛。空气中有种熟悉的紧张。

“终于舍得露面了？”

在阿卡姆疯人院的那些漫长日子里，杰森无数次在脑海中重演与布鲁斯重逢的场景。

他想过无数种版本——布鲁斯看见他时的震惊、欣慰，甚至骄傲。毕竟他活了下来。被小丑折磨、践踏，却仍旧活着，而且是一个人撑过整整半年。

所以他从未真正放弃过。

哪怕在最黑暗的夜里，他也相信布鲁斯会来。

小丑总对此感到恼火——那个疯子最讨厌有人不彻底崩溃。他常常在笑声间折磨杰森，嘴角流着唾沫，手里握着烙铁，一边将炙热的“J”字印进他的皮肤，一边半带嘲弄地说：

“蝙蝠侠已经不要你了，小鬼。你不过是个被丢弃的玩具，一个失败的罗宾。”

杰森想，他们本该拥抱的。

在某种命运的剧本里，这一刻理应充满救赎与原谅——他会抬起头，布鲁斯会伸出手，所有的痛苦、愤怒、误解都能在那一瞬间被消解。

可现实并不温情。

蝙蝠侠从房顶一跃而下，披风在空气中张开，像一道坠落的阴影。落地的瞬间，混凝土地面震出轻微的回响。

杰森没有退让，几乎在同一时刻抬起枪。

他们短兵相接，火花在金属与拳风的碰撞间迸出。

没有拥抱，也没有泪水。

“这是最棒的一天!”

我靠我不是说写文戏吗怎么又打上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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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最棒的一天（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