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伊派芬妮找到佳思敏，递给她切好的水果，还有一杯巧克力奶。
[不知道你能不能喝这个，我不会被骂吧？]伊派芬妮四处张望，偷感十足。
佳思敏乐呵呵地笑出声，她轻轻拍打伊派芬妮的肩膀，引起她的注意：[你像我的女儿。]
伊派芬妮意外地睁大眼睛：[闭嘴吧，你有女儿？一点都看不出来。]
[八岁，像你一样，很调皮。]
[她一定很可爱！]伊派芬妮把巧克力奶递给她，[她喜欢喝这个吗？]
佳思敏喝下一口后不断点头，喝完好几口后才停下，不断回味，她将杯子放到旁边：[为什么这么好喝？]
[秘密是盐。]伊派芬妮骄傲地抬头，[下次你可以试试，最好是细盐。]
佳思敏忍不住拥抱伊派芬妮。
[谢谢。]
伊派芬妮佯装生气：[别说这话。我得回去了，以后再联系？]
佳思敏又抱住伊派芬妮，向她说了声再见。
——
不得不说，工作做完的牛马就是有股神奇的放松的好气色，就连她苍白的脸都感觉红彤彤的，利姆医生抓住她，说她这是发烧到傻了才觉得她的脸红是因为这个。
“利姆医生好。”
利姆顺便抓她回床位，她是来这给隔壁病房的小朋友评估手术状况的。
“你别乱跑了，好好呆着。”利姆拿起温度计，“还好，退了点，但还是低烧，别再乱跑了听到了没。”
“知道了，我乖乖听话。”伊派芬妮老实躺到床上。
“菲尔呢？”
“我让他先回家啦。”
利姆医生帮她关好门，留她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
敲门声传来，她能透过玻璃看到模糊的影子，看上去是霍奇。
她坐起来，缓了会儿，才说了句请进。
真的是他，伊派芬妮提起一个笑。
“希望不会太晚。”霍奇征求她的同意坐到她床边，“案件很顺利，根据你和佳思敏提供的画像，我们成功在他下一次犯罪前阻止他，他将会面临至少无期徒刑的刑罚。”
霍奇的敲门声和他这个人是一样的，温和但是坚定。
伊派芬妮很快就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认真的吗？伊派芬妮无法停止唾弃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是什么怀春少女的年纪了，还在这臆想呢。
说白了，这也只是伊派芬妮和霍奇的第三次见面，第一次他都不认识她，第二次和这一次一样，她都没能以最好的状态面对。
伊派芬妮的多核多线程脑壳在想这些的时候，谢谢也同时说出口，问题是她有时候会忘记她说什么。
“不用谢，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反应过来的伊派芬妮随意笑笑，她随口询问斯潘塞的下落。
“他回酒店了，我们打算明天早上回去。”
伊派芬妮点点头，空气好像弥漫着尴尬。
从不把话题掉到地上的伊派芬妮鼓起腮帮子，玩着自己的手指。体温升高，眼神飘忽不定。
死嘴快说啊。
“谢谢。”
不儿，你不是才说过谢谢吗，伊派芬妮稍微睁圆眼睛，叹口气，已经在心里狂扇自己巴掌了。
但霍奇竟然笑出声。
伊派芬妮抿嘴浅笑：“你是在笑话我吗？”
“抱歉，你还好吗？”
霍奇收起笑容，仿佛刚才的笑声只是一颗水珠和池子悄无声息的碰撞。
“你是指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两者都是。”
“嗯……身体上体温37度8，心跳略快，还能撑着，”伊派芬妮假装思考，“心理上的话，可能……”
“我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你可以找我。”霍奇一本正经，“我知道你在经历一些你可能也不懂的改变。”
伊派芬妮俏皮的话堵在嘴里，她耸耸肩：“我是说心理上有点想约你出去，不过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倒也是没意见。”
霍奇有些惊讶，但他尽量不走偏今天来的目的——斯潘塞的请求。
“小派最近心情很烦躁，麻烦你告诉她的时候，顺便帮她做做心理辅导，拜托了，霍奇。”斯潘塞拜托完后头也不回地走掉，霍奇疑惑这人不会是磕上了吧，从车里就开始神癫癫的。
本来只打算打个电话的霍奇被迫来到医院。
这对吗？伊派芬妮好想抓斯潘塞过来暴揍一顿再给他科普一下该怎么正确地做僚机。
伊派芬妮咳嗽了声，静下来仔细想想，回道：“其实还好啊，我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创伤后遗症。”她没有撒谎，虽然她总觉得烦躁，但她并没有太经常想起那些事。
霍奇对伊派芬妮的观察告诉他伊派芬妮没有在撒谎，他点点头：“你希望我继续吗？”
伊派芬妮回归到正常人的反应，不再把霍奇当做自己的暗恋对象，她整理整理姿势，从坐着侧对着霍奇，到捞起被子套到头上盘着腿面对霍奇。
“你了解幸存者综合征吗？”
伊派芬妮歪着头，感受被子的触感：“幸存者内疚是指遭遇创伤事件后与自己有某种关系的人不幸死亡或受伤，而自己幸运地逃过一劫，个体坚持认为自己对他人的死伤负有责任，内心充满了痛苦的内疚情绪。”
“嗯，”霍奇颇为赞赏地看着伊派芬妮，“这也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
“你是说我现在的状态是因为这个吗？”伊派芬妮不是很认同，但同事她非常需要专业人员的建议，她盯着他抿着的却没有笑意的唇。
“可能你不这么觉得。”霍奇稍微拉近了点距离，“单你会感觉周围人对你的关心让你很难受，想要逃离。”
伊派芬妮不得不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来的时候桌子上有几盒切好的水果，但现在都没了。”霍奇的眼神非常温和，“垃圾桶没有盒子，你的家人也没有把盒子带走，因为你的电脑和衣服还在。”
伊派芬妮惊奇：“然后呢？”
“很有可能你把盒子里的水果送给别人了。”霍奇的声音更加温柔，“这是一种典型的不配得感，你的抗拒关心是因为你的潜意识觉得自己不配得，你觉得自己不够好。”
伊派芬妮冷却下来，心脏却跳个不停。
霍奇等待伊派芬妮的回话，他不想把她当做必须要进行心理侧写或者心理诊疗的对象来看待。
心跳声过于大，这让伊派芬妮无所适从，她的体温一定在升高，而这次是被说破心事的羞怯感。
“你知道吗？”伊派芬妮眼神不懂得放到哪去，虚虚晃晃地停在他鬓角的绒毛，“上大学的时候我喜欢过你。”
霍奇升起眉毛，但很快就降下去：“我不知道。”
声音轻柔。
“你愿意和我约会吗？”伊派芬妮这下追着他的眼睛不晃动，手指痒痒的。
霍奇沉默下来，对她的直率不回答。
直率的人进一步索要答案。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吗？”
霍奇叹口气，看着伊派芬妮认真带笑的脸，她眼角的细纹像猫咪，很可爱，她一定经常那样微笑，但她现在应该一刻也笑不出来。
周围人都太爱伊派芬妮了，导致她的爱快溢出来，只好分给别人，尽管有时候她内心的爱只有一半，这种习惯也一直保持着，直到她一直处在亏空的状态。
而其他人对她的过度补偿行为，却起着相反的作用，导致她觉得她内心的一部分被抽走，而更加觉得自己不配得，也更加用力地不断给予。
在伊派芬妮的坚持下，霍奇才说出他的想法，伊派芬妮的沉默和黑夜融为一体，她松开握紧被子的手，指节恢复了颜色。
霍奇没能预料到伊派芬妮释怀的笑。
“还好嘛，我还以为我得什么绝症了。”伊派芬妮拉下被子，“我把杰森的家产全都捐给了那些受害者的家人，但这好像也并不够，”伊派芬妮这次看清了霍奇的脸廓和五官，“你说得对，可能有一天我会觉得自己做得够多了吧。”
霍奇停止用大拇指摩擦中指的指节，没有避开伊派芬妮一直放在他身上的眼神，他轻叹息，但坚定：“这不是你的错。”
伊派芬妮总算能体验到斯潘塞说的“飒、绝世好领导、领导力超绝、看你一眼腿都发软、愿意给亚伦·霍奇纳干一辈子”的意思。
就是这个眼神，如果那些灾难片里科学家的眼神都像他这样，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质疑的议员，犹豫的总统，全都能融化在他的眼神里。
就算是他现在告诉她明天陨石撞地球她也信呀。
“所以……”伊派芬妮的眼睛亮闪闪，贼心不死，“可以和我约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