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见，这是一个猎魔人在异世界冒险的俗套故事。而我，维吉玛的阿黛拉①，正是这个第一人称小说中俗套的主人公。

考虑到我并没有丹德里恩②那样的吟游诗人朋友将我的经历写诗传颂，我只能苦哈哈地来到这个任何“奇怪”生物都不存在的世界，打开电脑，登入某个绿色网站，亲自成为一个文笔一般的俗套作者。

总而言之，我叫阿黛拉，由于体内的上古之血，我拥有跳跃时空的能力。与小说中死去的命运不同，我幸运地活了下来，并因意外律③成为了一名猎魔人。

出于冒险精神，多年来我穿梭于各个世界之间，在一次旅行中遇见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查尔斯·泽维尔，也就是后来的X教授。

那时的我初来乍到，对遇见的第一个现代化人类文明世界有些不知所措。我走进一家看起来是酒馆的地方，打算碰碰运气，找些活儿干。

我刚踏进这里，就能感受到放在我身上的目光多得能凝成实质。毕竟一个背着两把剑、有着恶魔般黄褐色眼睛、风尘仆仆的银发女人很难不引人注目。查尔斯就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我。

他举着酒杯向我靠近，深情地凝望着我的眼睛，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罕见的脂色素，和你的剑一样充满野性，为你的美貌锦上添花。”

我翻了个白眼，抱胸走向吧台，想要远离这个奇怪的男人。

男人急忙跟上，坐在我旁边，将酒杯放在吧台上，“放轻松，美丽的女士。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查尔斯·泽维尔。我只是想说，你很特别。常见的黑色素中掺杂了脂色素，使你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迷人的琥珀色。”

他一只手托着脸，另一只手轻柔抚过我的一缕发丝，“可你的头发中却十分缺少真黑黑素和褐黑素，形成如此耀眼的银。多么矛盾的存在。神奇的突变，不是吗？”

我吃了一惊。这位是人类世界的学者吗？他把猎魔人的突变用一种我闻所未闻的方式阐述出来，显得我似乎充满了研究价值。

不知为何，查尔斯的神情严肃起来，大海般深邃的眼里流露出我难以理解的热切。我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向您致敬，猎魔人小姐。是我在你的头脑里说话。我会读心，这是我的能力。你是我遇到的第二个有特殊能力的人。”

他主意到我警惕的神色，急忙抬起一只手，“别紧张，我们是同类。”

我压下心中的震惊，盯着他湛蓝的双眼，默默地想：“我是维吉玛的阿黛拉。这么说，你也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吗？”

查尔斯笑了：“我没你那么厉害，我只是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不过有点小能力罢了。这里人多眼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你有兴趣参观我的庄园吗？我们可以买些酒带回去。”

“却之不恭。”我急需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旁边卡座里喝可乐的娃娃脸女孩起身向我们走来。

“阿黛拉，这是我妹妹，瑞雯。瑞雯，这是我们的同类，阿黛拉。”

我点点头，注意到这个调皮女孩的一只眼中一缕金色闪过。

她也有点“小能力”？我看向查尔斯。查尔斯点点头。

瑞雯睁大了眼睛看向我背上的剑：“我的天，这也太酷了吧！你杀人吗？”

我挑了挑眉：“我只杀怪物，不轻易杀人。”

在瑞雯无法抑制的好奇心中我坐进了开往泽维尔庄园的汽车。

“让我们的客人喘口气吧，瑞雯，她没办法一口气回答那么多问题。”查尔斯在开车时无奈地对瑞雯说道。

“你可不要被查尔斯的外表骗了，他明明是想让你留着精力好回答他的问题呢。他才没那么好心！”瑞雯不服气地对我辩解。

“我超级理解。毕竟我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他。不过总要给我们女孩子一些谈话时间，是吧，查尔斯？”我对瑞雯眨了眨眼。

在叽叽喳喳的对话中我们抵达了泽维尔庄园。

夜色中，我踏上了草坪。眼前恢弘的庄园静静地伫立于浓墨般的夜空之下，灯火通明的建筑使群星黯然失色。我对查尔斯雄厚的财力有了清晰认知。真是哪个世界都不缺有钱人！多我一个不好吗？

“很好的想法，可惜实现不了。”晚风中查尔斯插兜戏谑地看着我。

不要总听我的想法！我恶狠狠地瞪着查尔斯。

“令人厌烦的能力，不是吗？”瑞雯从我身旁走过，推开别墅的大门。

已经是午夜了，瑞雯在查尔斯的催促声中不情不愿地上床睡觉，而我在这位年轻教授的带领下来到一间豪华宽敞的会客厅。

查尔斯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壁炉中的木材静静地燃烧着，偶尔发出细小的爆裂声。温暖的火光在查尔斯脸上跳跃，衬得他面色愈发柔和。我坐在对面，轻轻擦拭我的剑。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缓缓抵上太阳穴，轻声询问：“你介不介意我......?”

我凝视着他波光粼粼的蓝色眼眸轻轻摇了摇头，将我的一部分向他敞开。

我们无声交流了很长时间，查尔斯对猎魔人的突变和法印④展现了极大的热情。在探寻我成为猎魔人的过往时，他甚至留下了眼泪。

“我很抱歉，猎魔人经受了如此痛苦的折磨和鄙夷。你不该被这么对待。”

我耸耸肩，“可我获得了突变。况且猎魔人是没有感情的，任何事情都伤不到我。”

查尔斯摇摇头，手搭在我肩上，用带着水光的眸子盯着我，“自然的情绪流露不该被制止。你有情感，只是在面对周围的恶意时你刻意忽视了它。你是个善良的人。为什么不试着把情绪释放出来呢，阿黛拉。大部分世界上的生物是友好的，你要试着信任他们，就像相信我不会伤害你一样。你值得被大家喜爱。”

我陷进了他眼底充满情绪的湛蓝漩涡，我的心裂开了一条小缝，查尔斯身上一股名为“人性”的光辉照耀着我，在光辉笼罩下的心灵仿佛受到了涤荡，灵魂得到了升华。我佩服地仰望这位“心灵教父”，心想他绝对有做心灵导师的潜力。假以时日，这位导师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精神领袖。

查尔斯的眼泪硬生生被我天马行空的想象逼回，温情感人的气氛荡然无存。他轻咳了一声，继续探寻他感兴趣的知识。

作为交换，他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

这场漫长的心灵谈话最终以查尔斯的耗尽精神力后的晕倒告终，而我们在如此深入的交流中意外地发现彼此之间如此合拍，仿佛早已认识多年。我把瘫软的查尔斯拖上床，感慨着是不是每个世界的学者都对知识有着如此孜孜不倦的热情。要知道，巫师世界的学者为了某个问题的答案甚至愿意与恶魔签订契约。

我突然想起不久之前我答应过一个高阶吸血鬼⑤，与他约好在月圆之夜会面。细细算来，时间将近。尽管我可以运用能力直接跳到巫师世界的月圆当天，可我的魔法一直都不太稳定！我可不想由于毁约承受来自高阶吸血鬼的怒火！

匆忙之中我为查尔斯留了张字条：“有急事，一周后见。”

等我再次回到泽维尔庄园，见到的却是坐在轮椅上的X教授。

“已经过去一年了，阿黛拉。”查尔斯无奈地轻声叹息，“感觉我就像温迪年复一年地等待彼得潘拜访，可我们对时间的认知却总不相同。”

该死的魔力总出岔子！

我看着那双忧郁的蓝眼睛说不出话，半天过去只能嗫嚅着说了句：“我很抱歉。”

蓝眼睛产生一点波澜，沾染上一丝宽慰的笑意，“没关系，阿黛拉。”查尔斯答道。

查尔斯向我讲述了他这一年的经历，提及了与埃里克·兰谢尔的相遇和分道扬镳，提及了自己的瘫痪，提及了瑞雯的离开，提及了X学院的创办。而我能想到的回答仅仅是：“我很抱歉。”很抱歉不声不响地消失，很抱歉未能按时赴约，很抱歉时空魔法出了差错，很抱歉没能在你经历坎坷时提供帮助，很抱歉你失去了瑞雯。

查尔斯打断了我的懊悔，操控着轮椅向前，坚定地说：“这不是你的错。没人能掌控时间。”

他话锋一转，狡黠微笑：“不过，这位迷人的彼得潘小姐，请问我是否有幸请你与我一同建设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

附：

部分资料参考自Science《Heredity of Eye-Color in Man》by Gertrude C. Davenport and Charles B. Davenport、猎魔人wiki。

注释：

①维吉玛：北方王国泰莫利亚的首都。

阿黛拉：是霍特伯格的三胞胎之一。出生于泰莫利亚，被认为是国王之女。在一次瘟疫流行期间，她不顾国王劝阻，去城堡外的医院帮助牧师抢救病患，不幸被自己照料的孩子传染了瘟疫。尽管当时格伊德玛极力抢救，和牧师们在教堂里一起祷告，但可怜的阿黛拉还是没能活下来，当时她才只有十七岁。阿黛拉有四分之一精灵血统，有上古之血。

②丹德里恩：游戏中主角杰洛特的朋友，游戏中人物日志均是以丹德里恩的视角撰写的。游戏加载时的旁白叙述者是老年的丹德里恩。

③意外律：猎魔人世界中的一种约定俗成的律法。拯救他人的人，可以按照意外律，向被救之人提出报酬，索要被救之人回家时见到的第一件东西，或是一件被救之人所不知道的但他已经拥有的东西——通常是被救者离家时获得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被称为“意外之子”。有许多意外之子被猎魔人养大并受训成为猎魔人。

④法印：可以在战斗中单手迅速施放的简单法术，有“依格尼”——放火；“昆恩”——护盾；“亚克席”——影响心智；“阿尔德”——震荡；“亚登”——魔法陷阱。

⑤高阶吸血鬼：外貌与人无异，只有高阶吸血鬼才能杀死高阶吸血鬼。能完美避开所有的魔法侦测，就连狩魔猎人也无法区分高阶吸血鬼与一般凡人。被吸雪鬼咬并不会将凡人变成吸血鬼，他们也不需要吸凡人的血就可以存活。鲜血只是他们偶尔享受的美味，就像美酒之于凡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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