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回头看去，才能明白迷雾中横冲直撞的自己，不过在原地茫然打着转。

毫不掩饰的恶意伪装成不复存在的日常，始作俑者躲在幕后，如同观察水晶球内微缩景观的顽童，让黑子哲也彻底冷了脸。

“你在看吧？出来。”他低声压抑自己的怒火，声音晦涩，失去少年感的青涩。

然而无人应答。

屋外春风吹过，饱满花朵挤满的枝头浮动，花香伴随沙沙声响越过窗沿。麻雀蹦跳着，与他隔了一层玻璃相互凝望，黑豆似的眼睛很难看出特殊情绪存在。

很符合人们对春天的定义，问题在于他来之前还是夏天。

先前被吓跑的黑猫去而复返，拿脑袋挤开房门，忘记了方才的不快，又亲昵蹭着黑子哲也的腿，喵呜喵呜叫着。

卧室门大开，烤鱼香气攀上楼梯，配上味增汤和热气腾腾的米饭，便是一份常见日式家庭早餐。

这样的早晨黑子哲也经历过无数次，但都是很遥远的过去了，自己若赖床，不出意外的话，接着会是母亲的声音──

“哲也——早饭时间到了——”

许久未听到过的声音十分温柔亲切，让黑子这也呼吸有些许停顿。

他的睡相不好，头发到早晨也硬的难以梳下，因此上学日会提前几分钟起床，用于跟竖直的头发斗智斗勇。如果还赖床，母亲便会出声催促，跟他家那只老猫同一战线。

黑子哲也没有回话，拿过床头的手机、还是翻盖的，日期停在他国中开学那天。

难怪是春天。

帝光校服在设计上花了狠心思，西装三件套颜色各不相同。浅蓝色衬衫搭配白外套，校裤则是朴素的黑，清爽中透出高级感，当然价钱也十分美丽，此刻正整齐挂在衣柜把手上。

黑子哲也直接略过不看，名为家的气息让他倍感不适，索性又关上门，将猫和烤鱼香气一同拦在外面，在衣柜里翻出口罩和连帽衫。

他没打算按部就班去学校，也不可能傻到开学日穿校服外出。

有人在刻意阻拦，不希望他见到天元。

正常逻辑思考，这个“平和”世界是某人的领域。一切尚未开始，包括他与奇迹的世代的羁绊。

问题在于能力也不见了。

对于自己过去的体能，黑子哲也有准确的认知。无法做到的事有很多，但技巧忘不掉，给他一把水果刀，照样能准确避开人的肋骨，送入心脏。

“哲也——醒来了吗？”

久久不见人下楼，母亲的呼唤再一次传来。这次声音更近了，已经来到一层楼梯口。似乎被紧迫感渲染，猫也急不可耐地挠着门。

黑子哲也换好衣服，装上零用钱，数额可怜到简直让看惯黑手党流水的他落泪。他戴好口罩，兜帽拉起，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好在自己有习惯把新买的球鞋放到卧室，不至于关键时刻没有鞋穿。

没有必要与虚假的家人相见。

上楼梯的脚步声已然响起，越来越近，楼梯是中空的，人走过时会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黑子哲也推开窗户，他现在甚至无法轻易跨过书桌的高度，只得在中间稍作停留，在敲门声响起之前，翻身而过。

楼下是草坪，土地足够松软，两层楼的高度而已。即便如此，黑子哲也的膝盖也承受了足够大的冲击，让他半天没能直起身。

……还是高估了。

系统性训练是从国中开始的，那之前身体机能一直处于平均值之下，更别提连篮球部都没加入到现在。

黑子哲也面无表情拍拍裤腿，受体力所限，动作不太利落的翻过围墙，没有回头。也没有关注身后房间中，发现他不见了感到疑惑的家人。

高专地址位于东京某处郊区，这个时间段附近没公交车尚未通线，黑子哲也如今的体力显然无法步行抵达，那点零花钱也不够乘坐的士。

他掏出手机，搜索港口黑手党对外挂的公司名——森氏株式会社。鬼知道为什么领域里还能使用手机，基站功能也完好，离谱中透露着一丝合理。

零零散散几条信息跳出，没有一个他熟悉的，再搜索横滨地标建筑，全然不见熟悉的五栋大楼。

很显然，领域里港口黑手党并不存在，甚至可能咒术界也不存在。

就像是普通的、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世界。

拿这种设定困住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稍作犹豫，黑子哲也决定先去某个以他学生身份不该去的地方──隐藏在东京腹地，在小钢珠店遮掩下运营良好的赌场。

那里本该属于港口黑手党的名下，建筑物年份很古老了，地下层的建设更是在他出生之前。即便异能战争不存在，隐秘的空间也应当存活至今。

事实也确实如此。

没有被港/黑控制的地盘，如今归属于盘踞在东京本土的老牌黑/道。产业内容有了变化，变成一家秘密营业的夜总会。

仅对当前职业来说，黑子哲也的存在感非常有用。

潜行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一路向下，碰到的陌生人将他无视的彻底，以至于黑子哲也还有空打量面目全非的“赌场”。

清晨时间点没多少客人，有也是彻夜狂欢宿醉到现在的。大厅空空荡荡，沙发卡座绕圈摆放，唯独人没见几个，显得冷清。

空气中弥漫着很不妙的气味，像劣质刺鼻的香水，与酒液混合，肆意飘荡着。

黑子哲也绕过一桌又一桌，在边角处，有几位神情涣散烂醉如泥的客人，歪斜躺在卡座内，时不时打个酒嗝，哼唧两声。桌案上除了东倒西歪的酒瓶，还有些遍布折痕的白纸，空掉的注射器静静躺在一旁。

那股糟糕气味的源头来自于此，傻子看了也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他突然感到烦躁。

──

回去时，天已经晚到太阳都看不见，星星稀稀拉拉挂在天空，被过路的乌云挡了大半。

黑子哲也不急不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有警车停在门口，红色与蓝色过分鲜艳，不断在车顶交替闪烁，黑暗中晃的人眼睛疼。

周边邻里躲在各自围墙后，不愿上前凑热闹，又忍不住在自家墙根后看点乐子。

他母亲在哭，站在房门前，在警察的安慰下抽抽噎噎。父亲满脸严肃，也在一旁努力交涉，眼底的焦急不解隔着很远都能看到。

黑子哲也慢吞吞走上前去，口罩提前取下，将口袋里的某物藏得更深些。

以他的存在感，即便是父母，也只能在离的非常近的时候才能发觉。

有件事他需要确认。

等近到一定地步，他的母亲终于在视线余光中发现一撮少见的蓝。她登时瞪大了眼，猛的朝黑子哲也方向扑去，眼里蓄满了泪。

“哲也，你怎么了……？”她问到，连忙上下检查黑子哲也身上是否有伤，“学校老师也说你没有去，你到底去哪里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的父亲也上前，语气很有劫后余生的宽慰。

他只是失踪一天，不到可报案的时间，警方会出警的理由值得深思。

见他回来后，原本还在安慰人的警察变了脸色，看着不太明显，但明显局促的多。摁着耳麦，跟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挤出一张笑脸，念叨着既然没事那他就先回去之类的话，跑得飞快。

黑子哲也白天时去了一趟横滨。

今天乱子很多，晚间新闻加班加点播报。从一栋商业楼遭人恶意纵火，死伤数十人开始，到多人东京街头被狙杀，最后的横滨一天之内发现多具尸体，疑似同一人连续作案。

粗略算下，短短一白天的时间，死伤人数竟逼近三十人，在网络上引发剧烈讨论度。

但，有些事不可能拿到明面上说。

比如死掉的人多半是进入贩毒产业链的存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到处乱窜，隐藏在城市的阴暗面。

比如枪是在夜总会的老板办公室里找到的，就藏在办公桌第一层抽屉内，临死之前，那老板连取出自保的时间都没有。

比如他试探了某些曾经知道的情报，发现有些事无论有无异能都相差无几。官商该勾结的还在勾结，一点小小的把柄威胁，就能让警方在知道犯人真身的情况下，选择当真眼瞎。

再比如……那把看起来是明抢，实际还真是明抢的枪，此刻正安安静静，躺在他的卫衣口袋内。

他的父母性情很温和，多数时间情绪冷静且稳定，在他的成长中，提供了良好的家庭氛围，能失控到今天这样属实罕见。

“妈妈在电视上看到你了。”等到几人回到屋内，躲开那些或探究或好奇的视线，他的母亲才抹干眼泪，口吻沉重。

黑子哲也眨眨眼睛，没做表态。

他的父亲很快接上：“是什么不能让我和妈妈知道的理由吗？”

他张张嘴，就跟先前还不打算跟父母见面一样，这时也不想隐瞒什么，回答得十分真实：“首领不允许毒品流入横滨。”

这话也没错，森老狐狸对毒向来严防死守，但横滨是港口城市，防不胜防，总会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才能维持现状。

问题在于这里没有港口黑手党，没有黑夜习以为常的秩序，也没有黑子哲也的效忠对象。

他对横滨了如指掌，没有刻意避开监控、避开人群，就注定自己的身影会被前线记者记录下，造成平地扔下颗巨雷的效果。

但这还不够。

他掏出口袋中的手/枪，动作随意地放在桌面上，为这枚惊雷增添点火候。

他坦然：“新闻里的那些，都是我杀的。”

阳康后心肺更差了，去检查心脏也出问题了，基本全天卧床，原本还能出去走几步现在走都困难，抱歉之前状态太差了一直没更新（）

后续弄了弄大纲，应该至少写10-15w才能达到我心目中的圆满结局。

等完结了下本会开苏格兰，憋久了需要释放一下xp，不奢望养病了别再恶化就行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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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第 1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