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哲也早就不会飞蛾扑火般追逐过去了。

事到如今，胡乱猜测只会徒增慌乱，他抚平悸动不已的心脏后，重归冷静的眼眸透着坚定，期间不过几息而已。

眼下更重要的事，莫过于把消息安全传达出去。

咒灵一方对人类现代科技的了解并不算多，其中原本至少身体算人类的假夏油，也在反叛后尽量避免使用人类制造的物品，能破解港口黑手党的特别加密通讯可能性极低。

而中原中也的到来，刚好方便他使用这条通道，用不着像上次一样连话都得面对面谈。

莫名的焦躁感促使黑子哲也不打算继续在此停留。

把陀艮塞进影界后，怕它的同伴察觉到不对，三面夹击把他包饺子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自然是离开太久洛山那边不好解释。

他借来中原中也的手机，把事情经过简明扼要编写成邮件。发送完毕后，再随手把满地骸骨扫入影界，不管那些骨头有没有砸到被关进去满脸懵逼陀艮的头，当即强行打开门，拉着中也一起回到原世界。

能够连通两个世界的门很有意思，从何处出发，降落地点也会在同一地方。

港口黑手党名下的海滩私密性足够，他与中原中也的突然出现没引起任何人注意，而此处距离洛山篮球部下榻的酒店直线距离，大约就一个多小时的步行路程。

距离黑子哲也“跳楼”失踪起，日历刚好掀到第三页。

他的私用手机顿时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接收到信号的瞬间，囤积三天的邮件霎时一股脑塞入邮箱，拥挤的连提示音都卡壳半天。

信息多到有些超乎黑子哲也预料。

高中到现在，他的人缘算不上好，过于随意任性的作风很容易得来同学有意无意地忽视排挤，关系好到交换邮箱的更是寥寥无几。

黑子哲也逐条翻阅，除去口吻随时间推进越来越无力、占据挤爆他收件箱邮件大半江山的黛千寻，零零碎碎还有几位前队友的消息。

里面没有一条来自赤司征十郎。

黑子哲也眼神飘忽一瞬。

结合黛千寻不符合性格神经质一样疯狂发邮件的行为，他有八成把握相信，赤司征十郎生气了。

后果应该挺严重。

内心的天平在“挑战赤司君的权威不好”，与“对目标太不上心是自己的疏忽”感性与理性两种状态中摇摆不定，黑子哲也沉吟着，决定暂时不想，等时候到了再说。

正好他现在脑子挺乱，逃避一会也好。

他微微阖眼。

……森鸥外总是该死的正确。

家人是他的软肋，而直到一切都无力回天那刻前，他心中的希冀始终未曾断绝过。森鸥外也在那时隔着电话直言说他松了口气，直白到实名掀翻雷区，透露的意思却很明确。

──他的得力手下终于摒弃掉仅剩的不确定因素，成为港口黑手党手中无坚不摧的利刃。

如今利刃出现了裂纹。

仅仅是因为他得知家人的死可能是蓄意为之。

那点不切实际的愿景死灰复燃，又被刺骨海水般的理智浇灭，余下灰烬中，悄然滋生不断烧灼他心底的暗火。

这期间，中原中也也没闲着。

他看出黑子有心事，体贴的不在当前关头打扰，干脆别过头去，致电首领解释这两天情况，以及自己突然从横滨消失到大阪的缘由。

等他电话挂断，黑子哲也情绪也整理完毕。

“情况我已经向首领汇报过了，但正式报告还得写。”中原中也说，“还有就是……我得回去了。”

黑子哲也点点头：“不意外，毕竟本部有很多事需要中也君处理。”

其实这些天根本不忙。

中原中也没做解释，也没追究那句替他找的稍显敷衍的借口，问道：“你怎么想？”

“全国大赛快结束了，冠军还会是洛山。”没看哪怕一场比赛的黑子哲也笃定说。

“暑假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我需要去国外确认一点东西。篮球部夺冠是很好的引子，回头方便向洛山校长提议送一军去海外镀层金。”

当然明面上的说法是加训、或者国外交流练习赛。

“美国吗？”

“嗯，就选在洛杉矶。”

那里对黑子哲也来说是一切的开始，亦是终结。

他嘴角微抿，相较平日更苍白几分的薄唇绷成直线：“情报部的调查结果出错几率很小，我只是怕一开始就被蒙蔽了。”

回顾开学这半年，他似乎一直被无形的力量推着走，游荡在日常与非日常之间，割裂感严重到让黑子哲也怀疑自己正一步步向小队长靠拢……特指精神部分。

如今好不容易触碰到幕后人隐瞒的真实，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任务我会好好完成的。”黑子哲也不知道自己在刻意保证什么，语气淡淡。

以他的敬业程度，自然不可能对任务敷衍了事，而这点中原中也比谁都清楚，他的保证只是句提供不了有效信息的废话。

“我不是担心这个。”中原中也定定凝视着他。

别的事都好，一提起黑子正在执行的任务，中原中也就常感到有一股气郁结于心，颇有感同身受的无力。

“我不赞成你执行这项长期任务，一开始就不，但这是你跟首领的选择。”他顿了顿，说，“你没必要与过去割裂得如此彻底。”

他明白与赤司财阀合作对组织的重要性，也明白黑子哲也确实是最合适的人，只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完全摈弃过往情感，主动背弃曾经拥有过的友情之上。

这纠结状态堪比当年被羊集体背刺的他。

黑子哲也却仿佛根本不在意，甚至反问他：“因为纯粹的感情很难得？”

中原中也一噎：“你自己明明清楚。”

“普通人还是不要接触黑手党为好，对我、对他们都不安全。”黑子哲也又摇摇头，随后又突然想起什么，补充说，“不过赤司君是例外。”

“你对他的感官似乎很特别。”

“因为奇迹的世代加上我站在一起，只有我跟赤司君凹下去一块。”

“……”

“不说笑了。”总喜欢拿这事故意内涵的少年失笑，他眯了眯眼，有意避开中原中也愈发沉着的打量。

好在，他不是喜欢追着话题不放的人。

“夏日祭典要开始了。”中原中也看了眼手机待机屏幕上的时间，语调生硬，“趁我离开之前，去看看吗？”

这话题转移技巧可不高明。

不过黑子哲也不会拒绝。

就好像刚说着任务要紧的他，转眼间把一切要事抛在脑后。他没有联系任何洛山篮球部的人，而是跟身旁神情略显忐忑的橙发男人悠哉踱着步子。

这样的组合混迹在人流中并不显眼。

夏日祭用来作为约会的收尾最合适不过，也是无数少女漫的常用套路。全国大赛的时期又正赶巧，想以知道风气功利的洛山篮球部没哪个球员敢在比赛正式结束前出来放纵，大多都乖乖待在酒店里，旁听白金监督和小队长给正选们复盘。

而黑子哲也在思考，被握住的掌心温度来源那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不知不觉间，人流由稀疏变得密集，喧嚣声中隐隐能听见木屐踏上石板地面的脆响。

在夏日祭上追求气氛的人不少，被嘈杂大板腔笼罩的人群熙熙攘攘，总能见到身穿浴衣的男男女女，手里或握着凉扇，或提着装有金鱼的水袋。

黑子哲也在半路买了根糖苹果，又在人群后围观了会儿抬神轿，被火热朝天的气氛烘得来了兴致，还去射击摊位玩了两把。毕竟晚餐因陀艮的造访泡汤，横滨又很难办起来祭典，能简简单单游玩一次的确难得。

之前不算愉快的谈话似乎打开中原中也某种开关，他像是打定主意把话憋到死，除了小摊前与老板必要的交谈，其余时间一直沉默得紧，唯独攥紧黑子的那只手不肯放松。

黑子哲也愈发确定他有事瞒着。

直到祭典步入**，点亮黑夜的绚烂花火将气氛推至新的高度，色彩斑斓的光点肆意绽放，把夜空烧灼得炽热，朵朵绚丽花朵倒映在黑子哲也澄澈澄澈透亮的虹膜上。

他看到明灭的金色碎屑如瀑般坠落，消弭之际，被更加盛大的礼花掩去，在新一轮转瞬即逝的美中沉浸。

──如果不是视野中猛然出现某些奇怪东西的话。

那是一颗比标准烟花大上数倍的异类，甫一发射，过于刺耳酸涩的声音便注定了它的不凡。

它的爆炸同样惊天动地，如信号弹般闪亮着直冲云上，爬升到其他烟花遥不企及高度的时候，才轰轰烈烈绽放。

那枚烟花的图案诡异又圆润，蓝色浑圆的轮廓，配合上极具特色又睿智无比的椭圆形双眼，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翅膀，以及火柴棍般纤细的爪子，与夜幕中无数绚烂绽放的烟花相比都格格不入。

是爱丽丝画的小鸡。

更准确点是爱丽丝笔下 Q版小鸡化后的黑子哲也，神态拿捏了九成相似，十分具有灵性。

她有事没事喜欢在首领室地板上涂鸦，当然也因为森鸥外的无限宠溺与放纵，在本部各处都有留下大作，小鸡化的黑子干部是各种意义上流传最广的作品。

因为它足够魔性。

继黑子小鸡烟花后，又一枚声势同样浩大的烟花升空，趁着淡蓝色的光弧尚未完全褪去，在它旁边绽开轮廓圆润的橙黄色彩。

毫无意外，那是只戴有帽子的小鸡，大约脖子的位置还勾勒出稍长的发尾轮廓，特征抓得稳准。

是中也叽。

“噗——”

黑子哲也终于憋不住笑，太久没笑到如此乐不可支让他差点呛气，与中原中也交握的手不由得回捏过去，还报复性的故意以极轻力度挠剐他的手心。

他凑上身去，在隐隐绰绰灯火的映照下，眼眸似泛着星光，他又与对方耳廓贴近，低声耳语：“中也君，你怎么想到的？”

肉眼可见的，青年自橙色头发间露出的耳廓红了一圈。

“不是说过想给你惊喜吗。”中原中也轻咳一声，掩盖住微妙的不自在，“我拜托梶井做的，本来打算等你篮球部比完赛后再放，现在稍微提前了点。”

这趟不在日程上的出差，不全然是坏事。

突如其来的惊喜，好比苦闷时圣诞老人在羊毛袜中塞满包装精良的礼物，让黑子哲也从黑暗幽深的梦中醒来后，阴郁一扫而空，堆积到眼前的满满都是触之可及的温暖。

“谢谢。”黑子哲也轻声应和着，眼睫微颤，“我很喜欢。”

黑子叽长什么样度娘搜黑子的篮球小鸡就出来了，真的很魔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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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