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高专的时候，收到了正津律子发来的新消息。
正津律子，那个伙同恐怖小说家在废弃大楼搞灵异事件的初中女生。
正津被警察叔叔带走，扭送儿童相谈所，转天就被家里人提了出来。而她那天不仅机灵地趁我编辑短信时强行记住了我的联系方式，还记住了菱川葵的。
很快我的收件箱就被骚扰短信塞爆了，她知道我会登录她灵异论坛的账号，还通过那条渠道给我留言。最后我不得已交出了自己的社交平台账号，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消息就淹没了对话框。
喜获一只每天围着我转三千遍的可爱小狗，我和正津就此强行成为了很亲密的网友。每次和她聊天都要把屏幕搓出火星子，非常考验人的耐力和手速。
所以我不得不用善意的谎言经常告知她我在出任务无法回复消息，到最后出任务的频率已经高到三天一回了。以至于半辍学的不良少女对步入社会充满了恐惧，深深觉得以后工作了会被压榨成僵尸。
顺带一提，她觉得我已经被压榨成了僵尸，每天念叨着要见我一面，好友是否已经形容枯槁？
她父母常年奔波在外谈生意，每个月都会给她的账上打入巨额生活费。完全是个富二代的正津上着普通初中，只是因为离家近。她得学点常识别成了文盲，除此之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没有人在意。
家里的佣人管家都乐得只做份内工作，大小姐到处撒野正事不做，混成了一方大姐头。当不良也算事业，只要不是她挨欺负，每天放学都快快乐乐回到大别墅睡觉，就没什么管教的必要。
她和菱川葵甚至已经线下面基过一次——是东京的正津跑去神奈川见的菱川葵。两个不拘小节的天然呆大小姐还有共同的爱好，一见面不说三秒就准备义结金兰，也兴奋得快要炸了锅把天都掀翻去。
搞笑的是，正津这个社会人深谙人情世故，对自己也看得分外透彻。她死死抓住我不放手，觉得她和菱川葵的迷糊小队缺少一个靠谱的冤大头，出去玩都没人拎包没人劝歇——她们头一次见面，购物时所见所爱全部收入囊中，买到最后大包小包堆积如山，拖着走都拖不动。
叉腰说“等我摇人”的正津直接把电话打给了我，那从她嘴里倒出来颠三倒四的前因后果听得我一阵无语，发动自己的超强理解力才听明白发生了什么——更无语了。好像我能瞬移到神奈川立马变身大力水手化身双开门冰箱矿工，把她们的购物袋外加正津一起拎回东京。
她总是在大吼“没有真名酱的世界太残酷了”……不，还是没有钱的世界比较残酷，没有我的世界只是少了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穷人。
菱川葵和正津最大的差别，大概就在家庭情况方面了。严格的家教让菱川葵没有太多自己的时间，她父亲是个完美符合大家长刻板印象的严肃古板之人，菱川葵就是上流社会精英教育出身的集团大小姐——而正津？她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缺朋友又渴望亲密关系，满脑子冒险好奇心特强，自称东京小岩一枝花。
恰好刚刚结束了任务，又是菱川葵难得获批出门的假期。正津律子邀请我跟她们一起去鬼屋玩，我很快给予了肯定答复。
临行前的晚上，半夜一点我被双腿痛醒，起床喝水时，惊觉正津还在给我发消息。她简直就是第二天要去春游前一天晚上失眠的小学生，而且直到现在还沉浸在“竟然真的约到了真名酱”的喜悦和兴奋中无法自拔。
……我是什么品种的训狗大师吗？屠龙者终将为龙？
也许是正津的态度令我也对这次会面期待满满，第二日特意穿上了黑井赠予的那条浅蓝色连衣裙。
刚出宿舍，我就被硝子给拦下了。她以震惊的眼神扫过我的全身——没有扣战术腰带，没有缠泪壶，头发梳成了我一直以来唯一的、也是最郑重的夏油杰同款丸子头发型。
“小希要去约会”的消息在群里疯狂刷屏——我后来查看手机才发现——还未等我开口，硝子就主动聊起了我今天的安排，连是不是奶奶给我安排了相亲这么离谱的猜想都说出来了。
我本意是想向她借个挎包用，出门在外总要带些随身物品，而这条裙子的口袋非常华而不实。
硝子将她最昂贵漂亮的提包借给了我，她在翻箱倒柜的过程中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把东西递过来时似乎瞥了眼我手腕上的白水晶，抱着双臂若有所思。
“要去鬼屋玩啊……那还真是不错的约会地点。”
我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约会？我没有约会，是以前答应了正津要一起去体验鬼屋，算是……灵异爱好者的小活动？”
“正津——那个当初被你和七海灰原一起救出来的孩子吗？”
“嗯，本来是没什么交集的，但是后来和她成了网友。”
硝子点点头，莫名觉得她有几分愁眉不展。不过在我将挂着小铃铛的宿舍钥匙放进包里的时候，还是舒心一笑。
我们一起出了宿舍楼，硝子说要去找夜蛾老师，正好顺路将我送到校门口。
“……”正好和顺路这两个词语是怎么出现在硝子这样聪明的人嘴里的？
都入学这么久，高专就是我的家，闭着眼睛都能走个遍，难道我还能突然路痴不成？
半路上偶遇了正往食堂走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一打照面，五条悟就把我从头嘲讽到脚，早饭明明还没吃，他已经给自己加餐过枪药了。这一顿洗礼让我产生迷思，嗯……他的状态恢复了，还是那个看什么不顺眼就怼什么的不良少年。
这让我很高兴，但还是只能表示时间不够重新换行头和打扮了，下次再认真采纳他的建议。夏油杰看看我又看看五条悟，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希今天很好看，虽然也没怎么打扮，但和平时一样就很漂亮。”
“……”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五条悟还说我穿得丑，头发梳了不如平时不梳……这是什么，吾友之美我者，私我也？
总之这个顺道送我出门的队伍又添两个新成员。他们俩在后面互殴了一路，我在不断刷新自己的审美感知。
“小希自己出门注意安全，别让人给骗了。”硝子忽然抬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寻思了一下，今天我们鬼屋行三人中最容易被骗的应该是涉世未深的深闺少女菱川葵。正津这家伙是披着羊皮的狼，但是这狼本性也挺天真烂漫的，傻得像狗。
“没事的硝子，放心吧，我那两个朋友都和理子差不多。虽然没有年龄差，但其实是我照顾她们。”
五条悟的嘴就像开了刃，立刻抨击道：“小鬼才最烦人，照顾笨蛋最累了！”
夏油杰竟然也点头表示同意：“不过……有一个家伙曾经和诅咒师混在一起，希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所谓的诅咒师……现在成了朝九晚五的社畜，连小说都不写了。正津说她把河源木俊一捞了出来，这家伙认了她当义妹为回报，现在每天赚钱养家给她上供保护费，自己穷得揭不开锅，还得管义妹要红包，这钱就跟翻跟头一样又回来了。
行吧……有钱人的爱好我不太懂。
因为没有带武器出门，夏油杰把那只小飞鱼咒灵放了出来，现在在我身边跟着，说是可以用来托运东西。他知道我经常晕车——尽管我从来没开口和任何人讲过，他说晚上可以坐着咒灵回来。
五条悟瞬间眉毛一扯就地撒泼，连吐十遍“不许等到晚上再回来”。随后为了进一步阐述这条要求的意义，他开始不停举例——在外面玩那么久肯定会被诅咒师绑架、被地里冒出来的特级咒灵叼走、被同行的朋友下药迷晕……
怎么又提我被绑架的黑历史？可恶！我和绑架犯与迷药不共戴天！
略微思索这件影响人身安全的人生大事，我心有戚戚泪洒满地，没辙，只能不共戴天一下以表谴责。
连连表示两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非术师大小姐绝对做不了什么。只有我一己之力绑架了她们俩进行勒索诈骗的可能，没有她们俩绑架我这个穷鬼术师的道理。
硝子说，不要和冥小姐一样眼里只有钱，可能对方是来骗色骗感情的。
这意味深长的提示如五雷轰顶，让我瞳孔地震，所有迷思在此刻拨云见日，瞬间觉得自己就是那骗了两个青春靓丽清纯多金美少女的邪恶变态。
反派真是我自己？不不不，一定要把持住，不能欺骗无知少女的感情。
我立刻给自己洗脑，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端，正津被我一句同意给紧张得半夜睡不着觉了——是单纯小学生心理期待出去玩。菱川葵也发消息说非常期待再和我见面，以前的学校里她一直最挂念的就是我——我是她的救命恩人，挂念也是应该的。
重新找回自信无懈可击的我挺直腰板，抬头直视硝子，认真回应：“不可能！我不是那样的人。”
“……”
三位好友在一派无言中互相对视，一直眼含忧虑的夏油杰在那一瞬间放下了心，愉快地看着我坐上小飞鱼升空离开。
……
久违地见到两位老友，打扮得甜美可人差点美瞎我双眼的两位少女在约定见面的车站不顾形象，扑上来就是熊抱。
我差点当场窒息，好在能提刀砍咒灵的身板对付两个小美女的重量还是绰绰有余的。我对妆发齐全光彩照人，都怀疑是来演偶像剧的可爱女孩们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菱川葵被夸得不好意思，正津律子一脸惊讶地捂着嘴：“天哪真名酱，今天见面你说的话比在网上多十倍，原来你这么热情吗？”
“……”论网上聊天，除了五条悟那种，任何人和你比都称得上一句惜字如金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
话到嘴边，我立刻及时刹车——想想刚刚夏油杰夸我漂亮时的感觉，心脏都抽风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夏日的阳光总有些耀眼，算是许久不见，她们的面容却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菱川葵的圆圆脸在精致裙装的衬托下更显可爱了，乌黑的短发间夹着一枚浅橙色的宝石发卡，灿若阳光。
她的眼中带些好奇，看向我时带着一点不敢确认的惊讶。也不奇怪，现在这身打扮非常不合我的气质，与那时相比差距更明显。
事实上，我于她而言一直是个很神秘的家伙吧。
“真名，你现在在哪里上学？正津和我说你工作非常忙，现在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少女的语气颇为担心。
……菱川葵是以为会见到一只僵尸吗？
看得出来现在的菱川葵已经不会干出揪着陌生人要对方演女鬼的事情了。傻傻等一个不存在的人出现这种事可能还会干，但总归不会谁骗一嘴都会信。
才打照面，短暂的接触就让我感慨颇多。让菱川葵认识正津律子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她在老社会人的耳濡目染之下性格更强硬了些，那股纯真现今化为了不再幼稚和迷茫的直白和坚定。
我们边逛街边聊天，步行前往目的地，终于开始本次活动的重头戏。检票过后站在鬼屋大门口，两人脚步一顿，一人挽过我一只胳膊。
“……”
我的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混灵异论坛，看河源木俊一的恐怖小说，自己能狂热到打扮成贞子的正津律子；最大的梦想是在校园祭举办属于自己的鬼屋，完全没有被当初的我吓到，把各种鬼怪杀人狂的剧照做成周边挂在书包上的菱川葵——
到底谁会害怕到抱住同行者的胳膊，做随时准备闭眼让对方带着自己往前走的动作啊？
“鬼屋里的布景菱川学姐你不是最清楚了吗？都是声光电组合技。工作人员就更不用害怕了，他们不会太过分，还怕被顾客误伤到呢。至于退一万步说里面真有咒灵，我也能随手解决啊。”
低头好好审视二人，才发现正津律子这个死性不改的臭小孩，把口红蹭到我的衣服上了！
菱川葵元气十足地呐喊：“为了气氛！”
“……”
为了气氛，我们以仿若三人两足的诡异行动方式前进着。一路上菱川葵对这里的布景和机关进行了专业细致的点评，正津律子则在那表演什么叫“胆小如鼠”，时不时就嚎叫，快要把我的胳膊给捏断了。
我发现这里还真的有藏在角落里的超低级小咒灵，她们就配合地走得慢了些。我们的路线七扭八拐，钻进角落去查看情况，我抬手在指尖释放些咒力就能将它们祓除。
最后终于从鬼屋里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右耳快聋了，右臂断成八节。恍然间有种跟着五条悟夏油杰出门做任务的错觉……该死！我怎么总是夹在中间承受这一切的角色啊！
好在正津律子是不管各方面我都管教得来的小鬼，当场用她的头发把她双手捆起来的我学起伏黑甚尔的笑容，几步将其逼到了墙角。
“就是你喜欢尖叫是吧，还掐我的胳膊，你根本不害怕，营造氛围感，嗯？”
“不要啊真名酱——”
吓得这位混混头子不良少女一边疯狂摇头一边用眼神完美诠释何为欲拒还迎。
我立刻被她这无耻的反应惊呆了，莫名生出几分无助，同站在旁边一脸茫然但脸上写着“爱看”的圆圆脸女孩对视，油然而生菱川葵跟着她绝对会被带坏的感想。
打打闹闹的三人重新正经起来，菱川葵小手一挥直指附近最豪华的西餐厅，兴奋地谈及美食话题。
硝子今早的嘱咐还在我的脑海里盘旋：“如果有人向刚才那样对你，应该立刻逃跑打报警电话才对。你那眼神是怎么回事，万一我是坏人呢？我们算是才见过一面的网友吧。”
正津律子正梳着自己的辫子，走到阳光下我才发觉她竟然在上面做了闪粉造型，一路贴着我乱蹭，现在这条普通连衣裙已经变成会闪星星的料子了。
正津律子美目圆睁：“报警？我自首吗？”
“……”
我咬牙掸着身上完全拍不下去的闪粉：“是我太仁慈了，现在我就是警察。亲爱的长发公主，你要不要先自首一下这些星星——”
“嗷！！”
被揍的正津律子转头拉着我进了奢侈品牌服装店，一阵旋风般抓住相中的衣服就往我身上套，只要合适就立刻下单。短短二十分钟魔幻经历后，我是提着一沓购物袋出的门。
“把我卖了我也还不起啊！”
我还欠着菱川葵宝石发卡的钱没还呢！
突然负债宣告完全破产的我心如死灰只差当街签署卖身契。聊起发卡时菱川葵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说虽然我没有把它戴出来她有点伤心，但是更高兴它已经被当成护身符一类的东西了。既然如此，那更是价值无限不需要偿还。
“真不还吗？”这可不是同期请我吃顿饭睡个觉的钱了，那些奢侈品贵得我看价签都眼晕。
正津律子扭扭捏捏，眼神飘忽，满脸不打好主意的模样：“也不是……不行……”
我立刻打断：“兄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还了。我懂的，谈钱伤感情。”
但是谈感情伤钱。
如此这般，我成了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专业吃软饭，比辗转于各色美女之间的伏黑甚尔还潇洒几分。
完了，这命运跟他开玩笑、可恨也可怜的炮灰反派路人甲，不会也让我记住了名字，带着他活下去了吧？
邪门，邪门！天与咒缚还有这种附加隐藏属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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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荡漾夏花之馨香（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