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小夜左文字没有想到审神者会主动和他说话，神情有些惊愕。

“不愿意就算了，”远山千秋淡淡地笑了，她也觉得今天的自己着实有些不正常了，像是心中堵着什么东西，迫切地要宣泄出来。

“不，当然……愿意，”小夜左文字整理好自己的措辞，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小夜左文字的故事并不复杂。

他是由第三任审神者所锻造出来的刀剑。

第三任审神者是家中不受宠的次子，整日遭受家人的漠视与兄长的欺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心里逐渐扭曲变态，最爱看“兄弟相残”的戏码。

因此，左文字一家，和以兄弟众多闻名的藤四郎一家，成了第三任审神者发泄怒气的首选，一旦在现实世界中有任何不称心意的地方，他都会回到本丸，然后，以“切磋”的名义让他们互相争斗，直到一方重伤才能停下来。

宗三左文字和江雪左文字自然不愿意让身为弟弟的小夜左文字重伤，只能在切磋的时候不断放水，刺伤自己，审神者却站在高台哈哈大笑。

第三任审神者最爱看这样的场面，看吧，即使是身为兄长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的弟弟打败。

故事的结束以身为兄长的一期一振和宗三左文字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天守阁为止。

小夜左文字依旧能够清晰地记得那个电闪雷鸣的晚上，他因为担忧兄长跑到天守阁内，看着宗三左文字的刀尖滴着血，身后长满了可怖的骨刺，却微笑着将他搂进怀里：“小夜，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表面上是这样……

但小夜左文字的心里却不知为何空荡荡的，他是以“复仇”为名的刀剑，但“复仇”的对象已经死亡……

他还能向谁去复仇呢？

残暴的第三任审神者已经死去，但导致宗三左文字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却还有一个……

那就是小夜左文字自己……

若是自己没有显现就好了，若是自己能再强大一些就好了，若是……当时结束这场噩梦的……是自己就好了。

被复仇之心裹挟着的刀剑日复一日地责怪着自己，却又在宗三和江雪在身边的时候，努力地扬起笑脸，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也正因如此，心中的黑暗正不断与日俱增。

终于有一天，小夜在打水浇花的时候看见了自己身旁不断涌动的黑雾，因为害怕看到宗三左文字与江雪左文字担忧的脸庞，也因为自己苦苦挣扎却永远无法完成的复仇，他选择了……自我解脱。

这就是整个故事的全貌。

听完之后，远山千秋沉默了。

复仇啊，又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人。

在那个人走向“复仇”这一条看不见前方的不归路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吗？复仇的对象不仅仅是敌人，还有……未能阻止悲剧发生的自己。

远山千秋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滴。

与此同时，小夜左文字苦着脸抓住远山千秋的衣摆：“抱歉，审神者大人，我不是故意刺伤你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请问该怎样做才能变得像您一样强大？”他鼓起勇气昂着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远山千秋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事实上，她并不强大，或者说是懦弱也不为过，终日以梦境麻痹自己的人又怎能称作强大。

“但是在这之前，好好活下去吧，”远山千秋摸了摸小夜左文字的头，“总会知道的。”

“仇恨并不是全部，当你看见你喜欢的花儿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小夜犹豫了一瞬，慢吞吞地说道：“很开心，就像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一样。”

“那当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请记住那份开心。”远山千秋看向天边的溶溶月色，“总有一刻，风是温柔的，月也是温柔的，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温柔的，它会成为你挣扎着活下去，并且不断变得强大的理由。”

小夜左文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审神者，他并不知道什么是温柔，他只觉得四周暖暖的，很舒服。

宗三左文字和江雪左文字正因为小夜的消失，将整个本丸除了天守阁几乎翻了个遍。

就在他们商量着要来天守阁的时候，远山千秋抱着小夜出现在左文字家门口。

“审神者大人，小夜怎么会在您那里？”宗三左文字依旧对远山千秋有着强烈的戒备心，却在看见她怀中熟睡的小夜的时候神情一怔，语气不上不下地吊着，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聊聊吧，就当是为了小夜，”远山千秋的目光淡淡，语气冰冷。

她本是不打算理会这样的事情的，但是……小夜……

“或许你并没有发现，导致小夜失去意识走向暗堕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你才对……”

——

在远山千秋走后，宗三左文字问江雪：“你说审神者到底有什么目的？”

江雪左文字握着佛珠的手一滞：“不知道，或许也就只是为了小夜而已。”

“我们，先暂时先看看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是啊，”宗三左文字低垂下眼眸，声音中满是忧郁：“我们……已经无法承受再一次的失望了。”

“唔——，”房间里传来微弱的声音，宗三左文字和江雪左文字急忙跑到小夜左文字旁边：“小夜，你醒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花……”小夜表情呆呆的，看得宗三眉头一紧，连忙问道：“是不是审神者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小夜摇了摇头，否认道：“我看见梦里……有许多花。”

“审神者大人……很好……很舒服，梦……也很舒服。”

“……那就好，”宗三左文字看了江雪左文字一眼，见到江雪朝他微微点头，也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真是的，搞得我对这个世界也有一点期待了呢。”

“就算是关在囚笼里的鸟儿，也会有自由的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