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倩一听她的问题,羞愧地说不出话来,可见妹妹似乎没有对她报以嫌恶的眼神,她也松了口气,缓缓道来。
原来聂小倩半夜便会去找这些住在兰若寺的男人,若是那人和她亲近,她就会趁着那人睡着了之后,用小锥子刺了他的脚底心,取了血给妖怪饮用。她也会在门前扔鬼骨头化成的金子,若是那人捡了去,就会取了他的心肝,给妖物吃。
“这倒也是投人所好呢。”燕赤霞冷哼道。
聂小倩愧疚地低着头,她哪里听不出来燕赤霞话语里的讽刺?可她偏偏没有办法去反驳什么。
“相公!”聂小蝶有些生气,捏了下燕赤霞的胳膊。
燕赤霞方才叹了口气,“也罢,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聂小倩不敢抬头,她这些年来做的事都太过于下贱了,这让她觉得自己低贱得不行。
聂小蝶如今已为人妻,哪里不知道聂小倩的心思,心疼地搂住了聂小倩,“姐姐,不管发什么什么事情,你永远都是我姐姐。”
聂小倩大为震撼,颤抖着抬起手回搂住聂小蝶,声音哽咽,“谢谢。”
燕赤霞从聂小倩那里得了些消息,知道关于这个槐树妖的事,心中有了计较,三人合计了一会,准备择日行动。
“相公,你可有把握?”聂小蝶问道。
聂小倩也很是担忧,之前也陆续有几个道士来了兰若寺,想要除了那槐树妖,可是都是铩羽而归,这妹夫看起来的确修为很高,真的能敌得过那只妖怪吗?她忍不住摇了摇头,若是失败了,怕是别提妹夫了,小蝶可能也会落入槐树妖的手,过了和她一般的日子,那可真是槽糕极了!“小蝶,那妖怪修为深不可测,如若不然,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太危险了。”
燕赤霞听了这话倒是释然一笑,笑容真诚了许多,望着聂小倩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真意,“姐姐放心,那妖物虽然修为颇深,但是我有把握,我这把剑可不是普通的剑!”
聂小蝶自然是相信燕赤霞的话的,眼神很是明亮,笑容也欣喜了起来,她是见识过燕赤霞的剑的威力的。
聂小倩可没见过燕赤霞的剑,心中疑惑,却见燕赤霞袖中飞出一个白玉色的物事,韭菜叶大小,带着光华,很是耀眼,关键这东西身上满是她恐惧的气息,当即吓得退到了屋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快收起来!”见聂小倩这般样子,聂小蝶吓了一跳,猛地拍了下燕赤霞。
燕赤霞收了剑,聂小倩方才好些,由着小蝶扶着她慢慢移了过去,“抱歉,我这剑剑气极为霸道,贸然放出,可能吓着你了。”
聂小倩心中还是发虚,腿脚还有些发软,可是她却是对燕赤霞大为敬畏,这样厉害的人,怕是姥姥也断然不是他的对手,那她岂不是可以逃出生天了?
心中一下子点起了希望,聂小倩虽然脸色依旧发白,可是眉宇间却染上了喜悦的色彩。
三人又聊了一会,只听见远处传来鸡鸣,东方似有曙光露出,聂小倩匆匆告了个别,便消失了身形。
第二天,依着规矩,聂小倩潜入了宁采臣住的屋子,被他又一次斥责了出去,便离开了。
可是没过多久,宁采臣还未睡下,正在感叹这么个美貌的女子居然做这样下贱的事情,就听见外面一道巨大的响声,一下子把他从将睡未睡之中给惊醒。
透着已经破旧了的窗户,外面似乎有一道极为闪亮的光芒,穿过黑夜,照亮了夜空。
宁采臣心中大惊,赶紧起了身,披了件衣服就打开了屋子门,外面的一幕只吓得他瞠目结舌。
偌大的院子里躺着一个巨大的身影,他仔细辨认了一番才发现那居然是这兰若寺中央的一棵槐树,他顿时惊疑,这槐树好端端的怎么倒在了这里?而且他白日还见过,明明这树郁郁葱葱的,可是此刻已经是一块枯木了,黑兮兮的,他好不容易才认出了这棵树。
再往旁边一看,居然站着三个人影,其中一个便是刚才还敲了他屋子的美女了,另外两个是住在隔壁院子的一对兄弟。
现在三人站在一块,他才发现问题,这美女居然和那对兄弟里的弟弟长得很是相像,倒是他们两个显得更加像是一对姐弟似的,而那个哥哥倒是像是外人。
忽然美女同那个弟弟抱在了一起,然后就一个转身,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弟弟居然哭得满脸是泪,最是让宁采臣想不通的是,那个哥哥居然一把搂住了弟弟,弟弟居然还依偎了过去,两个男人就这么抱在原地。
宁采臣素来听说过一些男子断袖分桃的事情,但是要说真的碰上这还是平生第一次。
只见那哥哥很是心疼地给弟弟擦了下眼泪,直看得宁采臣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什么,虽然他从前也是很反感这种事情的,今日一见这两人倒觉得很是温馨,心里头还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只是,这两人,可是兄弟啊……
燕赤霞余光瞟到了正在朝着这里看的宁采臣,目光微冷,侧着身,将聂小蝶护着,让宁采臣的目光看不到聂小蝶。
宁采臣这才尴尬地收回目光,“抱歉,真是失礼了。”
聂小蝶听见他的声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男子打扮,顿时臊得不行。
“其实她是我妻子,为了方便,女扮男装。”燕赤霞说道。
宁采臣反应过来,原是如此,难怪了!忽然一个激灵,快步跑到两人面前,“那尊夫人同刚才那个女子?我是说那个忽然消失的女子!”
“那是我姐姐。”聂小蝶转过身来,一张梨花带雨的芙蓉面,娇媚无比。
宁采臣吸了口气,也难怪了,这样美丽的脸,怎么可能是个男子,倒是他痴傻了。“那姑娘为什么忽然就消失了?她人呢?”
燕赤霞望了眼宁采臣,将聂小倩的来历同他说了。
宁采臣顿时恍惚起来,那姑娘居然这般可怜?他居然还这么斥责于她,她也该是无辜的呀!宁采臣恨不得锤了胸口,“那姑娘人呢?我要和她说声抱歉。”
聂小蝶顿时将头埋在燕赤霞的怀里,嚎啕大哭,“她走了……”
“走了?”
“她已经去投胎了。”燕赤霞接话道。
宁采臣身子一晃,竟是眼前一黑,口中吐出一口血来,跪倒在地,手捂住胸口,“她已经去投胎了吗?”
不知为何,宁采臣只觉得心中好像缺了什么似的,痛彻心扉。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宁采臣忽然不知为何,口中吟道。
燕赤霞正揽着聂小蝶离开,一听这话,忍不住丢下一句话,“十六年后,西湖边,你与她还可再续前缘。”
宁采臣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心口不疼了,撑着站起身来,对着燕赤霞的方向拜了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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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边有一大户人家,匾额挂的是燕,主人家乃是一对很是登对的夫妇,都是天人一般的相貌。
聂小蝶如今已经三十余岁,但是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依旧是美貌无双。她旁边站着的是小女儿,不过十岁,娇俏可人。
“娘亲,姨母什么时候到呢?”小姑娘问道。
聂小蝶也很焦急,不过她还是摸了摸女儿的头,“莫急,你父亲和哥哥去寻了,应该马上就能见面了。”
话音刚落就见燕赤霞带着大儿子,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走了进来,那姑娘一副好相貌,俨然是聂小倩当年的模样。
“给夫人请安。”那女孩就要拜下,却被聂小蝶给拦住了。
“姐姐,一别十六年,你可是不记得我了?”说完手一拍女孩的头。
女孩被这么一拍,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瞧见了面前人的长相,竟是热泪盈眶,“小蝶,是你!”
两姐妹一别十六年未见,如今却是经年,当初的妹妹已然成了妇人,可是姐姐却在少女的年华,一时间两人不由感慨起来。
而燕府之外,有一中年男子寻了过来,儒雅的外貌,素白的衣袍,他口中喃喃,“十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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