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林如海任巡盐御史,一家人浩浩荡荡去了扬州上任。
京城里的贾府得知了这一消息,倒是有人高兴有人忧。
“老祖宗,要不说您慧眼识英雄呢,我这姑父,果然是前途不可限量。”王熙凤伺候在贾母身边,给贾母端上了一壶温热温热的茶水。“谁不知道这巡盐御史是个肥差,而且非得是圣上的心腹不可,等三年一过,林姑父被圣上召回,那还不是飞黄腾达了。”
“那可不。”贾母也甚是得意于此,“我的敏儿是个有福的,当年那么多求亲的踏破了咱们府的大门,我一眼就挑中了林女婿,还不是我有眼光。”
王熙凤奉承一笑,越发显得娇艳美丽,心中却暗暗嘲笑,当年的时候谁不知道呢,还是姑姑一眼相中的姑父,您老可是想把姑姑送入宫做娘娘的。
这边欢喜着,贾府二房那边却也是狠狠摔碎了一套上好的官窑的瓷器。
“太太息怒啊。”周瑞家的死命劝着。
王夫人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从前贾敏还没出嫁的时候,她就处处比不过她这个小姑子,人家是国公府的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贾母还处处维护她,她却是大字不识一个,贾敏处处看不上她。后面好不容易熬的这个小姑子出嫁了,林如海虽然出身书香,毕竟家道中落,又没个什么兄弟去帮着,长得好有文采能当个饭吃啊!她以为自己总算是熬出来了,谁知人林如海一下子成了圣上面前的红人,等以后从扬州回来,真真是要飞黄腾达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辛酸委屈,干脆扑在案上哭了起来。
此刻贾政正要进屋,小厮刚刚为他掀起帘子,他就看见伏在那里痛苦的王夫人,好似死了亲娘一般,顿时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好端端的,我又没死,哭什么哭,哭丧给谁看啊。”说完就没好气的离开了,还不如去找赵姨娘。
王夫人听见贾政的声音,抬起头来,却看不见人了,“刚才是老爷吗?”
周瑞家的点点头,“是的。”
“老爷怎么不进门,老爷去哪?”王夫人问道。
“看样子好像是去赵姨娘的屋子了。”周瑞家的说道。
闻言,王夫人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开始了。
不管京城里发生了什么,新到扬州上任的巡盐御史林如海一家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屋子,结交新友。
贾敏自从生了林绛玉之后身子骨便不是特别好,大夫说子嗣上可能没有希望了,为此贾敏还哭了好一阵子,觉得自己对不住林家,要为林如海纳几房妾室。不过被林如海严词拒绝,他本人也想得开,林家一直在子嗣上艰难,他此生本也觉得无望,如今能有两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已经够了,他林如海不再贪心了。如今一家四口倒也过得其乐融融,羡煞旁人。
如今扬州已经开春了,但是还是冷得很,两个小姑娘因着年岁小身体弱,被贾敏包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冻到了。尤其是林黛玉,虽然比林绛玉大一岁,却偏偏身子更弱,玉白的小脸上也没个几两肉,让人见了便心生怜惜。
不过现下已经都好很多了,林黛玉刚刚出生的时候,天天药汁混着奶汁才养大了,连大夫都说活不过三岁,自从林绛玉出生,倒是也让林黛玉身子骨慢慢好起来了。
“父亲,母亲,咱们这新家真好看。”林黛玉正牵着林绛玉走了过来。
林如海见了两个女儿,玉雪可爱,聪明伶俐的,一手一个将女儿抱了起来,让她们一边一个坐在自己的腿上,“黛儿和绛儿喜欢?”
“喜欢。”两个小姑娘有着五分相似的模样,都是一样的可爱,乖乖巧巧地答道。
“这可是你们母亲特地找人布置的。”林如海说道。
贾敏坐在一边,手中抱着个暖壶,温婉清丽的脸上满是笑意,“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这扬州果然是个好地方。”
“正是。”林如海将两个孩子放下来,喊了嬷嬷去带她们四处逛逛。
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林如海忽然沉默了下来。
贾敏见林如海不说话,伸出手放在林如海手上,“老爷可是又在想那个癞头和尚说的话了?”
“正是,自那之后,我格外担心黛儿。”
“老爷怕什么,那和尚不是说了,绛儿可是黛儿的福星,只要她们两姐妹在一块儿,黛儿自然没有什么事。”贾敏安慰道。
林如海在妻子的安慰下,紧锁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了些。
林黛玉三岁的时候,忽然就有一个癞头和尚上门来,说是要化了林黛玉去出家,否则林黛玉必然会年纪轻轻香消玉殒。贾敏如何肯,林如海赶紧找人撵了这和尚出门去。谁知这和尚似乎真有通天的本领,居然也不怕,穿着墙就要去见林黛玉。林如海拦不住,又怕这和尚说的是真的,便唤了林黛玉出来,一块儿出来的还有哭哭啼啼才会走路的林绛玉。
那癞头和尚见了林黛玉正要说话,就看见后面跟个团子似的林绛玉,当即脸色大变,赶紧要逃,只说,他花了眼了,只要这姐妹俩在一块,林黛玉就无碍,说完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虽然此事没什么影响,但是终究还是在林如海和贾敏心中留了个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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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林府已然收拾妥当,亭台楼阁,处处可显书香气息。
林如海原也是列侯之家,不过到他之一代已经没有世袭了,林如海便从科第出身,因而林家虽系世禄之家,也是是书香之族。而贾敏原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又是贾母唯一的女儿,乃是老国公的掌上明珠,亲自教养长大。贾敏未出嫁前,便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女。两人均是读书之人,自然更偏爱雅致的景致,林府里虽看不出华丽,却处处透着别致。
林黛玉和林绛玉天资极为聪颖,更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虽然是女儿之身,但是林如海也是真心想栽培这两个女儿的,自小便带着她们一块读书。
不过如今他刚刚到扬州上任,政务繁忙,对两个女儿的功课倒是有些有心无力了,便寻思着想要给女儿找个西席先生,好教导女儿启蒙。
正巧有两个官员听闻此事,为他推荐了一人,姓贾,名雨村。林如海初闻此人姓贾,倒是先满意了两分,再一沟通,此人虽然有些迂腐,倒也是中过进士的,有些才干,能够为女儿启蒙。林如海没有立马答应此事,想着先回府告诉贾敏,谁知林绛玉听了却是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要这个西席先生。
“绛儿怎么了?”林如海不明。
林绛玉年岁还小,哪里说得出什么大道理来,只撅着嘴,“这人我一听其名字就觉得不舒服,岂能做先生,同他一室,绛儿不得得病?”
林如海捻着胡须一笑,“不过是孩子心气罢了。”便转头问林黛玉的意见。
五岁的林黛玉秀秀气气的,“女儿倒是无不可,不过既然绛儿不喜,爹爹不如便辞了他去。”
林如海略一沉吟,岂能因为一个外人让自己的掌上明珠不高兴,便也点头答应。
“更何况,黛儿倒觉得爹爹有些愚了。”林黛玉用帕子掩嘴一笑。
“黛儿此话怎讲?”林如海不解。
林黛玉又笑了几声,玉白的小脸上多了些气色,“爹爹素来称赞娘亲的才华,我也听说娘亲出嫁前乃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爹爹何须舍近求远,这么好的一个西席先生就在您面前,您却偏偏瞧不见,这可不就是愚了?”
林绛玉也跟着自家姐姐吃吃一笑,“可不是,姐姐说得对。”
林如海倒是没有被自家女儿教训的不虞,“黛儿说得对,倒是爹爹傻了。倒是不知夫人可愿?”
“自是愿意的。”贾敏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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