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老大，能听见吗？”路明非按开远程无线，“你出现幻觉没有？”

恺撒很快回话了：“我正常，炼金矩阵正常，高天原没有异常变化。完毕。”

“老大，我们发现这艘船好像没有沉……”路明非快速把他们发现的异常整理了一遍，恺撒听了都沉默了。

“这艘船状态的确不对劲，像是掐掉了沉没的过程……不，更像是它凭空出现在了高天原。”恺撒沉思了一会儿才回答，“你们继续深入，我在外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还有路明非你能不能规范用语？完毕。”

路明非吐舌，应声挂断了通讯，一抬头探照灯的范围里却不见了楚子航。

他的心脏好像被人一把捏住了，冰冷流过四肢百骸，身体冷静地开始行动，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师兄？！师兄！”

他叫了两声，意识到隔着头盔外界听不到他的喊声，反正铃声影响不了他多少，索性一把把头盔捋了下来。

几乎是同时，楚子航从被胚胎顶开的一间舱室里冲了出来，看见路明非提着头盔也是一愣，箭步跨近给他戴了回去，耳边挂着的通讯器传出楚子航急促的声音：“发生什么了？”

“……没，你突然消失吓死我了。”路明非出了口长气，感觉自己满后背都是冷汗，实话实说道，“师兄你下次吱一声再行动啊。”

“我以为你遇到险情就没有回复，直接过来了。”楚子航说着举了举手中一个黑皮本子，解释他为什么单独行动，“我想这一层应该有值班室，或许能找到航行日志。”

路明非已经调整好状态，闻言眼睛亮了起来：“找到了什么？”

楚子航刚才估计是就地在翻阅记录，一边把日志展示给路明非一边答道：“倒数几篇里提到，有数名船员陆续发疯，且人数呈增长态。最后一篇记载船驶入大雾，怎样都无法继续移动，也观测不到星象，天空像裂开了一条充满火的伤口，他们被困住了。”

“无法移动……开到这里来了？”

楚子航不置可否：“一名船员死在里面，死因是被血管当做了养料，可能被困后不久胚胎就爆发了。”

把新讯息简单报告给了恺撒，这次路明非眼睛就没离开过楚子航。通讯完毕，两人才又沿着胚胎的血管前进。

随着一层层接近底舱，血管也变得粗大起来，依附在上面的组织还不能形成器官，但作为肉块挤占两人行进的空间完全没问题。虬枝盘曲的血管在肉块里扎进扎出，走在走廊里感觉像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胃。

两人早换了一前一后的前进阵型，要不是长期的干燥让这些组织的体/液没那么充盈了，两个人能行动的空间还会更小。

开始他们还尽力避开蠕动的组织，希望尽可能别惊动胚胎。但越走，这种努力就越显得徒劳，最终两人不得不直接上手拨开胳膊粗的挡路血管。

“不切掉一部分，我们通过不了。”下到最后一层，楚子航停住了。他一直走在前头，现在隔着厚重的防护服被裹在肉块里，做什么动作都显得艰难。

“师兄你把刀放下呢？我们离胚胎应该不远了，在这个位置惊醒它怎么样都很亏啊。”路明非道，一是只差一步就接触到核心了，二是空间狭小，周围挤满触手一样的血管，万一胚胎发难很难还手。

“再往前拔不出刀了。现在要么回去取石英柱，要么预先清理通路。”楚子航抬起胳膊，只挤出巴掌大的一块空间，勉强让路明非看见拥堵的路况：船身倾斜，原本地板上锁住底舱的门转了九十度，成了墙洞。胚胎早顶开了阀门，喷涌而出的血管把通道占得严严实实。

路明非犹豫片刻，道：“……要不我脱了防护服，这样能瘦一圈，挤过去没问题，走到胚胎跟前应该也富余了。”

不等楚子航否定，他抢先道：“从进高天原到刚刚摘掉头盔，我都没受什么影响，我认为暴露在现在的环境下作业我没问题，相比之下折返或是破坏它前进的不确定性才更强。师兄你说呢？”

楚子航是个很实际的人，路明非清楚这一点，自然有信心自己的提议会通过，没想到等了半天，楚子航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成长了很多。”

冷不丁被这么一提，路明非心中顿觉不妙——这一路来波折不断，好像忘了掩饰了！

路明非不由得绷紧起来：师兄要是有心怀疑我的身份，君焰一放，这狭窄环境，这添堵路况，就是叫来路鸣泽我也跑不出杀伤范围吧？！

“如果你希望和恺撒竞争，我会帮你的。”楚子航又说，想了想又补充：“公平竞争。”

路明非懵了有一会儿才明白楚子航指的是恺撒和诺诺订婚这件事，想通后哭笑不得。他做的是开打之后怎么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量不攻击人家的准备，人家做的是心理辅导师弟情感问题的准备，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感情是说失恋让我成长了吗？简直像是国/防部给我打电话，结果只是告诉我我家饭煮糊了……路明非心道，也没打算反驳：“让我去吧师兄，怎么说我也是卡塞尔派出来的专员，别太小看我啊。”

虽然看不见楚子航的表情，但听语气也能想象出他皱着眉的模样：“先跟恺撒沟通。通讯器拆下来带上，单独行进过程中务必保持联系。”

路明非耳边呲啦一响，恺撒的声音先从通话器里传出来了：“楚子航，路明非，我有发现。高天原的核心建筑，被一条宽有二十米左右的环形水渠围住了。”

“护城河？”

“四个方向都有连接水渠两岸的桥，不像是有隔断作用的设施。”那边否定道，“水渠里的液体才是真正有意思的。”

“这些液体看起来和水没区别，但是温度非常低，我在数十米距离外都能感觉到寒意。高天原离海底火山口这么近还能保持常温，恐怕就是因为这条河。”

路明非疑惑地看了一眼楚子航，道：“不对啊，外围没发现有这种液体，按理来说远离护城河的地方会更热才对，但靠近沉船的过程中没感觉到温差有很大啊？”

楚子航思索片刻道：“可能在地表下有暗河。”

“突然想到秦始皇的水银河……不吉利呸呸呸。”靠，这得算吴邪的锅。

面瘫师兄倒是很正经地表示赞同：“说高天原是墓穴也没有错，这里不可能再有别的活物了，残存在此的其他龙类也会被清剿掉。”

“你们进到底舱没有？”恺撒打断道。

路明非道：“正要和老大你汇报呢，前面太挤了，我要脱了防护服作业才能通过。”

恺撒听着还挺高兴：“哦？终于有点S级的样子了！”

“老大你都不操心一下安全问题吗？”

“楚子航在还能让你缺胳膊少腿地回来吗？那下次新生入学他也别拉拢人去狮心会了……”

“好没什么事了我挂了。”路明非冷静地掐断了通讯，开始脱衣服。虽然楚子航肯定听完了恺撒后半截带着挑衅意味的话，但只要装不知道就不会被牵扯进去了……吧。

前后左右都被包围着，路明非费了点力气才挣出第一只胳膊，此后就顺利多了。

防护服厚度不小，以至于附加了没必要的保暖效果，脱完了路明非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拨了拨眼前被汗水打湿的额发，把衣服压在自己腿上勉强叠好，楚子航便伸手接过：“有不适感吗？”

“活蹦乱跳。”路明非不得不贴着楚子航的头盔挤到前头去，肋下还被村雨戳了一下，“如果底舱过不了人我就召唤……就给你发信号。”

路明非调整好姿势，把自己从血管间戳下去，够到了舷梯。往下挪的时候，他能清楚感受到裹在身周的血管在搏动，甚至能听清它们挤压变形的声音。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头顶的楚子航……头盔上探照灯反光里自己的脸，还是觉得安慰了一点——楚子航还得替他抱着衣服，被挤得更惨。

被逼迫到不能呼吸的场面并未出现，通过阀门一带狭小的入口后，血管没有再压缩路明非的活动空间。走到这里，它们的走势隐约凌乱起来，不再像之前距离遥远时那样有指向性。胚胎离他不远了。

“情况如何？”

路明非挪了两步，却感觉血管有变细的趋势：“……奇怪，路况好像好转了？”

再动几步，不是错觉，他能活动的空间确实变大了。原本茁壮到能顶住舱顶的组织软塌塌地垂了下来，路明非甚至看见前方出现了空腔：“我好像白脱了，底下活动空间还挺大。”

路明非移动了十多米，在上几层肆虐的各种肉块到了这里，很快萎缩得不剩什么了；残余的血管也是，越来越细，跳动得也不明显，它们爬过排布在底舱的金属管道，像冬眠的蛇。上船这么久，总算能看见点船上的设备了。

这段路顺利得奇怪，路明非没花多少力气，在底舱找到了一个闩基本还完好的舱室，胚胎的血管从这里钻出来，把水密门挤压得变了形，但终究没能破坏门闩。

还好这个舱室在船倒了之后位于他脚下，要是在头顶，以现在路明非的体力，想把变形产生的缝隙撬开恐怕不可能。

顺利拓宽门缝，路明非把探照灯打进去，舱室中心果然固定着个被顶破的一人高的液氮罐。里面的液氮大概早挥发尽了，细密的血管从罐里长出来，延伸向四壁，一具船员的干尸被缠绕在其中，俩眼窝黑洞洞地望向出口。

这场景确实瘆人，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确定胚胎不会有应激反应的前提下，这还吓不住他。路明非攀住门框，把自己小心地塞进舱室里，不太精准地滑到液氮罐前。

他选了个比较稳妥的姿势，小心地趴上液氮罐，没有直接把探照灯照进罐子里，先就着微弱的反光查看了一番。

液氮罐里有一团椭圆形的阴影，约莫有路明非胸腔高，被血管悬挂在半空，看不出有任何生命迹象。这块阴影的边缘实在过于规整，灯打进去一看，果然是又一层容器。

灯光下，这层容器显出一种混浊的透明质地，路明非能看见容器下的一抹金光，胚胎是活着的，但是停止了发育……不，只有容器里的胚胎停止了发育，顶开容器壁溜出来的那点血管发育得快把整座沉船都吞掉了。

莫非里面这个罐子能抑制胚胎生长？路明非正想呼叫楚子航，舱室墙壁上忽然扑出一个笼在袍中的人影，直朝他面门撞来。

事发突然，舱室小缓冲距离也短，路明非人伏在液氮罐上，只来得及做出招架的动作，便看见那道影子穿过自己去了身后——什么感觉都没有，连风都不曾带起。

路明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过头，那道影子冲进了墙壁，没有任何停顿。但不消几秒，穿袍子的“人”又慢慢从墙外浮进来。

……活见鬼了。路明非目瞪口呆，听见那道影子说话了：“堂主，刚刚你在雾中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那影子脸上也有疑色，视线扫了一圈，但似乎并看不见路明非。片刻后“他”像是回答某人道：“……或许是我多虑了。走吧，叶修他们还在等我们。”

路明非眼见那家伙又消失在墙里，大脑迅速从短路状态恢复过来：叶修？他刚刚是提到叶修了？不不，上次联系叶修他还在海市，他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高天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路明非的思路搅成了一团乱麻，无数线索的线头交织在一起，他看不出从哪根开始才能解开这个谜题，但只要抓住那一线可能……

凭空出现的船，停止生长的胚胎，错位的影子……

像是微波炉热好了东西，路明非听见了一声不存在的“叮”，一个猜测倏地出现在脑海里，线索围绕着这个猜测勾织成真相……

“……明……路明非？收到回复，你怎么样了？”

楚子航的呼叫打断了他的沉思，路明非回过神，发现自己背上出了一层毛毛汗。

“收到，我听到了师兄。”路明非轻轻吸了口气，如果他没猜错，这艘船之所以会停进高天原，问题就出在这个半透明的容器上，“……我好像发现了离开这里的办法。”

七夕快乐！

赶时间码出来的，希望不要有bu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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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尾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