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
不到五点钟便被电话吵醒的金光日忍着怒气:“一帮废物!一个大活人居然光明正大从医院正门跑了?找,只剩一口气也要给我带回来!”
挂掉电话,金光日拉开抽屉取出一把手|枪,随手套上一件大衣便出了门。
路上,手下打来电话,说是有监控录到朴恩灿碰到了李俊,开车往F港口去了。
她是想跑,但她没有身份证和护照,最快的方式便是偷渡。金光日调转车头,同时吩咐道:“查一下F港的偷渡船里,哪艘开往韩国的船最快出发,一定要把她拦下来!”
与此同时,距离F港不远处的汽车里,李俊挂掉电话,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换上他衣服的女人,合上笔,将手中的纸条和一枚金戒指递给她,满脸的郁闷。
在半个多小时前,坐在金安娜车里的李俊很是绝望地问她要干什么?不要年纪轻轻想不开,想想她的父亲。
然而对方只是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别误会,她只是有事请他帮忙。
“因为您的私欲,导致我受伤,这并不在合同上,相关的损失费要由您负责。”
金安娜话说得很客气,李俊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拉了拉领带,擦掉头上的汗,摸出自己的钱包:“不就是钱吗,好说。”他抽出一张卡,“里面有一亿韩元,够了吧?”
“我只要一半。”车被停在路边,金安娜转头看他:“我要一张最快开往韩国的船票,但我不能通过正规方式上船,这对您来说并不难。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一些现金。”
“另外,我的手不方便,接下来的路需要您来开。”
……收回思绪的李俊抱着光秃秃的胳膊,闷声道:“这下我们可是两清了啊。”
后座的金安娜“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揣好东西,将拆下来的绷带和敲碎的两块坚硬石膏做了一个简易夹板,一圈一圈缠在左臂上,随后塞进西装袖子里。余下的石膏块被踢到一旁,她扬手把自己穿的衣服扔到主驾快要裸奔的李俊身上,对他道谢:“谢谢你的衣服。”
李俊心想:要不是你威胁我,我能和你换衣服?他生无可恋地捧着沾着血的病号服,想控诉几句,然而金安娜已经关上车门离开了。
……
伍渔253号,二十分钟后开船。
被冷风一吹,金安娜觉得脸有些热。她再次看了一眼手中写着时间地点的纸条,往港口走去。
凌晨五点,天还未亮,码头却已经陆续人多了起来。金安娜来到约定地点,将戒指递给早就等着的蛇头,对方确认了她的身份,给了她一张护照,领着她往前走。
蛇头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不太高,他把金安娜领到一排停靠着的船边上,让她等他一会儿,重点嘱咐她一定要等他回来。
不远处突然喧闹了起来,金安娜抬眼望去,就见三三两两个黑西装在检查,似乎在找什么人,照他们的速度,马上就要搜到这边了。
金安娜低下头,借着建筑遮住身影。那边的声音越来越近,隐约可以听见“一定要找到”、“要活的”等声音。
她心里一沉,金光日比她预料到的速度还要快。
“姑娘,你怎么还待在这?船马上要开了,快跟我来。”
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金安娜的胳膊,一脸憨厚长相的亚裔妇人对着她笑,拉着她手就要走。
“不好意思,我在等人。”金安娜直言拒绝。她抬眼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刚才领她的蛇头,心里暗骂李俊不靠谱。
“哦呦,小姑娘还蛮谨慎的。放心,我不是坏人。刚才那个蛇头把你转交给我了,你不是要偷渡吗,改走货轮了,比船安全。”
没见到先前那个蛇头,金安娜仍旧不为所动,然而她们这边拉扯的幅度有些大,再加上她穿着一身惹眼的花西装,那边有几个男人注意到这边,指着她说了什么,随后便往她们这边赶来。
更糟糕的是,一身棕色大衣的金光日也跟着出现在码头,在他的袖子里,隐约探出一截银亮的枪。
怕什么来什么!
也顾不得验证她的话是真是假了,金安娜一副被说动的样子,冲她点点头:“好吧,船在哪?”
憨厚女人露出友善的笑容,领着她绕过人群,七扭八拐地来到一艘隐蔽的货轮前。
货轮前站着几个高壮的男人。越发感到不妙的金安娜想甩开妇人,然而握着她胳膊的手像一只钳子,牢牢地固定住她。金安娜当即一脚踹揣在女人肚子上,但女人身躯肥壮,仅是退了几步便重新摁住了她,几个高壮男人也连忙上前,一个闷棍将她打晕。
“啊西……真是的。”拍打着衣服上的鞋印,胖女人用韩语骂了一句脏话,脚尖踢了踢晕在地上的年轻女人的腿,吩咐道:“快把她弄进去。”
“张姐,马上快开船了您还弄来个货?”
“哼,半路截来的,也是偷渡客——我看到她和当地蛇头说话了……诶,你们俩给我轻点放,这么漂亮的货可不能折价。”
于是等办完事情的蛇头回来后并没有看到那名叫朴恩灿的女性,只有一群人拿着照片似乎在找人,为首的年轻男人拎着枪,面色特别不善,而他们要找的人似乎还是他要接的偷渡客。
故而被问到认不认识女人的蛇头摇摇头,当机立断放弃这桩生意。
“最近一班航次的客船已经出发了,没有找到人。”
金光日的手下汇报完,又有几个人从另一边跑回来。“老大,刚才看到一个穿着花西装的女人,有点可疑,往货船那边去了。”
“人呢?”
“……跟,跟丢了。”
“废物!”金光日冷冷吐出两个字。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接完电话告诉他:“抓到李俊了。”
东边,一艘艘货船慢慢驶出码头,汽笛声长鸣。金光日的手下分两批,一半被留下来继续在港口搜查,另一半人则跟他回去,去见李俊。
……
GP公司位于韩国,表面上是从事资源开发工作,实际上却踩着法律道德的底线起舞,干着贩卖偷渡客的勾当。
张姐算是老员工,主要负责拐骗部分,往往以蛇头的形象出现。一些偷渡客满怀期待地踏上船舱,以为会在另一个国家出人头地,殊不知等待他们的是另一个地狱。
这些偷渡者往往被关在集装箱里,不允许出去透气,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一些身强体壮的,活下来后或许可以获得一份工作——当然,也是违法的事情;另一些体质弱的,或许没踏上别国土地便死在了路上。
“张姐,她身上有伤,还有点高烧。”
“啧,给她单独挪个地方,喂点药和水,是死是活,看她命数吧。”
迷迷糊糊间金安娜听到面前有人在说话,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说的是她熟悉的语言;有人往她嘴里塞了几片药灌了几口水,知道到这是退烧药,她费力地吞咽进去。接着,她被人架着扔进了一间空集装箱里。
“哐啷”一声,透进来的些许光亮随着闭上的门彻底堙灭。
货轮在行驶了十多天后终于抵达韩国,在成云港靠岸。
集装箱内的金安娜没有任何时间概念,她只能凭借船身的摇晃判断自己还在海上,这期间有人送过食物和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拖着她去了另一个集装箱。集装箱内男多女少,空气中满是难闻的恶臭味,这些蓬头垢面的人显然精神状态很糟糕,对于她的出现也没有什么反应,也或许是因为这个新出现的女人的状态和他们差不了多少。
这可能是一个贩卖人口的专业组织。
金安娜打量了一番坐在地上的人们,抱着左臂,将身形缩在角落里。
因为没有及时治疗,她本就没有愈合的骨头一直没长好,偶尔会像被蚂蚁啃食一样细细密密地疼。
另外……那些船员,说的是朴恩灿的母语——也不知道是朝鲜人还是韩国人。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传来噪杂的人声,因为坐的位置离门口比较近,一些破碎的话被断断续续送进金安娜耳朵里。
“……小心……别被发现……有个新货……很好……”
“……这批货……重要……南先生……”
“放心……知道……”
集装箱再次摇晃起来,只是这次,金安娜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这批货、南先生?金安娜垂眸思索,或许这个南先生就是买主,只是不知道这个南先生要这么多人干什么。
她得找一个恰当的时机逃走。
……
“……南先生,您看,这就是新来的一批货物。”
皮肤黝黑的矮个子男人堆着笑,向身旁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介绍着。两个男人在矮个子男人的示意下上前拉开钢制集装箱的门,一股难闻的异味散到空中,许久不见光亮,坐在里面的人条件反射望向外面。
原本坐在靠近门口位置的女人向里面缩了缩,一双眼睛藏在碎发下,打量一圈后锁定在被拥簇在中间的中年男人身上。
那看起来地位很高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刻薄。他原本双手交叠撑在手杖头部,在门打开后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鼻子。
“挑几个强壮一点的。”南相泰吩咐道。
站在门口的男人看向矮个男子,见后者点点头后走进去,点了几个男人:“你,你,还有你,跟我出来。”被挑中的几个人便沉默地走出来。
矮个男子等着南相泰验货,就听到南相泰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扫过,突然问了一句:“有女人吗?”
“呃……?”像他这种地位还会缺女人吗?矮个男一时间摸不准他什么意思,陡然记起好像有个新货长得还不错,是个女的,连忙点点头:“您别说,还真有,特漂亮。”他说着向一旁递个眼色,“四儿,把人领过来。”
叫四儿的男人转身向集装箱走去,尽管女人埋头坐在角落里,但那身花西装实在惹眼,他一下子就找到了。
“……我的意思是,强壮的女人。”知道对方领会错意思,南相泰补充道。
事实上,原话说的是——“可以在我手下多活一会儿的……女性。”
南相泰甚至能回忆起那人说这话时的病态语气,像是烧死青蛙的孩子,带着纯然的恶意,末了还用戏谑的语调问他:“你会帮我的,对吧,相泰哥?”
……那家伙,真是越来越疯了。
“呃,强壮的……女人?”带着疑问和惊讶的粗嘎男声将南相泰扯回现实,他将目光放在被推过来的女人身上,神色显然不太满意。
矮个男人显然也意识到浑身是伤的女人看起来就与“强壮”两字不符,于是他转身问到:“还有别的女的吗?”
“还有两个,一个是个学生,另一个,发着高烧。”
也就这个女人勉强符合南相泰的要求。
听到回答的南相泰没再说什么,他视线移到女人一直低垂的头上,旁边的人很是上道地抓起女人的头发,于是南相泰便看到了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
也格外平静。
“……”
他握着手杖在地上敲了一下,向矮个男人点头:“就她了。”
南相泰:心理素质不错,就她了。
金安娜:就算是缩在角落里都躲不开是吗?生无可恋.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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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04这该死的命运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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