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倒是没有下雨。

她醒来时的那场大雨整整下了一天两夜，之后的这些天也没有太阳出现。发酸的雨水浸润了整个哥谭，里里外外冲刷了个彻底，阴云之下水汽未干，到处都那么的潮湿粘腻，连着海风也闷得要命。

或许受益最多的是锈斑和青苔，在近些日子几乎疯长。

格洛丽亚站在教堂顶端的尖塔里——这里是整个地区海拔最高的位置，区域布局一览无遗，她牢牢踩在平台边缘，一手抓着栏杆，斜探着身子向下看。

毫无疑问，她来到了贫民窟附近调查。以教堂为中心，四周紧密遍布着低矮的小楼，它们毫无章程地散落在地表、安插在蛛网般杂乱的街道旁。

现在还不算晚，路上依旧有行人，看上去刚结束工作，或许再过几个小时又会有新一波的人出门干活。她所在的这座教堂是下城区大多数人们活下去的心灵慰藉，等钟声响起、一天结束，那些灯光和喧嚣都会伴随着钟声一同消散。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除外。

格洛丽亚是指西边大路上正向港口开去的集装箱卡车，周围还围着几辆黑色越野，应该是保镖。集装箱里装了些什么她不能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能从活跃在夜晚的那群人身上得到点什么。

或许是情报，又或许是货物。

于是她松开手，足尖用力一蹬，黑色的身影如同飞鸟，速度极快地向地面俯冲而去。

“咔哒——”

“一共五美元。”

花花绿绿的几枚药盒被放在玻璃柜台上，店长正靠坐在躺椅上悠哉地看着晚报，连头也没抬，只瞄了一眼就报出价格。

这儿是一些退烧药，奥兰特的情况不太好，卡萝尔留在家中照顾他，伊洛温因为能力方便被派出来买药，她刚准备付款，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尖锐的嬉笑声。

“小屁孩们！别在我的店门口闹事！”

店长还是半躺着，中气十足地朝外大吼一声，她也没有起身的打算，看来对这种情况很是多见。

嬉笑一下子转成嘟嘟囔囔的咒骂，细碎又肮脏的词句飘进耳朵，听得伊洛温直皱眉头，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到店长脸上，却被对方察觉。

“买完了没？店要关门了。”

看上去没事……也是，能在哥谭单独开店的，性格都不可能软弱。伊洛温放下心，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

刚过路口，还没等她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却先遇到了几分钟前在店门口闹哄的小混混——准确来说是三个小混混和一个瘦弱的、学生样的男孩。

“……这个药可是我们费大劲儿从底下弄到的，只要用了，想变什么样变什么样，”穿夹克的混混半搂着男孩，“你不是总在学校被人欺负吗，买了它……”

“可是我、我没钱……”男孩的声音哆哆嗦嗦，还带着点哭腔，他的头发有些过长了，遮住了眉眼。

“钱都好说，你就说你到底要不要……”

“我、我不……呜救命……”

“你们在做什么？”

突兀的女声插了进来，老大使了个眼色，两名小弟立即抄起棒球棍去找人，但巷口什么也没有。

“真是见鬼了……”

为首一人皱着眉，他吊儿郎当地巡视了几圈，依旧没见着半分人影，“声音明明就是从这儿传来的，怎么会没人？”

“啊，蝙、蝙蝠侠……”同伴突然在背后颤颤巍巍地开口，“蝙蝠侠……”

本来他们挑选的地儿就偏僻，“蝙蝠侠”三个带着古怪声调的字一出，显得脚下这条小巷更加阴森了。

“怎么可能，你在胡说些什么呢，蝙蝠侠是女的吗？”男人被吓得一抖，恼羞成怒，语气里不由得带了点不耐烦。平日里他就瞧着这个慢性子的小子不顺眼，现在这种紧急的时刻竟然还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于是他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自己那糊涂到家的同伙，结果一扭头，巷子里空空如也。

老大和刚才还叽里咕噜的同伴全都消失了，就连他们“勾搭”的男高中生也不见了踪影。

人呢？

人都去哪儿了？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咻一下灌满整条小道，夜间的冷空气穿入布料缝隙，发出沙沙轻响，凉意激起汗毛，吹得他冷汗直流。

男人哆嗦着打开手电筒，可手却不听使唤，雪白的灯光晃来晃去，让人头晕目眩，什么都看不清楚，仿佛一场没头没尾的噩梦。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狂跳的重响，和粗重的喘息交织，像是什么诡异的音乐鼓点，要人害怕得几乎晕厥过去。好巧不巧地，此时晃动的灯光不知照到了什么东西上，蓦地反射出来，又刚好刺中了双眼。

“啊————！”

男人被凹凸不平的路面绊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时手电也随着动作咔嚓一声落地，灯光骨碌碌滚远，将地面的情况照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影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正是他消失的同伙。

“怎么、回事……？”男人嗫嚅着发白的嘴唇，喃喃自语。

更令人绝望的是，他在余光里发现了些东西。明知道是危险，但视线就像被磁石吸引一般，不受控制的向边上挪去——那是一双靴子，黑色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

谁……？

男人沉浸在不能言说的恐惧中，顺着靴子抬头向上看，目光一一略过结实的小腿、极有质感的披风、还有金属的尖耳朵面具……

是蝙蝠侠。

他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寂静重新降临在小巷中，蝙蝠侠低垂着头，露出的下半张脸紧紧绷着，尤其是嘴角，向下撇得厉害。

“你这是……把他吓晕了？”

女声再次从巷口传来，这次伊洛温没再躲藏，清脆的踏步声敲在石砖上，也敲入蝙蝠侠的通讯设备里。

“伊洛温小姐？”

便士一在频道里讶异出声，自上次雨夜大战起，他们就没再见过三人，她们隐藏的很好，近几日没露出半点踪迹，未曾想今天双方竟在这种犄角旮旯相遇。

“你在这里做什么？”蝙蝠侠没回答，就算看到身边凭空出现一个人，他也不惊讶，“你的其他同伴呢，没和你一起？”

“诺，过来买了点东西，”伊洛温抬了抬手，药片在纸盒里发出轻微的碰撞，“至于其他的两个……我以为你会知道她们在做什么，毕竟你可是蝙蝠侠。”

他不做声，假装没听到女孩对自己的调侃，弯腰捡起地上的药瓶——就是三个混混想忽悠高中生买下的“地下货”，液体是蓝色的，就算在夜里也闪着光。

蝙蝠侠打开瓶塞嗅了嗅，眉头一皱，嘴角更向下撇，“假的，不是我们要找的药。”

“你是说，这和我们正在查的东西不一样？不是之前变种人用的那款？”

他点了点头。

“真是稀奇，”伊洛温假笑一声，干巴巴地说：“黑药竟然也有伪造品了。”

“基因改造类药物一直都很受欢迎，”蝙蝠侠整个人都缩在阴影里，“特别是‘P-10079’，它们最近在黑市流通泛滥。”

P-10079？

伊洛温默默记下，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像是看出来女孩的疑惑，蝙蝠侠张了张嘴，但下一秒通讯器里的声音立即夺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韦恩老爷，”阿福顿了顿，“码头那边出事了。”

……

“没错没错，车里装的都是昨天刚从生产线上下来的那批，还冷冻着呢，保证……什么？效果，那当然，这些都是老大亲自确认……”

驾驶位上的男人正在和人通话，听语气对方大概率是这批货的买家，格洛丽亚半跪在集装箱上，正思考着怎么不让对方察觉地打开车厢，黑色夜行衣与刷了漆的铁皮融为一体，几乎谁都看不出来。

旁边的越野车视野很低，如果不出意外，是看不到卡车顶的情况的，可就算如此，她也要多加小心。

突然车身颠簸一下，格洛丽亚迅速趴下，抓稳车顶——是减速带。

这意味着码头就快到了。

只能等交易时动手了，她想。

“目的地到了，准备下车。”

司机打开对讲机，滋啦的电流声像是个信号，下一秒护卫们便应声而出。

先是越野车门打开，一群群戴着古怪面具的黑衣男人们手持枪械、动作有序地在货车边围成一圈。等他们全部准备完毕，领队模样的人抬手比了个手势，司机这才去开的货箱。

冷气嗤一声喷出，等白雾散尽，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几十只金属箱。

“货都在这里了？”

十几位正装打扮的人聚集过来，有男有女，他们无一例外地全都带着武器，还有一半手上拎着公文包。为首的男子频频看表，神情有些急切，见卖家到场，上前一步就想去验货。

“等等，”领队拦住了男人想要靠近的动作，他威慑十足地抬了抬手中的枪，语气冷硬，“合同里说好的钱呢？让我们先看看。”

“在包里。”男人也没有不耐烦，老老实实打开公文包，一叠叠整齐的美钞露出，领队随手夹起一张对光，是真钞。

“都是干净的，”他打量着对方神色，轻声补充道，“来路都处理好了，保证就算蝙蝠侠来了也查不出任何问题……”

“真的吗？”

一道清越的男声打断了他，枪口立即齐刷刷抬起，向天空指去，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那不如就让我先看看？”

是夜翼！

他怎么也在这儿？

埋伏在车侧的格洛丽亚蓦地浑身紧绷，大脑飞速运转，这可不在计划内！

冲天的枪声哒哒哒响个不停，火光几乎要把码头照成白昼，现在肯定不能出去，夜翼动作灵活敏捷，她可不确定他下一刻会出现在哪儿，动一步就会暴露自己。

“喀啊——！”

男人尖锐的惨叫在一片枪声中格外明显，然后是接二连三中弹倒地的沉闷声响。

可是，格洛丽亚觉得不对劲，中弹？夜翼不用枪，卖家和买家是一伙的，不可能内讧，难道说……

她闭目凝神去听，然后又猛地睁开眼——引擎声。

是红头罩！

这下真的麻烦了，如果只是夜翼一人，还稍微好应付些，再加上红头罩……格洛丽亚不想和他们真的打起来，那很没有必要，自己又没被洗脑，何必起一些无意义的冲突呢？

把东西拿了就走，尽量避免任何的语言或肢体交流。

她放轻呼吸，小幅度挪动身体、调整姿势，等背后动静逐渐稳定下来，再一鼓作气悄悄钻进车厢。

里面很冷，尤其是靠近药物的地方。女孩动作轻缓地打开金属盒，却在看见实物时蓦地愣住，她勾勾手指，隔空将一瓶药物拿起，凑近细细观察。

冷气让她的眼睛有些难受，格洛丽亚不适地眨了眨，生理泪水润过眼球，视野在一瞬间变得异常清晰。

上面清清楚楚印着“P-10079”的字样。

研究员背叛组织后去帮哥谭地下帮派制药了？甚至连名字都不改，直接用丢失批次的编号命名，这么大胆？九头蛇可不是什么好心的科研组织，泄露潜能计划机密，他就不怕他们的报复吗？

得查出来是哪个地下帮收留了他……

“……你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夜翼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像是在和谁说话，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笑意。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小翅膀……”

不好，他们来了，动作得快——

女孩身体腾空，也不管对方会不会注意到自己了，直接向外飞去。

但是非常不幸地，她还没出车门就和某只蓝鸟撞上了，夜翼的身子刚好将出口堵住，她一头撞上了对方胸口。

面面相觑中，活泼的那个率先打破沉默。

夜翼将背后短棍抽出，虽然嘴角还是上扬的，但格洛丽亚可不认为他会同自己和平交流。

“真是出人意料，”他对身后人说，“这儿还有一位客人。”

“今天晚上可真是热闹啊。”

额啊啊啊啊又压着周天赶上了……接下来几周我尽量勤快点……

最近脑子里全都是番外，明明正文三分之一还没到，可恶好想写番外啊，大家是喜欢小甜饼还是刀子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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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