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拂过战场与迸溅鲜血的味道仍残留在他身上,刚从战场退回飞船的阿伏兔捂着被子弹打穿的肩膀部位疼得呲牙咧嘴。虽然子弹刚被取出和缠上厚厚的绷带,但动作一牵拉伤口还是会被扯裂惹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腹部,感觉有点饿了,打算去打饭吃。
“嘶——”
打饭时伤口再度被撕裂,疼得他又倒吸一口凉气。
一条细长的橘色麻花辫在眼前晃过,他一愣。
她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导致些病态的苍白,橘色刘海下的额上缠着一圈又一圈映着天花板上晃眼的白炽灯更加明显花白的粗糙绷带。接过他手中的木桶,缠满绷带的手一勺一勺地位里面打满热气腾腾的米饭。
然后递给他那一桶盛得满满的米饭,身上的灰黑色的中山装几乎被血洇湿了,可她笑着对他说:
“没关系的,阿伏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布满疤痕的指尖刚刚分开的一刹那,他听见他在惊慌失措地呐喊:
“喂——团长,您怎么了!!!”
*
团长晕倒了
失血过多身体承受不住晕倒了
他看到团长脸色苍白地阖上双眼躺在病号床上,耳侧滑落的几缕橘发映衬着洁白的枕头更为扎眼,解开绷带露出破碎的手背上打着点滴,缺水干裂的唇越发地青紫。
整个室内,寂静无声。
“为什么……
瞳孔紧缩,攥紧的拳头捏得手骨咔嚓咔嚓作响,他不自觉地喃喃道:“为什么团长会晕倒。”
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
明明正常的夜兔受了这种伤势绝不会到晕倒的地步,而团长又那么强……
“谁知道呢?”站在他身旁的高大男人语气有些颓废。
“副团长……”他抬起眸瞪着那个男人,总感觉他知道些什么。
“我说,小兔子,你听说过……阿尔塔纳体吗?”压低的眸色隐约渗出些波动扫向他。
“我……”他愣了一下,随即那个男人又自顾自地开口道:“我想你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兔子应该是不知道吧,哎······活得久了真是什么遇见啊”
男人又垂下眸,开口解释道:“阿尔塔纳体,——是诞生自星球龙脉中的一种不老不死的怪物,正因如此,所以阿尔塔纳体获得了来自星球本源的力量故而十分强大,咱们团长就是这样,虽然她最开始也不是很强……”
他斜过眼眸看他:“这家伙——我们的团长大人,是诞生自我们夜免的故乡——煌安皇的阿尔塔纳体。”
阿伏兔微抿唇,眼角有些惊异地上挑。
“不,我不知道……”
他低垂下眸,又攥紧了拳头,在心里默念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知道啊……
副团长似乎被他这种困惑的表情取悦到了,爽朗地哈哈大笑几声,重重地拍了几下他的背,拍得他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了。
副团长终于笑完之后,又低下眼,压低的眉毛好像在暗示着什么不平稳的心情。
“阿尔塔纳体……这种生物十分罕见,不是每个星球都会诞生阿尔塔纳体的,有时候甚至要几千年,几万年,甚至是几亿年才会诞生一个。我们的故乡煌安星……说来可笑,竟然有两个阿尔塔纳体。”
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他很迷惑地蹙起了眉,高大的男人叹息般地微吐一口气。
“由于阿尔塔纳体的案例实在太少,所以我也不知道同一个星球上诞生两个阿尔塔纳体是不是正常情况,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
——是一个残次品。”
目光移到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橘发女孩身上,眼里似乎有什么光微微闪烁一下,说到这里时,年过三十的男人惆怅的地点了一根烟。
“为什么?”他的声音闷闷的,心脏处仿佛在狠狠地压抑着什么跳动的东西不让其溢出。
男人移开眼不去看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目光好像眺望着远处的什么东西。
“夜兔的母星徨安在大战中受到了行星联合的总攻击,这一轮轰击导致龙脉能量不断地泄露,即使是后来诞生的阿尔塔纳体,也会随着星球阿尔塔纳的流失而身体衰竭,最终迎来死亡。所以咱们的团长虽说是不老不死的怪物,但等到星球的阿尔塔纳彻底流失而灭绝后,她……
——会死”
男人扬起嘴角,但说出口的语气却很颓废,抓了抓自己后脑勺的头发:“这家伙啊,也就是母星苟延残响在临死前诞生的一个倒霉孩子而已,体内的龙脉能量只能修复一些威胁到死亡的伤口,其他的就完全不够啦,死亡对于她来说……”
“应该马上就会来临。”眼底晦暗不明的摇光彻底隐没。
随后又哈哈大笑:“这个笨蛋大概连三十岁都活不到就会同母星一同死亡吧。”
“为什么?”他突然又闷闷地说了一声。
“嗯?”高大的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眼球的白底不知不觉渗出血丝,紧咬着牙根,心脏收缩挤压随着血液循环前渐加快,胸腔中仿佛紧弊着一口喘不开的气,眼底里只倒映着那个脸色呈病态般苍白的女孩。
他在冲那个夜兔男人歇斯底里地怒吼
“为什么你能用这样吊儿郎当的语气说啊混蛋!!!”
夜兔男人的表情有些尴尬,把放在口中烟拿出:“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其实我也想让咱团长能多活几年,抱歉我其实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我想那个家伙……”
他微吐一口气,眸色旋即暗下去,又说:“但我想……那家伙大概知道自己活不了多少年了,所以宁愿背走他乡受到伤害也想要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以及……生命的价值。”
“知道自己活不了多少年所以想找到活着的意义……吗?”他的唇小声嗫嚅着,随后又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满身颓废气质的夜免男人,想起团长总是蹲在角落里脸上布满阴沉的阴影一遍又一遍地小声反复嘟囔“生命没有价值没有价值没有价值……”
他瞪大眼睛攥着拳头冲那个男人呐喊:“但团长她不是说生命没有价值吗?!”
“别急别急,小兔子,嘛,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男人不耐烦地掏了下耳朵,表情很丧,“嘛,那大概就是她现在还没有找到罢了。”
男人又耷拉着嘴角
“但是嘛,这个笨蛋现在又随随便便地想恋爱生小兔子,这可真是……”
“那个海胆头?”他疑惑地问道。
男人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我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拐走了咱们团长的心,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海胆头是谁,我只知道一点。”
白色的烟雾袅袅向上飞,叹了口气,眼底的色彩更暗。
“这家伙要真是结婚生子的话,她本身那破破烂烂的身体又会大幅度削弱,变得更加破烂。”
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的男人不顾他的不满揉了揉他的头。
“那个笨蛋因为幼时就离家出走奔赴战场所受到的伤害形成了她现在疑心重重的性格。”男人又无奈似地扶了一下额,“嘛嘛,她现在还怀疑我时时刻刻想把她从春雨第七师团团长的位子上扳下来重扶凤仙上位呢。所以呢……”又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团长她很信任你。”他迷惑地望过去,却看到男人坚定的目光,“不要辜负这份信任,阿伏兔。”
他有些迷茫,微张唇想要问些什么时,那个男人又点了根烟背过身去,只能看见一缕缕白烟上向上飘去。
“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辞职。”
“诶——”
他惊异地睁大双眼
男人又转过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与其说是辞职,例不如说是假死。”他的语气很平淡,“按照那个笨蛋对你的重视程度,应该不久后就会提拔你为副团长。我‘死’后,你在团长心中的话语权变重,好好劝一下那家伙,不要想着结婚生小兔子了。”
男人挠了下头后又哈哈笑儿声
“至于我‘死’后会干什么,大概是随便找一个地方结婚生孩子养老吧,也不想上战场了。”
他疑惑地看过去
“辞职就辞职,为什么要选择假死。”
“嘛嘛。”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神情看起来有几分释然。
“因为我想看看那个只知道流血的笨蛋为别人流泪的样子。”
好恶趣味
他抽了下嘴角
随后他又狠狠瞪了那个夜兔男人一眼
“到时候我绝对会给你编了一个最好笑的死法。”
“不是吧!!!”男人惨叫。
“不过……”男人的面容再次变得毫无波澜,但唇角泛起一丝笑意。
“团长就拜托你了,阿伏兔。”
“嗯”
“…………”
“对了,副团长……”
“嗯?”
“您能把烟放下吗,知不知道这样会损害病人身体的,混蛋!!!”
“嗷嗷嗷嗷嗷别打等等阿伏兔你这臭小子竟然敢犯上嗷嗷嗷……”
*
团长开始喜欢上喝酒吸烟了。但她喝酒喝得很厉害,总是醉得不省人事,有时候还真接喝晕了躺在地上睡觉。
他只好每次硬拉着她把他背到背上再送回房间,突然好庆幸自己的身高和团长差不多怎么办。
她喝醉了脸上泛着红晕,有时候还在那里说胡话,什么生命在哭泣我在流泪生命没有价值死不了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她有时候还会虚弱地咳嗽两声,他看着她苍白的脸时,一直在想:
团长她会不会是用喝酒吸烟来掩盖自己的身体愈加虚弱的事实假装是吸烟喝酒导致的……或者说是通过酒来麻痹神经中的痛苦呢……
他不知道
他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看似很健康实际身体内部器官已到处崩坏的橘发女孩时,不由得低沉下眸。
他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团长她也从来不会说这些……
想想也是,谁会愿意给别人讲自己过去的痛苦呢,那样只会徒增伤疤……
团长喝多了酒最直观的结果就是半夜里会起身剧地呕吐起来。
可她总是吐得撕心裂肺,甚至连胃里的胆汁都吐光后会一直咳嗽,剧烈地咳嗽,咳出一缕缕的血丝混杂在呕吐物中。
所以团长她到底在吐什么呢
……
…………
………………
是血
“噗”
又是一把刀插入削瘦的后背,嘴角又渗出血丝来,锈迹斑斑的武器上沾满了属于她的血,直直地插进血肉捅进心脏、肾脏,肺等重要器官。
缺氧的痛苦已如潮水般涌上,身体里从不同方向插进的刀刃钻心般的疼痛啃噬着五脏六腑。断裂的指甲被生生拔下的痛楚如蚂蚁般继续啃噬着大脑皮层处即将崩断的神经纤维,眼白渗上一缕缕可怖的血丝混杂着翻滚的肉沫。
“哇”
心脏处又被尖刃捅入,浑身沾满鲜血,已看不出橘发鲜艳颜色的孩子又不可止地吐了一口发暗的鲜血。嘴角渗着血丝,艰难地移动着眼底的焦距,试着活动一下背后紧紧被手铐住的双手。
——挣扎无效
“噗”,利器入肉的声音,已经发暗的碧色瞳孔缩小,这次使她无法再发声。从胸锁关节一直到下颌骨整个的喉咙被直直贯穿,发声的器官被破坏,她无比艰难微张干裂的嘴唇试图吸取一些氧气来补充缺氧的疼痛难忍的大脑。
背后有一个男人慢不经心地发声:“没有死吗?这个怪物。”
还没等到那个领导人物似的人物再次发声,周围的下属像是打了个激灵似地迅速拔起刚插入小孩喉咙中的刀挺身,大喊:“是的!总督大人,我们该试的方法都已经试了,这个小鬼已经确实了是不死之身。”
还没等那个领导人物的男人发活,小孩艰难地转动眼珠,努力压制住胸腔中涌上的血腥气,尽力忽视全身火辣辣直至钻心的痛苦,从破碎的喉咙中勉强吐出几个字眼:
“我……我要带你们一起……下地狱。”
听到这个浑身插满刀、血淋淋的小孩发出的沙哑嗓音后,人们停止交谈,看向那个小孩,对上的是——
一双猩红如野兽的眸子。
“快,快点!”男人有些急切的声音传来,“快杀了这个怪物!!!”
“啪”
一颗抛洒着滚烫鲜血的头颅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沾满灰尘与血迹的橘色发丝掉落在泥泞与血水混杂的地上,暗绿色瞳孔中的最后一线光芒彻底消泯。
*
“噗——”
“这是最后一个。”已被斩下头颅削成短发的小孩收回插在头颅上的短刀,仔细看还能发现小孩脖颈处有一条细细的渗着血丝的线,不自觉地喃喃道。
暗橘色的短发上沾满了锈迹斑斑的血迹,斩下的橘色麻花辫已同尸体一起埋没。
小孩坐在累积的尸山上,摊开手心,看到手上错综纵横,皮肉翻滚,几乎贯穿整个手臂的可怖瘢痕,隐约还可以看见粉嫩肉丝夹带着露出的白骨。愈合的差不多的伤口如同巨大的丑陋黑色虫子伏在斑驳的手面上。
“咕~”
肚子里发出一阵怪叫,小孩垂下变暗的绿色眼睛捂住腹部,喃喃:
“好饿……有点想江华了……””
随后低下头,手捂住嘴一阵剧烈地咳嗽,咳了好久后放下手,抬起暗绿色的眸。
——是血
“我不在乎杀死生命……”小孩又好似毫无知觉地呢喃。
猝然,染上暗红鲜血的绿色瞳孔又涌上更多的血丝。
因为所有人都该死
————所有人都该死
所以说……
生命没有任何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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