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质子2

宋延这风寒一感染就是一个月,期间越王派越二来慰问。越二和他一向不和,想嘲讽也被敷衍走,临走倒是留下一封赏花宴的请帖。

他没细看。一个质子,在这越国除了参加宴会凑人头外也没什么别的事了。

只是免不得考虑任务。要活到一百岁,光靠修身养性不行。人年龄大了免疫力会下降,医疗跟不上的话,小病小灾就会要命。

可要提高医疗?开什么玩笑,现代医学不是单独发展的。物理化学生物药理免疫所有科学都是相辅相成,在这古代,要从何做起?

也没发现这世界有什么超出常理的力量,除了他和越二的系统。中医?他从未研究过,完全不懂这方面,现在也只是随便看看而已。任务说是一百岁,那就是九十九岁三百六十四天都是不行的。

这次拥有原主皇帝那世的记忆,着实是他最大的助力。宋延此前的经验不过是管理一个家族企业,和统一天下、治国理政的皇帝相比,那真是不够看。原主经过不断思考与实验摸索出的一切,他都可直接学习,能省不少事。

越二这些天没动手,可又哪能善罢甘休。原主手头没什么势力,仅有的几个忠仆是母亲留下的,剩下都是燕王派来的。这些人虽不敢怠慢,但到底觉得没什么好前途,有些心思。原主真正起步是在回国,燕王不得不为唯一的继承人扫清障碍,留下砝码。

以原主现在的年龄阅历,自然举步维艰。但看过他一生记忆、琢磨过他做法的宋延,虽不妄动,但也不至于被动。让府内的几个纯臣明白利害,疏远几个居心叵测的,再筹划好方案ABC并开始着手,这些他还是能做到的。

还有这赏花宴,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

正是花开之际,地点定在越二的一处新庄园。庄子坐落山脚,引山泉入园,一路至半山腰都有好几处凉亭,脚边的溪流蜿蜒着没入正中心的清潭。周遭的树木长势极好,微风吹动时带着映在杯上的叶影都苍翠起来。

据悉越二花了大价钱修这些,打算用作娱乐休闲的场所。现在还是受邀的会员制,等以后名气大了再想来,恐怕就要交不菲的入场费。

花一月来整理资料和记忆、熟悉这世界,宋延好歹摆脱了异世人的不适感。现今见到几位王子公主,他流利的施了一礼,也能像模像样的寒暄几句,只是他怎么瞧着越二和三公主间有些不对劲?

“恭喜二殿下。”这时传来一道谄媚的声音,来人笑着凑到越二跟前,“这次您可是立了大功,王上对您都赞赏有加啊,您是没见……”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宋延竖着耳朵只能听见“冶铁”“样式”几个词,他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越二向越王进献了更高效的冶铁法、从而得到第一次赏识。

宋延给自己斟了杯茶,关注着那边。接着又听见“送”“美艳”“滋味”几个字眼,他拢了拢袖,便见三公主隐秘的瞥越二一眼,眉头很快皱一下,接着又恢复成往日那副样子。

公主平日里不掺和王子间的事,许是因为越王身体康健、性子也多疑,亲近或疏远哪位兄弟都有可能引来麻烦。因此对谁受器重都不会有太多反应,至多是礼数到位。

可这会她明显对越二得宠不喜,又是为什么?

宋延眼一转就立刻有了答案,大概是越二看她的眼神不加掩饰吧。

他转着茶杯。在资料里,她是被越二早早搞死了,不、不是简单的被搞死,毕竟越二也垂涎这妹妹的美貌。

宋延想到这神色顿时冷了几分。

这么蠢毒的宿主都能送上帝位,越二这系统实在很有能耐。不像自家这……算了。

这宴说是赏花,实则也是要才艺展示的,绝无让宋延安稳度过的可能。

只他自身没什么才艺,原主在这方面也是普普通通,因此哪怕令牌传到面前,也只能随便作首诗,然后就被全场嘲笑了。

宋延照规矩喝净酒,不以为意的坐下。这帮人闹再大也就如此,也就原主这时候还年轻,才会在意。

不过也不能全赖别人嫌弃,毕竟他和原主加起来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脑袋里是有许多惊才绝艳的诗篇,但没必要。宋延一不想拔头筹,二只是因着家族生意才对这些烂熟于心,实际是不感兴趣的,不至于用这些搏名。

倒是越二,一开口就是“人间四月芳菲尽”。

在一片喝彩声里,宋延的酒杯差点摔碎。怪不得今日作诗的主题是都城几公里外的天林寺,越二真是费了心思。

听贵家子弟溜须拍马实在无趣,旁边的魏国质子已微醺,看着上首的三公主叹口气,还拉住宋延道:“这样美好的女子,我一想到她日后要么是你的王嫂,要么是我的王嫂,我就心痛!”

“我们的王兄,可没一个是良人啊。”

两国质子境遇相同,日子久了还生出几分难兄难弟的情感。只是这话不能让他人听了去,宋延果断扯回自己的袖子:“魏兄,慎言。”

魏质子眨了眨眼,两秒后才明白过来。他又喝了口酒,摇摇晃晃的伸着手、头点了点像是无力承受似的,终于伏在桌案上。

宋延:“……”

宴会才到一半,这魏国质子装醉的太快,惹得不少人注意。在他旁边的宋延只好替他告罪,一顿客套下来也忍不住扶额。

好不容易歇口气,可下酒菜和酒都无味。古代受制于技术,酒精度数是真不高,可原主本来也不擅长,因此脸倒有些热了。

宋延摸了摸脸,将目光又转回三公主那里。

这位是真好看啊。明明只是普通的白日,明明也只是普通的坐在席上,但肌肤仿佛泛着光,衬着眉眼鲜亮的不像话。

宋延这么看着,都能多下好几杯酒,但也仅此而已。而原主,也是真喜欢这位的外貌——妃子们都有些三公主的影子,可性子却多柔顺——可见原主很分得清喜欢什么长相的女人和喜欢女人什么性格。

光是长得好看实在没有多提的必要,令原主真正无法忘却的,则是最后一幕。

魏都城破,燕王许诺善待王族。

那天贵族们纷纷跪下,唯昭华公主驳斥他后自刎于大殿上。鲜红顺着她繁复的裙摆层层漫开,那张漂亮的脸布满血污,犹带着悲戚与怒意。

而跪下的魏王魏臣们一动都不敢动。

*

越国气候温润,不似燕地苦寒。直至府内花谢、红叶满地,只余光秃秃的枝条,北地出身的这具身体才感到几分寒意。

宋延添好厚衣,坐在廊上,翻过一页医书,这才开口:“父王怎么说?”

“王上震怒。大王子和三王子被剥夺封号、送去王陵守陵,二王子还在府内养伤,虽无性命之忧,但这腿恐怕是好不起来了。四王子和五王子倒是好好的,但好像这次让王上失望,多次请见都被斥责。”

亲随说到此处深吸口气,语调微扬:“殿下,您说,王上会让您近期回去吗?”

估摸着时间,宋延给自己倒杯茶。茶香四溢,舒展开的茶叶融进暗绿的玉杯中。这是原主最后的好茶,府内不多的好东西也快被消耗殆尽了。

宋延放下医书:“会的。”

燕王从来不是和蔼的父亲,甚至从不打算成为。他对儿子与臣子一视同仁,不溺于谄媚之语也不容任何反抗。比起儿子说的怎样、对自己有没有孺慕之情,都不如这个儿子有用重要。

而他最大的看走眼,就是原主。宋延只需在信内展现出才能,便会引得燕王注意,再表达绝对的忠诚,虽这东西靠口头是体现不出来的,但也总比这些联合逼宫、身体残疾、临阵脱逃和见风使舵的兄弟们好些吧。

其实原本这事之后还要再过一年,燕王才会对这些儿子们彻底死心。将进度提前非宋延本意,实在是越二发展太快。且几月前收到三公主的密信,言越二要对他动手。

宋延承了这份情,也在越二要毁三公主名誉时助她一把。来年春便该是公主出嫁到魏国,可如今,宋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这三公主,怎么开始关注他了?

“越三公主该出嫁了吧。”宋延将请帖放回桌案。

“有些消息,”亲随立即说,“说是三公主想嫁到燕国。”

“嗯?”宋延还没反应过来,“嫁给父王?”

“殿下,这可是越国同我国联姻。现今三国中以越国居上,三公主又得越王宠,那自然是嫁给下一任王啊。”亲随道:“王上近来身体不太好,五位王子又是废的废、残的残,朝内有些人已坐不住了。”

宋延沉默一会,蹙起眉想说些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能说。茶水微凉,风吹的人凉飕飕,他裹紧衣服,将桌案移进室内。添了些热茶,眼又落在那请帖上。

三公主的字体娟秀,瞧着规整又温和。但若仔细看,在这寥寥数语的问候里,还是能在笔画转折处瞧见几分锋利。

没啥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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